第18章哀怨
天已經(jīng)黑了,蕭暮雨拿了一把烤串,分給了林瑤,給白露的時候,白露說沒胃口。 蕭暮雨立刻搬了把小椅子緊緊挨著白露坐,變得興致盎然,低下聲音來,畢竟不是什么風(fēng)光的事情,私底下聊歸聊,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今天就看你倆不對勁,吵架了?” 她扭頭遠(yuǎn)眺了一眼透露著落魄和孤零零的柳青黎背影:“看她心情也不好,林瑤剛才拉了幾個親戚過去,都沒搭理?!?/br> 白露沒心思提這件事情,但出門前mama特意和她交代了,蕭jiejie好久沒回國,肯定和這群小時候的朋友關(guān)系淡了,國內(nèi)國外文化環(huán)境也不一樣,讓白露多照顧一下。 所以哪怕白露并不想運動,也接受了蕭暮雨的飛盤邀請。 現(xiàn)在也一樣,哪怕不想說,也不好像任性的柳青黎那樣孤立全世界。 “算是吧?!?/br> 白露心不在焉。 蕭暮雨看出她不想說太多,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么多年,你也夠難的,她柳青黎恐同,你就得注意距離,她不想讓你和別人玩,你就得只交她一個朋友。柳姨讓你照顧她,你媽也讓你照顧她,但誰來照顧你呢?” 白露吸吸鼻子:“姐,你說得我都顧影自憐了?!?/br> “你也只是個小女孩,該任性的時候就要任性,憋久了突然爆發(fā)才對所有人都不好?!笔捘河杲o她拿了一罐飲料,“不想吃飯,喝點汽水總行吧,好歹補充點糖分。” 白露這回沒拒絕,開了罐喝了一口,輕輕嘆了口氣。 “我真的沒覺得累,柳青黎她……人很好,我也沒覺得我多照顧了她多少。只是,終究還是我太貪心了,拿了一顆寶石就還想再要一顆,有時候適可而止才能不叫人討厭。” “貪心是人之常情。”蕭暮雨也開了一罐汽水,喝著喝著,忽然按住她的肩膀,越靠越近,“別動,你脖子上有東西?!?/br> 白露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等她腦子里忽然竄過一道電流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只來得及反手捂住自己的脖頸,僵硬著表情,聲音磕巴:“蕭jiejie,你什么也沒看見……” 蕭暮雨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見了哦?!?/br> 近在咫尺的白皙頸項上,被掩埋在衣領(lǐng)下的那一串痕跡,像被風(fēng)吹落在地的桃花瓣一般凌亂,大部分是被吮吻的粉色印記,小部分還迭著工整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有什么曖昧的事情發(fā)生過。 “……” 白露沉默著緊了緊自己衛(wèi)衣的帽繩,本來想裝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但靜坐了一會兒,還是不得勁,于是忍不住狠狠捶了蕭暮雨一下。 遠(yuǎn)處。 仿佛自帶結(jié)界的柳青黎動了一下,悄悄扭過頭,剛好瞥見白露和蕭暮雨緊挨在一起坐,還嬉笑打鬧的和諧畫面。 她幽幽地一直看,一直看。 黑色的瞳孔里情緒濃得化不開,既哀且怨。 夜幕落下。 大人們此刻也聚餐完畢,正在叁叁兩兩閑聊。 杜盈和柳南飛坐在一起,幾支冰酒下肚,情緒就有些壓抑不住的高昂,她扭頭找了找,目之所及沒有那個人,拉扯著柳南飛的衣袖,不依不饒地問:“青青呢,卉卉說她來了,我怎么沒看到?” 何芳菲不愛喝酒,只喝了果汁,她聽到杜盈的問話,有些奇怪:“青青要來?那為什么我們家露露沒提,還特地讓她蕭阿姨繞過去接,和青青一起走不就好了嗎?!?/br> 大家都習(xí)慣了大日子里柳青黎不出現(xiàn),搞得現(xiàn)在她來了,卻跟幽靈一樣,所有人都不知道。 柳南飛牽起杜盈的手,扶著她起來,柔聲說:“你想見她,那我?guī)闳フ?,不過,到時候被落了面子回來可不要再哭了?!?/br> 她后半句話聲音很小,只有杜盈聽見了。 “你們母女倆是因為我才鬧到這一步的,我一見到青青情緒就忍不住……” 她們兩個交談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連身影也一起消失后不久,蕭雅坐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把烤好的素菜,放在何芳菲面前的餐盤里,手指了指,意思很明確。 “呀,你從小朋友們那邊拿的?”何芳菲眉梢綻開喜色,趕緊拿了筷子將菜剃了下來,“小柳家的菜我還是吃不慣,正難受呢。你剛從那邊回來嗎,有沒有見到青青,小柳她倆去找了。” 蕭雅的面色古怪:“她們什么時候過去的?” “剛剛呀,你來的前叁分鐘?!?/br> 何芳菲托著下巴,瞇著眼睛嘗好吃的:“能讓你虎口奪食,我猜一定不是暮雨烤的?!?