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她這些日子有些不開心，但又不知她到底是哪兒不開心。不過，自有孩子以來，他的確是忙碌很多，哪兒沒做好，惹她不開心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去拿錢吧，明日一早就去，免得晚上趕不回來?！?/br>
    “我知道了。”李硯?kù)ニ纳砼?，雙手環(huán)抱住她，低聲道，“等丫鬟能帶好飛飛了，我就搬回來，和你一起住?！?/br>
    “哦?！狈鑫炂乘谎?，不知是生氣還是開心。

    到了秋天，天黑得早了，吃過晚飯，到該睡的時(shí)候了，李硯?kù)惚е⒆尤ジ舯谖葑恿耍恐皇７鑫炓粋€(gè)。

    光指望奶娘是指望不住的，這兩個(gè)奶娘都是村里請(qǐng)來的，不算他們家的仆人，李硯?kù)估镎湛春⒆?，扶螢白日照看照看，省得奶娘背地里懶怠?/br>
    扶螢心里明白，可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開解了自己無(wú)數(shù)遍，心里還是不爽快。

    她再不是李家的大小姐了，李硯?kù)俨皇抢罴业呐帕?，她往后說不定還要指著他過日子，她有什么不滿的、不開心的，再不能像從前那樣罵他了，她現(xiàn)在和嫁給方蘭漳、陶裕這些人沒什么區(qū)別了，尤其是她從前對(duì)他并不好……

    第二日一早，李硯?kù)兴粤嗽顼?，便往縣城里去，走時(shí)只拿了一張銀票。

    家里除了她和孩子，還有奶娘，人多一些，熱鬧一些，也就沒那樣害怕了，只是她不怎么愛和奶娘說話，奶娘也總有些怕她，不常與她閑聊。

    她不覺著有什么，從前在那些人跟前她演夠了，如今不說話，她反而覺著輕松不少，總歸有孩子陪她。

    “飛飛，小飛飛?！彼еw飛在院子里散步，飛飛被逗咯咯笑個(gè)不停。

    奶娘不負(fù)責(zé)煮飯，到了時(shí)辰，扶螢見李硯?kù)€未回來，隨意吃了些零嘴，抱著孩子在屋里午休，醒時(shí)，李硯?kù)诳贿叡е⒆印?/br>
    扶螢看他一眼，眉頭微蹙：“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才回來不久。”他將孩子放下，才朝扶螢看去。

    扶螢有些不滿，但沒說什么，又問：“丫鬟買了嗎？”

    “買了，讓她們收拾雜物間去了?！?/br>
    “我去瞧瞧。”扶螢起身要走。

    李硯?kù)∷骸拔沂遣皇悄睦锶悄悴婚_心了？”

    她頓了頓，回答：“沒有，我去看看?！?/br>
    “我和你一起去。”李硯?kù)?，“還買了些零嘴，都放在桌上，你都沒看一眼，是不愛吃這些了嗎？”

    “一會(huì)兒再說?！狈鑫灧笱芤痪?，“你去將那兩個(gè)丫鬟喊出來?！?/br>
    李硯?kù)昧饲秒s物間的窗，兩個(gè)衣著簡(jiǎn)陋，瞧著有些膽怯的丫鬟走出來。

    扶螢打量她們兩眼：“多大了?！?/br>
    “一個(gè)十三，一個(gè)十四。”李硯?kù)鸀榛卮稹?/br>
    扶螢瞥他一眼，臉色不虞：“我問你了嗎？”

    他不知她哪根筋又沒搭對(duì)，但有外人在，不好多說什么，只道：“沒?！?/br>
    “自個(gè)兒說?！狈鑫炗挚聪蚰莾蓚€(gè)丫鬟。

    兩個(gè)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哆哆嗦嗦答了，心中只道她是個(gè)不好相處的。

    她看出她們眼中的畏懼，一點(diǎn)兒不在意，只覺著這樣才好，又道：“往后你們便負(fù)責(zé)照顧小姐，除了月例外，吃穿用度我全包了，每季的新衣裳也是少不了的，只要你們看好小姐，獎(jiǎng)賞不會(huì)少只會(huì)多，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小丫鬟們低著腦袋道。

