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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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和不再發(fā)問,那小童便轉(zhuǎn)身出去。 寧和瞧著他拖著那條灰毛尾巴消失在門后,走過去將門扉合攏,轉(zhuǎn)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在桌邊坐下,陷入沉思。 過了大約半柱香時間,門外傳來聲響,寧和抬眼,就聽門外響起翠姑刻意壓低得格外柔媚的嗓音:“客人,客人?翠姑給您送水來?!?/br> 寧和開門一瞧,不由愣了一愣。 入眼先是一只大桶,里頭水面高至桶沿,熱氣裊裊。然后才是桶后的翠姑,她雙手環(huán)舉著這只幾近她人高的大桶,走起路來不僅水波不晃,還有空別過頭朝寧和拋出笑眼來。 這桶水便是叫兩名壯年男子來抬,恐怕也不會如此輕巧。 寧和讓過身,瞧著她舉著木桶進(jìn)屋,彎腰放下,再回過頭絞著耳側(cè)的發(fā)絲朝自己抿著嘴巴笑。 寧和運起靈氣于左目,瞳中花影乍現(xiàn)間朝她仔細(xì)一瞧,果然瞧見了這翠姑一身裙裾之后也有條灰撲撲的毛尾巴,一晃一晃,比方才那小童的那條要大上許多。再抬眼看那張臉,莫名也覺得有些毛乎乎的,發(fā)間還藏著雙若隱若現(xiàn)的立耳,也是灰色的。 寧和細(xì)看了片刻,有些分辨不出。光看那耳朵,說是狼是狗,又或者貓狐都有些可能,再觀其尾,大約不是狼就是狐。 只是不知此等獸類化作人形,還在此地路邊開了一家客店,究竟意欲何為。 那翠姑放下水桶并不離去,磨磨蹭蹭地留在寧和房內(nèi),想要同她搭話。 寧和有心想探明她是何目的,便也不動聲色,聽她開口。 就聽翠姑笑盈盈地問道:“客人是要往大趙去吧?近日天不算冷,明兒一早,天將亮?xí)r走,入夜就能到那落金坡,趁夜里翻過去,渡了淮水,就能到番南了?!?/br> 寧和朝她頷首:“多謝姑娘指點。” 這也是她行至此處宿店的原由。寧和雖原就是大趙人,可她身上如今一紙文牒也無,原本岐山縣的“寧和”也不當(dāng)無端出現(xiàn)在這西域魚烏之地,因而她如今與黑戶也無異。 若想從大趙關(guān)隘走,少不得許多麻煩,于是只能選處荒野地界,自行翻越入關(guān)。 番南多山,乃是大趙最西一州,寧和原是隨意選了處矮些的山頭走,未曾想倒恰選中了一條“大道”,連客店都修有這么一間。 “客人不要如此客氣呀,叫妾翠姑罷?!贝涔脣陕曊f,“不知客人是何方人哪?” 寧和道:“原是大趙人?!?/br> “那此番正是回家去了!”翠姑笑道,走到寧和身畔,“客人是做什么的,怎地到了這魚烏之地來了?” 寧和想了想,說:“一介書生,到此地……是為游學(xué)。” 她早年確是身負(fù)書囊,獨自周游數(shù)地,如此答復(fù)卻也不算全為虛言。 “竟是個讀書人!”翠姑喜道,扭著腰再度往前湊來,肩頭幾乎要挨到寧和身上:“客人姓寧,妾斗膽,喚您一聲寧生可好?” 寧和微微蹙眉,往后退了一步:“姑娘客氣?!?/br> 不想翠姑見她后退,情急之下竟伸手一把拽住寧和衣袖,急急道:“妾平生最慕讀書之人,客人身為女子,竟也能讀書治學(xué),實在叫妾心慕不已,若能常伴身側(cè),為奴為婢也是再好不過!” 寧和著實沒料到她會忽然張口吐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愣在原處,不知如何答復(fù)。 眼看著翠姑在她跟前雙膝一軟就要跪倒下去,寧和連忙抬手扶了她一把:“姑娘慎重,不可如此?!?/br> 翠姑把著她的手腕,仰起臉,一雙眼切切地盯著她:“還請寧生收下妾罷!” 