/br> 蕭雅算了算時間,往后一靠,深深一聲嘆氣:“是你閨女烤的,趕緊吃吧,吃完我載著你趕緊離開這里,馬上就要爆發(fā)世界大戰(zhàn)了?!?/br> 何芳菲聽不懂,但不妨礙她加快了進(jìn)食的速度,一邊吃一邊含糊提問:“不帶暮雨一起走嗎,她沒車?!?/br> 蕭雅的表情微妙了一下,總不能告訴她,就是因為那個逆女要搞事,世界大戰(zhàn)才會爆發(fā)的吧。 在后花園里,眼睜睜看著自家女兒摩拳擦掌地走到河邊挑釁柳青黎,蕭雅當(dāng)時就閉上了眼,打算裝作不認(rèn)識。 再后來,她們倆不知道爭執(zhí)起了什么,蕭暮雨搶走了柳青黎手里的東西往河里一丟,而后者激動地跳到河里的時候,蕭雅就麻了,她年紀(jì)比在場的小輩大不知道多少,冷靜很多,想到柳青黎是會游泳的,就催促著白露加大火力,自己好回去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本來和自己開開心心聊著天的白露在聽到林瑤的驚呼“表姐跳河了——”以后,不對勁了,丟下蕭雅就猛地拔腿狂奔,連剛崴到的腳都不顧,像個守衛(wèi)公主的英勇騎士一樣緊隨其后跳進(jìn)了河里。 本來都要上來了的柳青黎,又被她拽入水里吐出一串串泡泡…… …… 進(jìn)入后花園之前,杜盈是很傷感的,柳南舒雖然在安慰她,但內(nèi)心也不是滋味,人到中年還得煩惱女兒和伴侶之間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大概是她的劫。 后花園里喧囂聲撲面而來,所有人都在河邊,圍成一個小圈,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看不清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杜盈瞇著眼睛看,吵鬧聲沖到她的耳朵里,鬧得她的腦仁一陣一陣疼:“是我喝太多了么?” 柳南舒讓她找個椅子坐下來:“我去看看她們在鬧騰什么?!?/br> 她心里也沒底,每次柳青黎來都不太平,不過以往都是沖著自己來,這回怎么還沒到自己跟前就鬧起來了? 待走近,看清人群里的景象,柳南舒的大腦一空。 柳青黎身上的裙子被河水浸濕緊緊貼在身上,黑沉著臉坐在地上,長發(fā)一縷一縷地遮擋住她的側(cè)臉,水滴順著發(fā)絲往下墜。 在她旁邊緊挨著的草地上,白露躺在那里,身上也濕透了,不過沒有柳青黎那么陰沉狼狽,因為她正在全力抵抗另一個人。 “蕭jiejie!我沒事,不需要人工呼吸!” 使勁用手臂架住越靠越近的蕭暮雨,白露崩潰得不行,不知道蕭暮雨抽什么風(fēng),自己就烤個燒烤的功夫,她就把柳青黎給搞到水里去了,自己頭腦發(fā)暈也跳了下去,被柳青黎連拖帶抱地帶上岸之后,蕭暮雨立刻就大驚小怪地要給自己渡氣。 柳南舒看清楚場面的時候,柳青黎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推向蕭暮雨的肩膀,而后者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直接被推得往后一屁股坐到濕漉漉的草坪上。 “她說不要你沒聽到嗎?” 蕭暮雨一愣,嘴角勾了起來,大概是天生愛冒險吧,風(fēng)雨越大她越興奮,一下子坐正了,說話黏黏糊糊的:“那露露,我抱你回房間換衣服,夜晚風(fēng)涼,吹感冒了可不好?!?/br> 柳南舒眉頭一跳,連她這個剛來的都看出來了,蕭暮雨在挑事,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挑中了柳青黎這個刺頭,但好像成功了。 在一眾看熱鬧的視線里,白露臉色微妙地看向挑事大王蕭暮雨,這時候這么尊重自己的意見?剛剛怎么差點直接親上來? 出于某種心理,她沒看另一邊不知為何沉默的柳青黎,開口說:“好啊,那……”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砰——”的一聲,正笑著看自己的蕭暮雨應(yīng)聲倒地,有個人突然發(fā)難,一拳過去將蕭暮雨擊倒了,而后者反應(yīng)也快,一腳踢過去,兩人就這么在草坪上糾纏在一起扭打起來,伴隨著蕭暮雨時不時爆發(fā)出來的挑釁詞,打得越發(fā)激烈,步步緊逼,招招不讓…… “……”白露的面色扭曲了一下。 柳南舒本來想靜觀其變的,看到現(xiàn)在也不能不管了,沉下臉喝道:“都給我住手!” 結(jié)果是柳青黎聽到她的聲音停下了手,蕭暮雨可沒停,結(jié)結(jié)實實給了她下巴一拳,柳青黎被打得頭一歪,眼睫低垂。 白露松了口氣,這勉強算扯平了。 等柳南舒來扶起她,柳青黎不聲不響地跟在后面,一步一個濕潤的腳印。 白露忍不住回頭,燈光斜照下來,從柳青黎垂在身側(cè)的指縫間,反出一點若有若無的冷光。 她手里一直握著的,是那顆被扯斷后唯一留下的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