    “好了，你們先下去忙吧，有什么事我自然會(huì)叫你們?！狈鑫灁[了擺手。

    小丫鬟們立即應(yīng)聲退下，一起躲進(jìn)了雜物間里。

    扶螢看也沒看李硯?kù)谎郏ゎ^往主屋里去。

    李硯?kù)指先ィ吐晢枺骸拔沂悄膬鹤鲥e(cuò)了？”

    “沒?！狈鑫灈]停一步，“以后家里的事我管，家里的錢我管?！?/br>
    “當(dāng)然，原本就是你管。我只是覺著自生產(chǎn)后，你便一直不大高興的樣子，我不知你怎么了?！崩畛?kù)謫枴?/br>
    扶螢將孩子往里放了放，卻道：“小聲些，不要吵著飛飛?！?/br>
    李硯?kù)行o(wú)奈，聲音又低了些：“我們先前不還好好的嗎？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你是怪我這些日子沒陪著你嗎？先前孩子太小，你又還沒恢復(fù)，我就算是想找人來幫忙，都不敢將你們留在家里，我不是不想陪你。”

    “沒有，你多想了。”扶螢淡淡道。

    李硯?kù)睦镉行┍锴?，他都不必深思，便知曉自己沒有多想，偏偏扶螢卻這般說，若再多說些什么，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他坐在她身旁，輕聲道：“我問過了，她們?cè)仍诩依飵н^弟弟meimei，晚上照看飛飛應(yīng)當(dāng)沒有問題，我盯兩日，若是一切順利，我便仍舊和你睡一塊兒?！?/br>
    “嗯?！狈鑫?zāi)樕仙袂闆]什么變化。

    “青青?！崩畛?kù)ё∷?，“你辛苦了?！?/br>
    她推開他的手：“我不辛苦，你辛苦了，白天也要忙，晚上也要忙?！?/br>
    李硯?kù)钗豢跉猓骸澳悄銥楹尾蛔屛冶В磕闶遣皇怯X得，孩子生完了，就不需要我了？”

    “我沒這樣說?！狈鑫炚Z(yǔ)氣仍舊淡漠。

    “那你為何要這樣對(duì)我？”李硯?kù)o盯著她。

    她沉默。

    “李扶螢?！崩畛?kù)兆∷募?，緊緊看著她的雙眼，“你對(duì)我這樣愛答不理已經(jīng)許久了，我想你剛生產(chǎn)完，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可現(xiàn)下已過了這樣久了，按理說傷痛早已消失，你為何還要這樣？”

    她眼垂著，淡淡又道：“我沒有，是你自己想多了。”

    李硯?kù)p眸微紅：“你心知肚明是不是我想多了?！?/br>
    “如今家里也有人幫忙，不用你日日守著，你多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什么事可做，現(xiàn)下有飛飛了，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br>
    李硯?kù)Я艘а溃骸澳闶钦嫦胛页鋈フ沂伦觯€是故意支開我？”

    扶螢抬眸：“不找些進(jìn)項(xiàng)，我們喝西北風(fēng)嗎？”

    “好，我去。”李硯?kù)砷_手，“今晚我便搬回來住，那邊有奶娘和丫鬟守著，我起幾次去看看就成?！?/br>
    “隨你?！狈鑫炚苏律溃叭プ鲲??！?/br>
    李硯?kù)麤]回答，轉(zhuǎn)身出了門。

    他走了，扶螢神情才軟和些，垂頭看著睡夢(mèng)中的孩子，低聲道：“娘才不會(huì)被人騙了。”

    飛飛睡得香甜，一點(diǎn)兒反應(yīng)都沒有。

    扶螢低頭親了她一下，給她蓋了蓋小被子。

    夜里，李硯?kù)麑w飛抱去側(cè)屋里，又叮囑了好些事，而后返回到主屋里。

    扶螢早躺下了，面朝著墻背對(duì)著他側(cè)臥著。

    他吹了燈，躺在她身后，摟住她的腰，撐著身在她耳后親吻。

    “別弄?！狈鑫炌崎_他的手。

    他也曾體會(huì)過她的溫柔、她的小性子，僅是瞬間便判斷出，現(xiàn)下這一句是不耐的、厭煩的。

    他閉了閉眼，沒有發(fā)作，輕聲問：“不想嗎？”