寧和想扶住她,可這人就跟沒骨頭似的,手一伸過去她就順著往她懷里倒,一松開她又往地上跪,一時不由大感頭痛:“姑娘,姑娘你先起來……” 正待寧和看著她身后那條搖個不停的大灰尾巴,有些想要直言點破,問她到底意欲何為的時候,忽聽外頭一聲高喊:“翠姑!作甚還不出來!” 翠姑一頓,臉色陰沉下來,低罵了句:“早不來晚不來,就知道壞老娘的事?!?/br> “翠姑!” “來了,嚷什么!”翠姑扯著嗓子回了句,理理衣裙,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來。 寧和頓時松一口氣。 翠姑走前,還拿眼依依不舍地直勾勾瞅著她,半是蹙眉半是含情地笑道:“寧生稍待,妾去去就來?!?/br> 寧和擺了擺手:“姑娘莫要頑笑了?!?/br> 修士耳聰目明,寧和底下叫她那人聽著像是名年輕男子,只不知是人還是同她一般…… 她坐回桌邊,側(cè)耳聽了一聽。 聽見翠姑快步走下樓去,腳步輕盈,穿過樓下大堂,罵了個端茶灑了的小子一句,走進(jìn)后院里去。 “你怎么回來了?”寧和聽見她問。 方才喊她那男聲回道:“姥姥的道會明日才開,我待著也沒甚意思,回來瞧瞧。再說,我若不回來,怎能撞見你干的好事?” “什么好事壞事的!”翠姑罵道,“老娘在這兒看店,又能干什么事!” 那男子說:“你這小野狐貍,想瞞哥哥我,道行還差得遠(yuǎn)哩!” 原是狐貍。 寧和暗道,從前只在書里讀過些志怪之談,說山間野狐有化人之說,先前只當(dāng)是書生夢話,竟不想原來真有其事。 只聽翠姑怒道:“你想作甚?我先遇到的,你要搶不成?” “此乃我家客店,那人既來此住店,合該也是我的緣分?!蹦新曊f,“再說,我聽銀板說,那人分明是個女子!嘿,這天下數(shù)不清的男人你不去找,如今獨一個的女書生你卻非要跟我搶,這是什么道理?” “你!”翠姑氣道,“女子又怎么了!我去當(dāng)個丫頭還不成!” “丫頭?”男聲不以為然:“丫頭能分到幾分運,沒出息的,我是要做她夫君去的!” 停了停,他聲音緩和下來:“我可不管你丫頭不丫頭,你若真要當(dāng)丫頭,自然妨礙不了我??筛绺缥耶吘挂餐阌羞@許多年交情,總得勸上你一句,還是那句話,她再如何好,做個丫頭能分得幾分運來?不如且再等等,等有個男書生來,你嫁了他作娘子,豈不更有前途?” 翠姑靜了一會兒,大約被說得有幾分意動,但仍罵道:“你說得倒如此容易!若世上有功德在身之人當(dāng)真如此好找,你我還會在此一待三五十載嗎!” 男子哼笑一聲:“好翠姑,你就認(rèn)了吧。左右你也爭不過我,何必鬧得這樣難看?哥哥當(dāng)然知道你那山里頭有幾個相好的,可我也不是什么沒有依靠的野狐貍,姥姥可喜歡我哩!” 翠姑惱叫一聲,隨即是男子冷哼之聲,寧和聽見有風(fēng)呼陣陣,隨即響起撲打之音,知道這是動起手來了。 寧和默然不語。她算是聽明白了,這是兩頭狐貍瞧上了她,只是還未來得及如何,如今彼此為了爭奪先窩里斗起來了。 功德、借運之說,寧和先前在青云頂之時已從青衣道人口中聽過一二,大致知曉是如何一回事。 弄明所為何事后,寧和便不再多聽,轉(zhuǎn)身除下衣物,打算先就房中熱水沐浴一番。 她雖說立志滌蕩妖邪,卻也只打算斬些為禍人間者,這一店之狐行止類人,又暫無害人之舉,當(dāng)可再行觀望一二。左右青云榜未有反應(yīng),想來非她出手之機(jī)。 這些日來,寧和時常會回想起那條大魚,回想起咸洪同她講述的那段青女的故事。 她想,此事究竟算是何人之過? 青女之過乎?非也。青女生來神異,并非常人。 咸洪之過乎?非也。咸兄固然沖動,然他見有女子將于舟中而亡,將其救起,實心善之舉也,不能全以錯處而論。 漁村村人之過乎?非也。有大魚沒島之說在先,村人厭懼青女,事有前因且僅止于厭懼而未行迫害之舉,非其過也。 大魚之過乎?寧和思忖良久,仍舊認(rèn)為,非也。