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確實有打響指的習(xí)慣。

    蕭遣感嘆老頭記性是真好，只憑一個背影，就能在十多年后再次認出江熙。

    從這些片碎的信息可以得出，眼前的老頭是江熙密報網(wǎng)中的一名線人，他兩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晚江熙到瞿府，被老頭瞧見，只因江熙當時穿著他的衣服，坐著他的軒車，便讓老頭誤以為江熙是他。

    這個密報組織叫做“四季不長膘”，簡稱“膘局”。

    好個江熙，還在他面前裝清純無害小白兔。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蕭遣笑了兩聲，引誘葛生說出更多：“膘局很重要嗎?！?/br>
    葛生：“當然重要！難道威懾案除掉了那幫狗官，不是大齊之幸嗎！”

    蕭遣喚道：“冷安！”

    冷安進來，道“殿下有何吩咐。”

    蕭遣：“押他到密室去?！彼@個老頭好好聊聊了。

    葛生慌張：“殿下？”

    一只布袋忽然罩住葛生的頭，又捂住了他的嘴，押到了王府的密室。

    密室四面是白墻，墻上有兩扇小窗，透了丁點光線進來，不至于昏暗不明。窗外是潺潺流水聲和蟲鳴鳥叫聲，是在園林深處無人問津的地方。

    室內(nèi)置有一套桌椅，一張茶案，再加一張窄窄的床榻，再無其它。

    茶案上已添好茶水，葛生被冷安摁在椅子上，去掉布袋后，冷安退出去合上了門。

    蕭遣坐在書桌前，道：“你叫什么名字?！?/br>
    葛生：“‘清蒸鱸魚’是我?！?/br>
    原來線人的代號是菜名！好掩飾。

    蕭遣：“說你真實姓名。”

    葛生：“葛生?！?/br>
    蕭遣轉(zhuǎn)而嚴肅道：“大齊律法不得私自組建暗衛(wèi)，葛生，你們好大的膽吶！”

    葛生聽此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識錯了人，腦瓜一炸，完了！連忙跪下求饒道：“殿下開恩??！我發(fā)誓……我們只是打探消息，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吶！”

    蕭遣：“先將‘四季不長膘’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清楚，我再酌情處置你們。若有虛假，你知道后果?！?/br>
    “殿下容我理一理?！备鹕M管知道闖了禍，但畢竟六十歲的人了，久歷人事打磨，早已學(xué)會臨危不亂，保持冷靜。

    他想，膘局原本就是為掃除積弊、維護正義而生，就拿威懾案來說，朝廷能夠拔出jian佞也有膘局一份功勞，實屬是做好事不留名；而楚王功名蓋世，是為大齊鞠躬盡瘁的忠良之臣，他們原是一道，又何懼乎。

    于是他定了定神，坦誠道：“老奴便將自己知道的告訴殿下，那得從老奴最后一次鄉(xiāng)試落榜說起……”

    第060章 老饕老餮

    十七年前,葛生第二十次鄉(xiāng)試不中，生無可戀，到狀元湖邊上準備投河自盡,結(jié)果得一蒙面男子所救。

    蒙面男子告訴他,科場積弊已久,概不是讀書人出人頭地的地方，不如做他的暗衛(wèi)，一起掀翻科場。

    經(jīng)蒙面男子的引導(dǎo),他加入膘局，取了個代號叫“清蒸鱸魚”,從此隱于市井,打雜為生,與尋常人家無異,只是多出一份心思留意朝臣行徑，所去何地,所見何人,所謀何事，一來二去還真讓他盯出些有用的信息來。

    那名蒙面男子代號叫做“老饕”,后來老饕見他能力出眾,信息準確率高,又口風(fēng)嚴實，做事謹慎，便讓他做了線頭,需要每十日到京城各個角落收集線人的密信,歸總交給老饕。

    這時他才知道膘局有線人一百號,代號都是菜名。

    比如“一卵孵雙鳳”的密信藏在城西關(guān)公廟右面墻角從上至下第七塊石磚下，“荷葉粉蒸雞”的密信藏在陳家酒樓二樓的風(fēng)鈴里……

    口風(fēng)嚴實,做事謹慎……老饕要是知道他今天這么輕巧地栽在蕭遣手里，大概會咬崩槽牙吧。終究是錯付了。

    葛生：“永定二年及三年的前大半年都不見老饕老餮來收信，永定四年后就再沒了音訊，膘局便散了。”

    那會子自然是沒機會去收信，因為永定二年，江熙在韶州當“寇”，永定三年，江熙就坐獄了，永定四年初，江熙隨軍出征，再無歸返。這些時間點都吻合江熙的行跡。

    蕭遣：“老饕、老餮，有兩個主使？”

    葛生：“是的。老奴便是將殿下誤以為是老餮?！?/br>
    蕭遣：“老饕是誰？”

    葛生：“不知，猜不出?！?/br>
    蕭遣：“他的年齡、身高、體重大致多少，是哪里口音?！?/br>
    葛生細細想去，道：“大概三十歲左右，比老餮矮了一個巴掌，看清來比較清瘦，聽不出是哪里口音，好似用的是腹語?！?/br>
    蕭遣大概猜出老饕是誰了，但也不能就此下定論，道：“膘局存在有多久，老餮是膘局創(chuàng)立之始就在了嗎？”

    按照葛生的說法，膘局十七年前就有了，那時江熙十七歲，還在東宮當侍讀，難道那時江熙就在干這樣的事？

    “之前的事老奴一概不知，只見過老餮一面?！备鹕龅囊慌哪X袋，道，“此前老饕解散過一次膘局，我問他是什么原因呀，他說身心俱疲，無以為繼。一個月后，老饕又說不解散了，就是那次，老饕將老餮介紹與我，說是剛拉入伙的金主?！?/br>
    蕭遣：“說具體時間?！?/br>
    葛生想了想，道：“永定一年十一月?！?/br>
    蕭遣：“金主是什么意思？”

    葛生：“當初老饕要解散膘局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沒錢。當線人有風(fēng)險，萬一被那些貪官污吏發(fā)覺，難免要遭報復(fù)打擊，一般人都不敢做，所以要支給線人不低的報酬，像我這樣自愿做的畢竟占少數(shù)，一來二去就把老饕吃窮了。老餮一來，才沒了薪酬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