    “嗯?！?/br>
    “好?！彼蛄嗣虼?，躺回枕頭上，只是輕輕摟著她，沉默許久，又道，“你恢復(fù)好了嗎？還疼嗎？”

    “好了，不疼了?！?/br>
    李硯?kù)察o一會(huì)兒，叮囑：“你若是哪兒不舒服，一定要說?！?/br>
    “知道了?！?/br>
    “我在縣城里看見有布行，怕挑的你不喜歡，就沒有買。下回我們一起去，你好自己去挑一些。這回銀子未花完，剩下的我放回匣子里了，鑰匙在這兒。”李硯?kù)麑㈣€匙遞到她手中。

    她握住，態(tài)度稍好了些：“我困了，睡吧?！?/br>
    李硯?kù)闹休p松一些，又將她抱?。骸昂?，睡吧?！?/br>
    只要有軟和的時(shí)候就好，至少還能哄得回來，李硯?kù)麆褡约翰灰鷼?，可那一回的軟和似乎只是他的幻覺，扶螢對(duì)他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連親都不讓親一下了。

    僵持很久，李硯?kù)麑粲贮c(diǎn)上，靜靜看著她：“李扶螢，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她也坐起來，“不想親而已?！?/br>
    “不想親，還是不想讓我親？若是真這樣為難，你何必勉強(qiáng)自己和我躺在一張被子里，不難受嗎？”

    扶螢不說話了。

    李硯?kù)读顺蹲旖牵骸翱磥硎钦娴挠X得為難和勉強(qiáng)。你告訴我，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不得已？你大著肚子沒辦法再找別人了，就能湊合湊合和我在一起，等到孩子生下了，沒有累贅了，我便也沒有用了。”

    “我沒這樣想?！彼怪?，暖色的燭光落在她眼睫上，在眼下罩了一道小影，遮蓋住眼中的神色。

    “你沒這樣想，可是你這樣做的?！崩畛?kù)鹕恚咨弦律?，“你嫌棄我，看不起我，厭惡我，我走就是?！?/br>
    扶螢聽著遠(yuǎn)離的腳步聲和吱呀關(guān)門聲，手握緊了褥子，眼睫微微黏成幾簇。

    她沒有去追，李硯?kù)矝]有回頭，他們又分開住了，旁人看不出什么，只看他們偶爾說幾句話，李硯?kù)纸o她做飯，以為他們感情還好著。

    自她催李硯?kù)鲩T，李硯便早出晚歸，這兩日回來得越發(fā)晚了，現(xiàn)下天都要黑了，還不見他回來。

    飛飛又哭起來了，扶螢抱著她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皺著眉頭哄。

    “夫人，天不早了，要去尋老爺嗎？”丫鬟們覺著叫老爺有些奇怪，她們沒見過哪家的老爺是還要進(jìn)廚房煮飯的，但她們畏懼扶螢，在她跟前不敢造次。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用。”

    愛去哪兒去哪兒，往后不回來了才好。

    如今李硯?kù)谶@里安了家，她也隨他在這兒落了戶，縣城里又有陶裕坐鎮(zhèn)，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huì)出什么意外。

    待過些日子，她在村里買上幾畝地租出去，再去縣城買兩個(gè)鋪?zhàn)右沧獬鋈?，也能掙些錢，不至于坐吃山空，等著飛飛長(zhǎng)大一些，沒那樣鬧人了，她便出去賣胭脂香膏去，她不信掙不到錢。

    她嘴上說著不在意，腦中也想著不在意，可一直未有往屋里去的意思。

    天已黑透了，秋日的夜微涼，大人在外面待著沒事，孩子在外面待久了恐怕會(huì)著涼。

    丫鬟不敢勸，縮在角落里當(dāng)自個(gè)兒不存在。

    沒過多久，院門輕響，李硯?kù)麖拈T外進(jìn)來，扶螢下意識(shí)抬眸看去，很快又垂眼，什么都沒說，倒是丫鬟們迎上去行了禮：“老爺?！?/br>
    李硯?kù)麤]有應(yīng)聲，抬步越過扶螢和孩子往側(cè)屋里去。

    他路過扶螢，帶過一陣淡淡的脂粉香氣，聞得扶螢立即又皺了眉，沉聲問：“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