魚烏之國,以青女祭大魚之習(xí)古有之矣。大魚久不得青女,苦海陸相隔,固憤而以水淹島,亦不能說稱其為過。 而此事至終,青女墜水而亡,咸洪伏地嚎啕,大魚腹生人面,水淹和息島,數(shù)村百姓流離失所,闔村沒于水中,再到她引劍而至,將人面魚斬于劍下。樁樁件件,到頭竟是眾人皆損而無一得利者。 若是寧和歲數(shù)小一些,還是十?dāng)?shù)年前岐山縣那個面容稚氣的年少書生,還沒有走過這漫漫歲月,她興許會疑惑不解,她會問:“ 何至于此?” 可她早已不是了。 她已經(jīng)走過許多路,見過許多人。她也早已知曉,這世間之事紛亂復(fù)雜,不如人意者常常。有善因未必能有善果,大惡者往往并非自大惡而釀出,是非對錯,能夠分明的反而少。 人面魚引水沒島,島上生靈眾多,寧和便得將其斬去。 但她的心境卻并不同當(dāng)年身在書院斬那狝鹓蠻姖二妖之時,那時她只身而立,手無寸鐵,滿腔怒氣。而如今她心中亦有怒意,卻更有殺意,后者甚于前者,既冷且利,一如她的劍鋒。 興許因為和息島并非她的書院,而漁村中人也并非她的學(xué)生,寧和想。修行、修劍、修性、修心,我始終是凡人。凡心凡性,足踏凡塵。 她仰頭坐在乘滿溫水的木桶里,長發(fā)披散,目光穿透頭頂?shù)哪景澹虿恢倪b遠(yuǎn)之處。 抬起手,掌間化出那抹朦白的劍光。這柄劍仍同初現(xiàn)時一般模樣,如捧涼雪,如握月光。寧和的指尖緩緩從劍身上輕輕撫過,毫發(fā)無損。 當(dāng)她的心中不含殺意時,這把劍無鋒。 寧和坐著,不知覺間入了神,許久不再動彈。一抹淡紅的光芒漸漸自她心口處柔和亮起,滲出她的皮膚,像層浮動的焰火,將桶中水波蒸出如霧白煙。而她的皮膚越發(fā)蒼白,其上隱隱有極寒藍(lán)光流轉(zhuǎn),彷如冰雪。 一卷青光長卷自一旁床榻之間無聲飛出,凌空展開,有青云脈脈如長龍自卷中而出,將她纏繞其中。 . 寧和睜開眼,目中靈光隱有山川之影,她自水中站起,頭頂青云榜霎時化作一道青光自她天靈處遁入,沉入內(nèi)府,展開于府中真魂足下,宛若蒲團(tuán)一般,將那靈光小人載于其上。 寧和跨出桶沿,滿身水汽轉(zhuǎn)瞬蒸沒不見,披衣行至外間,轉(zhuǎn)頭望向房門方向。 她先前正是忽然聽得門外動靜,才自入定之中醒來。 門外之人大抵已將腳步放得極輕,以為房中之人定然不會發(fā)覺,獨自在門外徘徊了好一陣子。 殊不知寧和聽他晃蕩許久,不知他要作甚,心頭已是有些無奈。 又過片刻,就在寧和已然取巾束發(fā),準(zhǔn)備開門一看究竟之時,就聽耳邊傳來低低的男聲,嘀咕道:“哎呀,妖的運人的骨,看來今兒是到我胡兒發(fā)財?!?/br> 是方才與翠姑在院中說話那男子……或者說,男狐。 寧和頓時停住腳步。停頓片刻,走去把門栓輕輕別上。 待她回到桌邊坐下,發(fā)覺一旁案上放有幾卷竹簡,抬手取來一觀時,門外終于又有了新動靜。 那男狐貍推了推門。 “客人?” 嘀咕:“怎么別上了?!?/br> 寧和嘆口氣:“何人?” “客人,我給您送些茶點來?!蹦泻傉f,與先前同翠姑爭吵時不同,他此刻的嗓音放得溫柔極了,“還請開一開門罷?!?/br> 寧和自然不開門,只說:“不必了。” 門外的男狐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好罷。” 但寧和分明聽見他沒走,只是縮到門邊去,還等在那兒。 寧和又嘆了口氣。 他既不出聲,她便當(dāng)他不在,低頭翻了翻那竹簡。 是幾卷游記,作者大約是某個在此住過的書生,自名“湖舟客”,卷中寫的正是此間見聞。 寧和一一翻過,發(fā)現(xiàn)其中有兩卷寫的正是“落金坡”與“鶴涫臺”之說。 “鶴涫臺”一卷中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