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浮玉退后兩步，向姜杌打聽起來，“她是誰？”

    姜杌不知兩人之間的恩怨，“辟辛，一個豬妖?！?/br>
    走出很遠的辟辛，縮在墻角，心中止不住的道后悔，“姜杌那個小妖怪，怎會認識月浮玉？”

    這些年間，不少神仙下界與他們兄妹三人飲酒，言語間，總會提到月浮玉。說月浮玉鐵面無私，絲毫不留情面，萬幸他被騙去了地府，天庭的神仙們方得這一點點喘息的機會。

    想起上月，有一個真君曾言河神祭當日會下界與他們飲酒。

    為免好友被月浮玉抓住官位不保，辟辛忙不迭跑去前廳，“大哥，快派人去找妙源真君座下童子，讓他千萬別下凡，月浮玉來淮南城了！”

    另外兩人一聽他所言，也著急起來，一個箭步?jīng)_出前廳去找人帶話。

    姜杌帶著幾人進到前廳時，廳中只剩大汗淋漓的辟辛，與坐立不安的安封。

    四目對視間，安封先道：“我聽姜杌說，你們今日要去不周山。那那那，你們快去選房間，放下包袱便出府去吧?！?/br>
    孟厭以為兩人是因他們是神仙之故，才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你們別害怕，我們都是好神仙，不會做壞事！”

    安封與辟辛面面相覷，“好像是你們，才該怕我們吧？”

    “哈哈哈，你們一臉和善，肯定是好妖。”

    “小姑娘，年紀輕輕，看人可真準！”

    辟辛硬著頭皮上前，帶幾人去后院選房，“你們在找巫九息嗎？”

    孟厭點頭，“你也認識她嗎？前幾日，她帶著數(shù)十個妖怪來了淮南城。”

    辟辛：“認識。活久了，什么人啊、妖啊、神仙啊，我們都認識。我們兄妹三人常在城中閑逛，這幾日沒見過她。今早，我問了城中小妖，說近來城中來了不少妖怪，但是不確定是否是你們找的那群妖怪?！?/br>
    月浮玉：“我們午后回來，你讓手下小妖，帶我們挨個問問城中的妖怪?！?/br>
    辟辛膽戰(zhàn)心驚回話，“二哥，你帶他們?nèi)ズ笤?，我出府去找人?！?/br>
    安封應(yīng)好，大步走在最前面。

    后院有十間房，姜杌拉著孟厭選了最里面的一間，月浮玉隨手推開第一間房門，崔子玉緊隨其后。

    輪到顧一歧時，出了岔子。

    無他，姜無雪執(zhí)拗地要與他一間，“昨夜，你說得很好。今夜，我再舞劍，你再幫我瞧瞧?！?/br>
    原本姜無雪對顧一歧“書生劍客”的名號不屑一顧。不曾想，昨夜他在顧一歧面前比劃了半宿，顧一起竟耐心地指點他，一字一句全說到關(guān)鍵處。

    顧一歧站在門口，手扶著門框，愁容滿面，后悔不迭，“我隨口胡說的，你別當真。你的劍術(shù)已入臻化境，無需我的指點。”

    他兒時身子骨差，區(qū)區(qū)只練過幾年防身之術(shù)而已。

    昨夜的指點之言，全是他的胡編亂造。

    此話一出，姜無雪覺得自己懂了，“我知道，你是顧及與妖主的交情，才故意沒有點破我的劍法差。你放心，今夜你隨便罵。只要你說的在理，我定不會頂嘴?！?/br>
    顧一歧扶額，“你去隔壁，我晚上過來找你，如何？”

    姜無雪：“不行，你讓我進去。”

    說又說不動，打又打不過。顧一歧無法，只得側(cè)身讓他進房。

    孟厭牽著姜杌路過，見到房中情形，以為是顧一歧害怕被妖怪所害，特意找姜無雪保護，好心安慰道：“顧一歧，你別害怕。我聽姜杌說，這宅子里住的都是好妖。你瞧，我都不怕呢。”

    房門被人重重關(guān)上，孟厭氣得跺腳，“姜無雪這個無禮小妖！”

    幾人放好包袱，在淮南城的冬陽照向不周山時上山。

    遠遠望去，不周山高聳不見山形。從山腰處往上，山峰全部隱于厚厚的云霧中。

    山路崎嶇蜿蜒，一行人上山途中，遇見不少天兵天將與地府鬼差。

    幾位鬼帝已在天柱旁與不周山中守了多日，了無發(fā)現(xiàn)，“不周山設(shè)有結(jié)界，另有神獸駐守四方。你們說的那個巫九息，是個妖怪，到了山下，便會被四方神獸發(fā)現(xiàn)。”

    月浮玉從山頂往下看，“幾位大人可曾查過其他入口？比如地宮。”

    神荼頷首，“淮南城千年前是前朝都城，有幾位人間帝王確實曾在不周山鑿地宮建皇陵。本官昨日已派鬼差進皇陵查看，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人的蹤跡?！?/br>
    在山上轉(zhuǎn)了一圈，幾人下山回城。

    辟辛帶著一個妖怪等在城門口，“走吧，所有來淮南城的妖怪，都住在城東的幾個客棧?！?/br>
    幾人隨她一個個客棧找過去，無一人是他們要找的妖怪，也無一人見過巫九息與跟隨她的其他妖怪。

    不過，其中有一個妖怪提到一件小事，“前日，我在離淮南城不遠的一座小鎮(zhèn)，見到一群人在路邊殺豬送rou給過路人。說是為家中長輩祈福，不少人去搶呢。”

    另有一個妖怪附和道：“我比你到的早。他們嘴上說是祈福，我瞧著應(yīng)是巴不得家中長輩折壽。”

