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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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岫云掃她一眼,轉過身,這回目光停在那棵纖纖細細的夢鄉(xiāng)樹上。片刻后,笑了:“我說我緣何這回醒得這樣早?!?/br> 寧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上頓時掠過一絲驚訝:夢鄉(xiāng)樹開花了! 只見那碧綠的細葉間,不知何時 點綴上了一枚粉花。萬綠一紅,顯眼無比。不過那花只得指甲蓋那么大一枚,像碧玉之間落了顆粉珠子,玲瓏小巧,可憐可愛。 寧和方才看見花苞,心里以為要再需幾日才能綻放,不曾想今日便開了。 莊岫云笑了好幾聲,輕嘆道:“夢娘啊,夢娘?!?/br> 那小樹上波光一閃,夢娘淡粉色的影子浮了出來,朝莊岫云福了福身。 寧和看見她,也道了句:“夢娘安好?!?/br> 夢娘眼睛一抬,掃了寧和一眼,又將目光別開了。她的身影不知為何好像虛幻得厲害,朦朦朧朧的,瞧著比起先前還要來得模糊。 莊岫云兩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片刻后,輕一揮袖:“這幅樣子,便不必出來了。” 話音一落,夢娘便倏地化作粉霧不見了。 寧和如今是生怕他說兩句又要不見人影,想再提離開之事:“莊兄,我……” “不急。”莊岫云道,“你方才練的,是望江劍法,秋來浪起一式,是也不是?” 寧和只得壓下話頭,點點頭道:“正是。” 莊岫云問:“這劍法,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寧和據(jù)實以告:“此乃金虛派尋來的一冊殘篇,交予我與其派中門人祁熹追學了,以作這次入青云頂奪寶所用?!?/br> “殘篇?倒是巧了?!鼻f岫云又笑了一下,說:“這本劍法,是我寫的?!?/br> 什么?竟如此巧合!寧和驚了一驚,忙道:“此法精妙絕倫,原來竟是莊兄所創(chuàng)。莊兄大才,恕和失敬了?!?/br> 莊岫云眼中有笑意,拿指點了點她:“我觀你前一式使得已是不錯,有幾分意思了。這劍法后一式,叫問路孤山。你既替我種樹,我可將這一式傳給你?!?/br> 然而寧和聽了這話沉默片刻,卻是搖頭道:“不可。莊兄有言在先,說和為你種樹,你便放和離去。和既然已選了離去,又怎能以此為由再得莊兄傳法呢?莊兄還是送我離去吧!” 莊岫云笑容一收,望著她,神色莫名。那目光分明落在她身上,然悠悠遠遠,又好像不在她身上。 “平江秋色遠,雪浪鋪長川。青鳥不識途,唯余寒山孤?!彼麤]說放人還是不放,反而慢慢地吟出四句詩來,對寧和道:“此詩叫作‘望江亭’。” 寧和聽他念了一遍,下意識在心里又默讀了一遍。平心而論,這詩寫得并不算好,以寧和眼界來看,只能算作尋常,不像是莊岫云所作。 而且這詩……望江亭?望江亭,江遠。寒山,雪川…… 寧和將字句體味片刻,目光不經意間對上莊岫云的,一瞬間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這詩,莫不是陳兄所作?” 莊岫云眼睛一亮,高興道:“你知道?” 寧和搖頭:“只是猜測?!?/br> 莊岫云卻不管她是猜的還是如何,他顯得很高興,似乎忽然談性大發(fā),語氣輕快地對寧和道:“正是他寫來送給我的詩。說一日忽逢江上大雪,與仆從避于亭中,望遠處雪峰連綿,正想起了我。我以前收到,覺得寫得不怎么好。后來又再翻出來,倒覺得別有一番滋味,是從前目不識珠了?!?/br> 寧和張了張嘴。 莊岫云面露微笑,說:“后來我得了空,便以此詩創(chuàng)下了一套望江劍法。秋來浪起,問路孤山,二式四招雙人,乃是我平生得意之作。 ” 說完他轉過身來,對寧和道:“你看好了?!?/br> 這還是寧和頭一次見到莊岫云用劍。 只見他身形一動,眨眼間便出現(xiàn)在了幾丈之外,風帶起青衣飄動,袍袖招展,正如流云野風,驚鴻一瞥。接著,莊岫云手臂微抬,衣袖隨之微微滑落,伸出一只蒼白而修長的手掌。