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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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存放食物的地方,空置時間久了,難免有些異味兒。 寧和猝不及防,被嗆得咳嗽兩聲,連忙以袖掩面,快步進去推窗,想著先通通風(fēng)。 灶屋里陳設(shè)一如從前,就是杯盤碗筷、灶臺桌上處處都是蟲鼠痕跡,一片臟亂狼藉。 寧和無奈,心知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太想當(dāng)然了。看這情形,別說剩下什么米糧,怕是連油罐都給掏空了。 她回身取來灶后一柄蘆花笤帚,先把地面、桌面給清掃干凈,又拿帕子擦了擦,才打開柜子,開始一一察看。 果然,除了鹽罐子和幾個香料瓶子之外,別的東西全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寧和嘆了口氣,又轉(zhuǎn)頭去看米缸。 她腦中此刻回想著,記起來米缸上頭是有塊陶蓋的,那蓋子還頗為沉重,興許能阻攔這些惡客造訪? 心頭才剛生出幾分希望,寧和就一眼看到屋角那樽半人高的米缸上頭,那原本自己走時蓋得嚴(yán)絲合縫的厚厚陶蓋不知為何朝旁滑開了個二指寬的縫隙,露出一線黑梭梭的開口來。 寧和:……… 唉,這下可真的是什么也不剩下了。 她朝缸子走去,想著米糧雖沒了,卻也得把這缸搬出去洗曬一番。 然而等寧和拎起陶蓋,掀開往里頭看去時,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嚇了一跳! 她在黑暗的缸底里看見了一雙泛著光的瞳孔!幽綠陰冷,別提多滲人了。 寧和大驚之下抓著蓋子急急退開,下一瞬,就見缸中猛地昂起一截黑色物什,定了定神才看清——竟是條粗大黑蛇! 那蛇少說有成人臂膀粗細(xì),半截身子直直昂起,立在缸中微微晃動,一身烏黑蛇鱗湛然有光,蛇信吞吐,一對碧綠雙瞳定定鎖在寧和身上,森然可怖。 寧和連忙又往后再退了兩步,一直退到了門邊上。扶著門,神情有些發(fā)愁。 她倒不是怕這東西——農(nóng)家人,一年四季蛇蟲鼠蟻見得多了。寧和愁的是該如何處理它。 此蛇頭顱圓圓,不像是有毒的模樣??删退銦o毒,畢竟也是蛇,而且還是條這樣大的蛇,絞也能把人絞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寧和雖不想殺它,卻也不愿任由這么叫它繼續(xù)潛伏在自家院子附近。 寧和踟躕半晌,蹙眉嘆了句:“唉,出門一趟,家中便多了這么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真叫我發(fā)愁?!?/br> 想了想,她還是抄起旁邊的一根長柄蘆花掃帚,朝著米缸慢慢地靠了過去。 獨自在這鄉(xiāng)下地方生活多年,又遠(yuǎn)行多次,寧和對于如何應(yīng)對蛇類,自問還是有些經(jīng)驗的。 只見她先試著將掃帚末端朝那黑蛇的方向探去,想著若是這蛇伸口去咬,她就好就著這掃帚將它提出缸來,丟在地上,再想法子甩出門去。 奈何任寧和提著一顆心,如臨大敵地?fù)]著掃帚試探幾回,尾端蘆花都快伸到缸口里去了,那黑蛇卻跟全然視而不見似的無動于衷。整條蛇有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只拿一雙幽綠的蛇瞳冷冷地盯著寧和。 寧和舉著掃帚揮了半天,實在累得不行了,氣喘吁吁,只好作罷。 歇了會兒,寧和杵著掃帚,看著那蛇,心頭很是疑惑不解。以尋常蛇類本性,這反應(yīng)……實在不合常理??? 那黑蛇仍與方才一樣立在缸中,雙目靜靜注視這方。寧和與它對視了一會兒,總覺得好像莫名從那雙綠油油的豎瞳里讀出了種類似鄙夷的情緒…… 寧和:“………” 接著,就見那蛇慢條斯理地吐了吐信子,脖頸一縮,卻是整條蛇無聲無息地縮回了大缸之中,再不出來了。 留寧和呆立半晌,忽然有些明白過來。 蛇狐黃白之流,自古就有些神異傳說。寧和自幼讀書萬卷,也在其中幾本雜談游記中看過數(shù)篇相關(guān)志怪之談。 觀這大黑蛇行止,怕是已有幾分靈慧。 寧和想著,踟躕了片刻,將掃帚放下,小心翼翼地朝大缸走去。 一步……兩步……在離那缸子只余四五步距離時,寧和屏住呼吸,還待再走近,忽見那蛇頭又從缸口冒出一點,盯著自己。那雙幽綠豎瞳中既有不耐煩,又帶著擇人而噬的兇性,似在警告。 這距離已相當(dāng)危險,以蛇類的速度,瞬息間就能纏咬上來。 