    “為何？”

    “他們送的不是rou，而是rou片。我旁觀了半日，那頭豬著實可憐，像是被他們活生生凌遲而死……你們且說說，此等折磨牲畜的做法，怎會是祈福之舉？”

    第128章 太平世（二）

    一行人馬不停蹄前往兩個妖怪說的小鎮(zhèn)。

    鎮(zhèn)子偏，他們找到當日曾拿走一盤豬rou的百姓。據(jù)他說，那群人約有十一人，自稱是淮南城人士，“他們說，馬上便是淮水河神祭，城中不讓宰三牲。但家中長輩生了重病，他們只能出此下策，跑來鎮(zhèn)上殺豬祈福?！?/br>
    孟厭指著遠處的淮南城方向，“你們?yōu)楹尾挥米袷鼗茨铣堑囊?guī)矩？”

    百姓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此地屬于清遠城，只是離淮南城更近而已。淮水河神從未庇佑清遠城，我們?yōu)楹我茨铣悄侨喝耍皇橙?？?/br>
    “你們這兩座城，可真分得清?！?/br>
    “那是自然，清遠城有清江水神護佑?！?/br>
    回城路上，月浮玉走在前面道：“看來他們已完成第三次凌遲。下一步，便是滅世?！?/br>
    顧一歧：“上有天兵天將日夜不休守在天柱旁，下有地府鬼差藏身在地宮中。密不透風(fēng)的不周山，他們到底會怎么進去？”

    崔子玉：“也許還有通往天柱的通道，連神仙也不知道。”

    幾人邊走邊說，回城已是黃昏。

    金烏遙遙墜入遠處的不周山，淺淺紅霞淺染繞山的云霧。

    人間，即將過去一日。

    而他們，依然找不到巫九息。

    回府之后，幾人總算見到牛妖照渠，相貌堂堂，活脫脫一個世家公子。

    前廳中，已備上滿桌佳肴。

    照渠坐在主位，招呼眾人，“幾位上仙，快坐下。”

    月浮玉拱手道謝后落座。

    孟厭一坐下，看到桌上的羊四軟、牛膾、葵花斬rou，心覺奇怪，“城中不是不讓食三牲嗎？再者，桌上的膳食，好似都是你們的同族……”

    在牛妖面前大口吃他的同族，孟厭光是想想，便覺害怕。

    照渠毫不在意，率先夾起一片牛膾，“活久了，我們早不忌諱這些了。快吃快吃，這頭牛自小養(yǎng)在山上，rou又嫩又香?！?/br>
    他既已動筷，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些推辭之語。

    吃到一半，月浮玉?？陠柶鸩恢苌剑澳銈冊诖藥浊?，是否知曉有隱秘的通道可直達天柱？”

    安封咽下羊雜，又喝了一口羊湯才應(yīng)話，“我們只知曉有一條路，可以避開守山的四方神獸，去到山中的山神廟。”

    月浮玉思量片刻，“你們明日帶我們?nèi)プ咦吣菞l道?！?/br>
    “行?！?/br>
    顧及三個妖怪在場，一向愛吃rou的孟厭，今日只敢夾些青菜，喝點rou湯。

    一桌葷食，最后全進了三妖的肚子。

    席散，孟厭好奇問道：“城中百姓為了你們不食三牲，甚至不能提宰殺之事。你們?yōu)楹我园?？?/br>
    辟辛擺擺手，“他們信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這兩件事，并不沖突?！?/br>
    “你們活的，可真通透啊……”

    這夜臨睡前，孟厭問起這三人為何成了淮南城的河神。

    姜杌：“這事我聽他們吹噓過?！?/br>
    照渠、安封、辟辛因不周山靈氣化形，成了半妖半仙之身。

    不周山有天柱，需要神仙下界看管。每一百年，便有四位神仙上山。

    三人常在不周山中，一來二去，認識了不少神仙。

    從那些神仙口中，他們知道了不少人間秘密。

    姜杌轉(zhuǎn)身摟住她，“有一年，淮南城山洪肆虐。他們提前從一位神仙口中得知此事，悄悄救下不少凡人。事后怕天庭查到他們，便化身乞兒，在市井街頭到處宣揚是淮水河神顯靈?！?/br>
    之后的故事，便是百姓感念淮水河神救城之恩，為他們建廟修神像。

    不知何時，又聽聞淮水河神的真身乃是三牲。百姓們商議之后，才定下如今一整月不食三牲的規(guī)矩。

    孟厭在姜杌的懷里莞爾一笑，“照你這么說，他們還真是好妖?！?/br>
    姜杌隨她笑了笑，“他們喜歡住在淮南城，所以不想淮南城被毀。當年冒著觸犯天條的風(fēng)險，也要使計救下凡人，其實是為了讓凡人替他們救下淮南城?！?/br>
    孟厭側(cè)身躺下，大為感慨，“反正是好妖?！?/br>
    聞言，姜杌拉著孟厭的手往他胸口摸，色瞇瞇反問，“我難道不是好妖？”

    “滾——”

    翌日風(fēng)雪盛，一行人跟在照渠與安封身后，冒雪上山。

    兩人帶著他們所走的道，在不周山北面的一處山洞。

    山洞被飄雪掩蓋在樹林中，若非有人帶路，輕易尋不到此處。

    沿著洞中石階一路拾階往上，只需一個時辰便能到達山腰處的山神廟。

    照渠邊走邊為幾人解惑，“這條道，是千年前一個皇帝所建。他死后，另一位皇帝派人封了洞口。我們常去山中，所以知曉此路?！?/br>
    月浮玉停下腳步，“不周山上面全是神仙，你們?yōu)楹螘Ｈド街?？?/br>
    一句話，問得照渠后背發(fā)涼，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