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齊疏、趙越在建的宮苑停了、拆了。蓋這玩意兒燒錢，他們要是一如既往揮金如土，我還不覺得有什么，而眼下樸實(shí)起來，像是慌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家內(nèi)甥亡了，明面上是該收斂一些?！?/br>
    齊疏、趙越兩人是太后的姐夫，即是皇帝的姨丈。

    他問：“宮苑有多大？”

    玉堂：“不知道，小道消息怎么說的都有，我也沒進(jìn)他們府親眼瞧過，說不準(zhǔn)?！?/br>
    余下的便是一些小事，玉堂說完，揣起幾塊金條收兜里，嘴角揚(yáng)起道：“真有錢呀！不愧是皇親國戚?！?/br>
    他也是第一天知道原來自己的家境如此殷實(shí)，若老父親早點(diǎn)給他，他也不至于到勤政殿偷東西吃?！澳愣寄萌?，我不擅長打點(diǎn)這些。”

    “地主家的傻大兒不是。”玉堂對他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后來他在眾生酒樓門前置了一方小桌，立了告牌，賣字謀生，一兩銀子一字。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標(biāo)價(jià)太高，結(jié)果出乎意料，買他字的人大排長龍，單子都排到十天后，比起他清正廉潔當(dāng)官來的錢多，但比起他營私舞弊來的錢，就是九牛一毛了。

    半個(gè)月時(shí)間里，玉堂那頭進(jìn)賬達(dá)到了五十萬兩，預(yù)訂五篇殿試文章。玉堂的風(fēng)格是看人下菜碟，誰有錢宰誰，于是出資最高的那人預(yù)支了二十五萬兩定金。如此就算金榜題名，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掙回這筆錢來。

    一日齊府的管家來，斥巨資邀他到府上寫對聯(lián)，并請他給齊家大小姐當(dāng)書法先生。

    魚這不就釣上了。這背后自然有玉堂不見形跡的誘導(dǎo)。

    “清流濁水分岸立，廉潔奉公震乾坤。惟賢惟德。好字！深得我意?！饼R疏看著寫好的對聯(lián)，贊不絕口，對管家道，“快貼到大門去?！?/br>
    雖然他不是傻子，但是傻子也知道這是捧場做戲。

    齊疏請他坐下，道：“賢侄身體安好？”

    賢侄？壓根不熟。

    俗話是：人窮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反此道而行，要么至親至善，要么另有所圖，齊疏顯然屬于后者。

    “很好很好?！彼耦^吃著點(diǎn)心，一副忙不過來的模樣。

    齊疏：“賢侄慢點(diǎn)吃，不急，沒人跟你搶。”然后向女兒齊蕊道，“還不給老師倒茶?！?/br>
    齊蕊笑著，大大方方地給他倒了一盞，并遞到他嘴邊。他愣了一下，看看齊疏，又看看齊蕊，然后一口喝下。

    齊疏：“蕊兒，你好好招待先生，我要出門去了。”

    齊蕊：“是?！?/br>
    這位大小姐眼觀二十出頭，長相乖巧可人，很是活潑，卻過分熱情。

    他吃飽后，齊蕊拉著他在府里賞景，他方看到停建的園子，雖不能進(jìn)入，但圍著走了大半日都還未走完，以及半成的已顯現(xiàn)巍峨的閣樓、探出墻的珍奇花木，便知造價(jià)不菲，據(jù)說有一半的地皮是買下附近居民的房子，推倒圍建，才湊出這么一座園子，已建造一年。

    他暗自估算一下，竟比在建的楚王府還大兩倍，論家資論親系論規(guī)制，都不應(yīng)該壓過王府。

    齊蕊摟住他的胳膊道：“先生發(fā)什么呆呢？”

    他：“你家的園子真好看?！?/br>
    齊蕊：“你都沒看到里面是什么樣子就說好看？”

    他：“里面飄出來的花香好聞得緊，一定好看?！?/br>
    齊蕊：“園子好看還是我好看?！?/br>
    他：“……園子好看?！?/br>
    “呆子！”齊蕊踮起腳尖，照他臉頰親了一口。

    他打了個(gè)寒戰(zhàn)，拿開齊蕊抱住自己胳膊的手，縮到一旁，躲開臉去看池子里的魚，不做聲。

    齊蕊又迎上去，彎腰湊到他面前，問：“你害羞呀？”

    他：“我害怕。”

    齊蕊打了他一下，嬌嗔道：“我又不會吃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陣風(fēng)吹過，他一屁股跌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齊蕊不敢相信：“這就腿軟了？”

    他流下兩滴可憐兮兮的眼淚，看起來委屈至極?！拔乙丶摇?/br>
    齊蕊把他拖起來，道：“好了好了，不惹你了，教我練字吧！你一走，爹爹回來后會責(zé)怪我招待不周的。”

    這丫頭練字也沒個(gè)正形，動(dòng)手動(dòng)腳，叨叨不停，精力好像用之不竭。

    入夜時(shí)，齊疏回來，把齊蕊叫去，他總算得了個(gè)喘息時(shí)間。過后齊疏邀他用膳，席上也是說一些客套話：

    “蕊兒的招待可還滿意？”

    “賢侄認(rèn)為小女如何，可有慧根？”

    “今晚可在府上留宿？”

    ……

    他也不管他們臉上過不過得去，依次答說：

    “尚可?！?/br>
    “無。”

    “不了?！?/br>
    ……

    齊疏依舊笑臉相待：“那賢侄明日再來?！?/br>
    回到家中，玉堂已從外邊帶了夜宵回來，跟他匯報(bào)自己今日見了齊疏。“齊疏說，要不是他在背后力保我們，我們早被扣上叛軍的罪名處死了?！?/br>
    他問：“他怎么跟你說這些？”

    玉堂：“嗐，老主顧了。科場里的買賣，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以前是聞既牽線，現(xiàn)在輪到我了。我跟張知開價(jià)五萬兩，他說再考慮考慮，齊疏就找了我為張知談價(jià)錢。怎么，他沒跟你說？”

    齊疏竟為張知謀求此利，細(xì)思極恐。

    他：“他派自己的女兒監(jiān)視了我一天，在他眼里我就是個(gè)傻子，誰會跟傻子論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