寧和便站住不動了,想了想,忽躬身朝那蛇頭拱了拱手,試著開口道:“這位……蛇兄,小生去歲赴京趕考,久不歸家,不想竟有貴客臨門。失禮之處,還往兄臺海涵?!?/br> 黑蛇:“………” 黑蛇像是呆了呆,接著凝視了她好一會兒,默默地又把腦袋縮回那缸里去了。 寧和方才 只是猜測,這時才敢肯定,這蛇是竟真有靈智在身。她心下不由松了口氣,至少有靈之物,當(dāng)不會隨意傷人。 隨后,寧和便又想到,自己既已知曉此蛇乃是靈物,再讓它待在這米缸之中,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于是她稍作踟躕,又走近兩步,朝著缸口再次拱手道:“兄臺容稟,小生先前不知兄長道行,多有冒犯,慚愧至極。然這缸中臟污,豈是待客之道?小生家中尚有空房一間,乃家母生前所居。兄臺不如移步此屋,也好叫小生能盡些地主之誼?” 寧和說完,等了一會兒,缸中卻是一絲動靜也無。 寧和誠心勸道:“兄臺,此處乃是灶房。小生既已歸家,日后燒火做飯,難免煙熏火燎,怕是不利清修。兄臺還是移步罷?!?/br> 寧和立在缸邊說了半天,苦口婆心,那黑蛇卻是理也不理,縮在缸里一絲聲息也無。 寧和無奈,只得轉(zhuǎn)身走開了。 走開兩步,想起什么,又回過頭,將手中提著的陶蓋給蓋回了缸口,像之前那樣留一線縫隙。口中道:“既然兄臺執(zhí)意要……借居此處,那小生便將這缸蓋——這陶門放回原處。兄臺就請自便罷。” 寧和剛從灶房出來,就聽見院外傳來敲門聲。 還未走到門邊,就聽門外喊:“青騅弟弟!我爹讓我給你送飯來!” “是劉家二哥?”寧和趕忙快步過去將院門打開,“怎好勞煩你跑這一趟?!?/br> 劉二哥單名一個虎,是老黃頭第一子,生得高大精壯,在劉家一輩中行二,比寧和上大十來歲。 劉虎爽朗一笑,把手中竹籃遞給寧和:“這話見外!以你我兩家親密,你就如我親弟——呃,親妹一般,什么勞煩不勞煩的。都是好菜,我娘跟媳婦兒特意給你做的,快拿進去!” 寧和接過籃子連聲道謝,又請劉虎進去坐。 劉虎說:“你剛歸家,屋里正待收拾,我何必進去添亂?家中還有事務(wù),這就走了!” 見他說著就要離去,寧和連忙道:“劉二哥稍待!我此去州城繁華,給嬸嬸嫂子還有幾位meimei帶了些時興玩意兒。二哥來了,正好拿回去?!?/br> 劉虎便停住腳步,回過身來,有些訝異地等在門口。 寧和匆匆朝屋中走去,回來時手上拎了個有些分量的藍(lán)布包,遞給劉虎,一邊道:“不是什么值錢東西,勝在新鮮。至于里頭那兩匹布,是給五叔和二哥三哥的?!?/br> 劉虎一驚:“還有布?” 他忙把布包打開看了眼,見里頭除了兩匹玄色布料外,余下都是些水粉釵花。絹花精致美麗,而那釵、那釵子竟還不是木頭的,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竟都是銀釵!再細(xì)看那布料,劉虎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把,雖不是綢緞,卻也平整光滑,是上好的棉布。 這可不便宜!準(zhǔn)確說,這一包加起來,少說能抵他們劉家整戶一兩年的收入。 劉虎一時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 寧家什么情況,他是最知道的。青騅她娘楊氏當(dāng)初被山匪所劫,僥幸留下積蓄本就不多,后來生了病,更是耗費得干干凈凈。楊氏去后,當(dāng)年年幼的青騅能活下來,除了倚靠那點田地和他們劉家的接濟外,就是替人抄書寫字,賺點零碎小錢,生活一向貧寒。就連她這次進京趕考的盤纏,也是村里幾戶相熟的人家共同捐出來的。 她哪兒來的錢? 難不成——劉虎張張嘴,一個念頭倏地躥上心頭。之前一直不敢問,這時卻再也顧不得許多。劉虎捧著包裹,猛地抬頭問道:“青騅……青騅你可是中了?!” 第三章 對于楊氏與寧和這對母女,灘下村村民們的觀感一直挺復(fù)雜的。 總歸都是可憐人。 母親楊氏,那是一等的閨秀女子,樣樣都與這灘下村鄉(xiāng)里鄉(xiāng)外的那些婦人們截然不同。但若要具體去說都不同在哪里,這些大字不識的村人們也說不出些個子丑寅卯來。 然而凡是年紀(jì)大些的,都還記得十多年前楊氏來到村里的那天。 那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就是時間已經(jīng)到了黃昏,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聽見有車聲,村民們都出來看。 村道盡頭有輛馬車駛來。岐山地區(qū)產(chǎn)牛,多牛車,馬車很少見。