五指虛虛一握,便抓出一柄水青色的劍。 劍身狹長似竹葉,瑩潤有光似湖波。 “噌——” 像是弓弦拉緊似的的一聲輕響,又似羽翅張飛時劃過耳側的細小振音,寧和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目光中莊岫云好像化作了一團青色的云、一束流轉而過的霞彩,騰挪間旦見得大袖飄甩,霎時間便有無數(shù)湛湛青光自那劍鋒過出飛射而出,好似投林的鳥,又似連星的箭雨,碎玉連珠,轉眼就化作暴雨一般鋪天蓋地,四散濺射開去! 寧和只覺頭皮一緊,惶駭之感有如閃電一般猛地躥上心頭,待神智反應過來之時,已不由自主地倒飛出去了有數(shù)十丈。稍一撫胸口,只覺里頭一顆心正是激跳如雷。 回頭去看,就見那些四散的青光四散落下,看似輕飄飄不動聲色,落地時卻撞出沉悶“奪奪”之音如鼓,就好像真正力逾千鈞的箭矢一般。有些甚至一連撞了數(shù)下竟也不曾消散。青光所至之處,草皮翻飛,土石迸射,煙塵漫天。 而莊岫云如幽靈一般穿過這片青雨,身形一閃便回到寧和面前。天地間劍雨如飛塵,只那一雙分明眼瞳凌然望來。 道:“此為問路。” 四目相對間,寧和連呼吸都是一窒。 說完,莊岫云把眼睛閉上了。 他將劍舉至身前,左手抬起,雙手交握劍柄,猛地往上一舉——這姿勢不像拿劍,倒像握了一把開山之斧,正要以萬鈞之力當頭劈下! 但下一瞬,寧和便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莊岫云沒有將劍往下劈,他的劍停在了那里,劍尖朝著上方,直指蒼穹。 下一瞬,青光沖天! 這一劍,寧和離得太近了。近得她甚至能感覺到此時此刻無比磅礴的靈力正從莊岫云體內洶涌灌注而出,耳畔仿佛聽見轟隆隆之聲,有如洪水濤濤奔騰。那青光順著劍尖源源不斷地涌出,堆疊著層層向上拔高,如同一座極速攀升的寶塔——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巒! 正是平地使峰起,立地見天開! 颶風將地面上的泥土與碎石通通卷起,竹林成片折斷倒伏,連天地也漸漸變得一片昏暗。眨眼之間,青光便已拔升至了百丈有余,真真正正有如一座巍峨山峰,將下方的莊岫云襯得蟻雀一般無比渺小。 但就是隨著下方那看起再矮小不過的莊岫云將手腕輕輕一抖,這座百丈之山便倒了下來。 劍鋒即山峰,劍傾即山傾,孤注一擲,合這山岳之力重重砸下! “轟——” 一時間腳下大地猛烈震顫叫人幾乎站立不穩(wěn),青光遮天蔽日。寧和避無可避,只得以袖遮面,雙手運起大日化金訣護于前額之上。 然而片刻之后,只聞簌簌泥石雨落之聲,卻沒等到預想中的疼痛。 寧和睜開眼。待煙塵稍散了,舉目四顧,發(fā)現(xiàn)地上還立著的,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了完好無損的兩棟主樓與溪邊那株夢鄉(xiāng)樹。 放眼百畝竹林,就此毀于一旦。 莊岫云立在不遠處,放下手,掌中劍消散無形。仍舊是袍袖飄逸,不染塵埃,淡淡道:“此為孤山。” 寧和心神為之所攝,呆怔良久,方能開口。她道:“莊兄,你這竹林……到底是被你自己削平了?!?/br> 莊岫云大概也沒想到她開口第一句說的是會這個,身形頓了頓。沉默了片刻,才道:“無事。我再種就是。” 第七十六章 寧和說完, 自己都有些赧然,我在說些什么…… 實在是莊兄這兩劍驚天撼地,叫她一時心神皆為之所震, 也不知怎的, 一開口就蹦出了這么句話來。 莊岫云倒也沒在意, 只抬袖隨意往那水青長劍上拭了拭,問她:“會了么?” 寧和遲疑了一下, 搖搖頭。 莊岫云這兩劍絕非易成招式,旁人光就這么看著他耍一遍,自然是學不會的。寧和自己在心頭琢磨一翻,覺得頂多能領會出個一二分來。 “如此?!鼻f岫云點頭,平靜地道:“我再來一遍就是,你且看著罷?!?/br> 寧和聽了心頭一喜,忙拱 手道:“有勞兄長?!?/br> 莊岫云朝她笑了笑,目光很溫和,對她道:“無礙,我平生最愛這套劍法。多使幾次也好?!?/br> 四周滿地竹林已被他方才那一劍之威劈成齏粉,然當莊岫云再提劍時, 漫天的青光綿延數(shù)里,蕭蕭颯颯, 似乎在這天地之間又播撒出了一川青青竹海。 