就算偶有,也從沒見過這樣的。 但見前頭一匹綴流蘇紅花鞍高頭赤鬃千里駒,后拉是雕花點翠漆木吊廂靛藍(lán)錦簾車,馬蹄噠噠、車輪軋軋,晚霞如火、殘陽如血。車停撩簾走下一條金紅留仙裙,裙擺旋如石榴花開。那女子窈窕婀娜、細(xì)步緩行、環(huán)佩叮咚……光閃閃金步搖、明燦燦彩寶環(huán),碧簪螺髻,額飾精妙朱色雙花鈿,玉容粉面秋水眸——所見村人無不呆立當(dāng)場,只覺眼前戲曲所中唱的那神仙妃子! 這便是楊氏了。 灘下村是個再小不過的地方,大多村人這輩子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十幾里外的岐山縣城。像楊氏這樣的女子,以及她所代表的那個錦玉雕砌的世界,遠(yuǎn)遠(yuǎn)在他們的見識之外。 誰都知道,若不是命實在太不好,她本不是這點鄉(xiāng)下地方能留住的人物。 在村里定居下來之后,楊氏平日里深居簡出,甚少在外頭露面,更不與村民們往來。只在買田置屋、請人耕種之時,才出來過幾回。至于她的具體出身,大家也知之甚少。只聽說是從州城方向來的,先夫是位舉人。 在趙國內(nèi),按律例舉人已屬正經(jīng)官身,有別于普通平頭百姓,有免徭役、免租稅、見官不拜等一應(yīng)特權(quán)。楊氏身為舉人遺孀,也能享這幾分便利。 而當(dāng)村里的里正鄉(xiāng)約召集村人,詢問誰家愿來替楊氏耕種田地時,最先站出來的便是愛湊熱鬧的老黃頭。也因此,他們一戶就成為了整個灘下村中與這對楊氏母女走得最近的人家。 不過相比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楊氏,楊氏的女兒寧和,相較她名氣還要更大些,后來更是聞名整座岐山縣城。楊氏自己不出門,卻愛叫寧和出去。待人接物,采買事宜,凡事都交給這年紀(jì)輕輕的女娃去做。 這哪兒像養(yǎng)女兒?倒像是當(dāng)家小子的養(yǎng)法。 村人們議論紛紛,大都認(rèn)為很不妥當(dāng)。但老黃頭卻一直挺喜歡這女娃的。他擅長分辨天時氣候,平日也喜歡觀人,一見寧和,便覺得她生來靈慧,日后定要有大造化。 而寧和本人,年紀(jì)雖小,行事卻已早早頗有章法。言談舉止進退得宜、不卑不亢,風(fēng)儀聰慧別說尋常女兒,男兒亦不能及。見者無不稱奇。 當(dāng)然,這些雖然在村人們看來已經(jīng)足夠稀奇,卻也不至于叫她名傳全縣。叫外頭都知道有寧和母女的,是另一樁事——也是叫全灘下村的村人們最為不解的事。 寧和那時不過總角之齡,頭扎雙髻,生得清秀可愛,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女娃。但她的母親楊氏,卻一定要她讀書,還幾度想把寧和給送進縣里的私塾里去。 村人們完全無法理解:女娃讀什么書? 那些個私塾也不肯收她,都說從沒有收女弟子的道理。楊氏為此跑了好幾趟縣城,最終還是沒成,就又帶著寧和回來。大家都以為她放棄了,結(jié)果沒想到三年后,楊氏再一次帶著寧和去往縣城,這一次更驚人,她要讓寧和去縣學(xué)讀書! 縣學(xué),那是什么地方? 是一縣之中最好的學(xué)府,是朝廷所置的官辦之學(xué)。學(xué)中生員衣食住行俱都由官府提供,名額極為有限,正式的廩膳生止有二十位,加上增廣、附學(xué)之類,也不過三十上下。本地讀書人一旦得入了縣學(xué),就可以說是從此前程似錦。 楊氏好歹是位舉人夫人,她要求見,岐山縣縣學(xué)的教諭自然是要見的。然而聽了她的要求,這教諭乃至幾位訓(xùn)導(dǎo)當(dāng)時都笑了,只覺得荒謬絕倫。 “女子入縣學(xué)?從未有之,不可為?!?/br> 楊氏卻很堅定,反駁說:“從未有之并非不能有之。古時未有文字,若非倉頡造之,諸君何以通文墨?古亦未有百家,若非先賢著書立說,諸君何以明至理?古亦未有人君,堯舜禹始之,若諸君言未有便不可為,又置我趙今上于何地?” 接連三問,問得教諭訓(xùn)導(dǎo)等啞口無言后,楊氏又道:“且當(dāng)朝律例未禁女子讀書,我兒聰慧更甚男兒,為何入不得縣學(xué)?” 岐山這一任的縣學(xué)教諭姓姜,年紀(jì)不大 ,剛過而立,聽聞此言便道:“哦?更甚男兒?夫人所言可有憑證?” 楊氏便從懷中拿出寧和所作文章數(shù)卷,共十來篇收錄成冊,一同呈上。 教諭頗有些稀奇地展開,入目先贊了句好字。 楊氏說:“我兒自幼習(xí)字,三歲能書。如今年方十歲,已有幾分風(fēng)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