寧和身上的衣袍連被呼嘯的罡風吹得颯颯鼓蕩, 即使莊岫云并未將劍鋒朝著她這方使來, 光那四蕩而起的余波便也已刮得她雙頰生疼。 寧和抬袖稍稍擋了擋,指尖輕輕一動,恰捉住了一枚被風卷來的的細瘦竹葉。 那竹葉飄在風里時尚是青綠之色, 被她捉到手里的瞬間,卻猝然化作了凋朽枯黃。輕輕一捻, 便簌簌散為零星粉塵一捧,飄散無蹤了。 寧和目光怔怔。 方才第一遍時,她觀莊兄之劍,只覺得劍勢滔天,威能可怖。如今再看這第二遍,她卻隱隱似乎從那些青白劍光里感知到了一種朦朧的情緒。 劍語即心語,劍勢藏心事。莊兄的劍,叫人覺得悲傷。 滔天青光之中,一襲青衣墨發(fā)的莊岫云在中間有如濤濤江河之中一星墨點,按說該絲毫也不顯眼,可寧和一眼看過去,卻獨獨對上了他的雙眼。 莊岫云的目光是淡淡的,似專注又似回憶,像是望著他自己的劍,又像望著什么別處。寧和一動也不能動,只覺得有一瞬間似乎這漫天的劍光都化作了莊岫云的眼睛,化作了他凝聚的目光,仿佛無數(shù)壓抑而深邃的水流將她裹挾其中。 不知何時,莊岫云劍已收了,而寧和還僵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待得莊岫云負手在旁站了會兒,劍還入鞘時一聲輕響,寧和才猛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抬起頭,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身薄汗。 “這……” “你為我劍勢所攝。”莊岫云說,面上帶著點贊許的笑意,朝她頷首道:“天賦倒還算尚可?!?/br> 寧和以袖拭了拭額角,吁了口氣,神色還有些恍惚,問道:“劍勢?” 莊岫云說:“劍由心出,亦隨心動。劍之小成者,劍出則有勢。劍隨心,勢隨情,見者無不動搖。劍傷在身,勢傷在魂,劍勢合一者,方能算是有了劍者氣候?!?/br> 寧和將這話在心中復念一遍,牢牢記下。這時再回想起方才觀莊岫云出劍之感,便明白,自己從中體味出的,便應當就是莊岫云的劍勢了。 她將眼睛微微一閉,那抹踏著漫天劍光的青袍身影便又浮現(xiàn)眼前:青的劍影,白的劍刃,青影與白刃之間是莊岫云分明的雙眼。 那雙眼目光極深又極淡,像是一汪深不見底墨池,黑得極純粹而無一絲光亮。叫人忍不住心中想著:他揮出這一劍的時候,心頭在想些什么呢? 寧和想得入了神,忽有所覺一抬頭,就見莊岫云不已走至了自己身前,負著手,正垂目望來。 那張俊美的臉龐頭一回離得這樣近,寧和一不留神,便盯著看了一會兒。 莊岫云生得是時下最為正統(tǒng)的俊美,天庭飽滿、劍眉星目,眉稍斜飛入鬢,一抹紅唇天然有笑意,一張白面仿佛若有光。叫人不由懷想起千年前,那大名鼎鼎的詩仙人,再加有得如此品貌,又該是何等的倜儻風流? 可如今的莊岫云神色卻是如此的冷淡,原本帶笑的唇抿下來,眉頭總若有若無地鎖著,像是在那張俊美面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翳。 寧和不知為何,心頭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悵來,就好像目睹了白璧染瑕。 “莊兄……”寧和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能說什么。 “嗯?!鼻f岫云應了聲。停了會兒,見寧和不說話,便道:“你既能觀我劍勢,想來已領會了幾分?!?/br> “是?!碧崞疬@個,寧和精神一振,忙將那股莫名的情緒摒去,面上露出幾分喜色來。她自己也覺心有所得,不免有些歡喜,退后幾步,朝著莊岫云深深一揖:“還要多謝莊兄指點。” 莊岫云點了點頭,淡然受了她這一禮。 待寧和重新直起身,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就聽莊岫云忽然道:“你若是個男兒,與江遠就當真像了?!?/br> 寧和默然。知道他思念友人,有心想勸慰幾句,但又實在怕他重又提起要她留下之事,張了張口,到底只長長嘆出了口氣:“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