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極的狼早晚要吃人的?！?/br>
    第六十九章

    “餓極的狼早晚要吃人的?！辟R蘭定覺得北魏之亂應(yīng)該源起六鎮(zhèn)。

    倘若朝廷不作出改變, 不給六鎮(zhèn)兒郎一個公平公正的待遇，六鎮(zhèn)造反是遲早的事情。

    這年頭，造反很奇怪嗎？

    而且未來掀翻北魏的齊武帝高歡在懷朔鎮(zhèn), 這就更加作證了賀蘭定的猜想。

    “一切都是你的推測?！遍L久的沉默讓段長的聲音有些暗啞。

    “的確?！辟R蘭定點頭, 爽快承認(rèn)。

    “其實我不想入朝堂的原因還有一個?！辟R蘭定有些任性道, “我不想改姓。”

    賀蘭部落本就是因為不肯改姓才被排斥到懷朔來的, 倘若賀蘭定想入朝堂, 第一個要過的關(guān)卡就是：改姓——只有遵守那個圈子的規(guī)則，才能踏足那個圈子。

    可是賀蘭定不想改姓。“賀蘭”是他上輩的標(biāo)記，也是這輩子“賀蘭”部落祖輩們的堅持。

    “你.....”段長啞然, 沒想到賀蘭定還有這樣一份堅持。

    “所以, 你是堅決不要入朝為官？”段長有些可惜。

    眼下朝廷的官職是九品中正制, 各郡按照氏族門第高低以次選舉人才為選舉格，名曰“方司格”。倘若賀蘭定愿意改為漢姓“賀”，便可直接定品，入朝為官。

    誰知, 這最簡單的第一步竟然就卡住了——賀蘭定堅決不肯改姓。

    段長心中失望，不是對于賀蘭定的失望, 而是對于心中盤算落空的失望。一種舉目四顧不知前途何方的失望。

    “阿翁, 您是想要離開懷朔嗎？”這是賀蘭定通過舅舅的言談推測出來的。

    段長苦笑，“你個小兒都能看出的事情，老夫能看不出？”軍鎮(zhèn)沒有發(fā)展。

    賀蘭定勸道，“阿翁，瘦田無人耕。眼下的懷朔的確不是個好地方, 可也山高皇帝遠(yuǎn).....”

    更加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 說起皇帝和國家大事, 賀蘭定如今毫無負(fù)擔(dān)。

    “不如固守懷朔, 督促農(nóng)耕，發(fā)展經(jīng)濟(jì)，勤勉練兵?！?/br>
    在賀蘭定看來，自家外祖父這個鎮(zhèn)將著實不夠盡職盡責(zé)。就算不喜懷朔，起碼也該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賀蘭定壓低聲音，“我看著天下和平不了幾日，屆時，什么官職都是虛的，兵和糧才是實打?qū)嵉?。?/br>
    段長被賀蘭定鼓吹得心中一動，不禁懷疑起自己以往的決策和選擇來。

    賀蘭定如此勸說也存了自己的一份私心。外祖父在懷朔鎮(zhèn)將的位置上坐得越久，就越有利于賀蘭部落的發(fā)展。

    正如舅舅之前所言，官商不離，自己想要壯大賀蘭部落，離不開外祖家給自己做靠山。

    末了，賀蘭定低聲嘀咕一句，“便是做官，我也只想做掌兵權(quán)的武官?！彪m然世人多低賤武人，可是亂世之中，刀劍才是最好的倚仗。

    無論是高居朝堂的宰相，還是傳承百世的士族，戰(zhàn)爭的絞rou機(jī)之下，沒有武力護(hù)衛(wèi)，他們都是砧板上的魚rou。

    “真是好大的口氣。”段長被賀蘭定輕飄飄的語氣和態(tài)度氣笑了，真當(dāng)朝廷官職都是蘿卜青菜任你挑選不成。

    “且回去好好讀書學(xué)習(xí)去吧！”

    賀蘭定這才知道，外祖父竟然早就給自己擇選了夫子。

    “多謝阿翁！”

    “多學(xué)多看少說話?！倍伍L算是被自己胡兒外孫的這張什么都敢說的嘴給嚇到了。

    “明白！”賀蘭定笑嘻嘻道，“我只有與家里人說這些?！?/br>
    段長一共給賀蘭定物色了兩位夫子，一位名叫徐清，擅長律法。一位名叫張肅，精通史經(jīng)和政令。

    兩位都出身寒門，雖然不缺才華，但因著沒個好“姓”，根本無法踏足官場。甚至奮斗一輩子，運氣好些的能做個縣令。

    大多數(shù)寒門子弟都是當(dāng)個小吏蹉跎一生，又或者是投入士族高官的門下，做個門客，為其打理各種瑣事。

    徐清與張肅便是后者，他們原先為段家辦事，做些潤筆的事情，如今被指配來給賀蘭定講課。

    賀蘭定原本給自己的安排是，每天上午處理一些部落生意上的事情，下午就看看書，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誰知，外祖父直接給自己塞來兩個夫子，一個給自己上午上課，一個給自己下午上課，課業(yè)結(jié)束后自己還要挑燈算賬，盤算一下產(chǎn)業(yè)的盈虧——這什么牛馬人生！

    更苦難的還在后頭。興許是因為賀蘭定那句“便是入朝為官也要做掌兵的武官”，沒過幾日，外祖父又送來一個武夫子，專門教授賀蘭定的武藝和兵法。

    于是，賀蘭定的每日形成安排就變成了：上午習(xí)文，下午學(xué)武，累成一條死狗后，繼續(xù)挑燈記賬本。

    哦，除此之外。賀蘭定還得抽空巡視產(chǎn)業(yè)、選拔人才、鼓勵創(chuàng)新。

    賀蘭定：.......別人穿越是一呼百應(yīng)的龍傲天，怎么輪到自己，還是做牛馬？

    “小公子?！毙旆蜃虞p喚一聲，打斷賀蘭定的走神。

    “咱們繼續(xù)說律、例、舉的關(guān)系......”徐夫子精通律法，且言語通俗易懂，賀蘭定的許多疑惑在其講解之下都迎刃而解。

    “朝廷只有律，例和舉則掌握在地方官員的手中。”徐夫子的課程通俗易懂，“如何審判、如何量刑，是地方官員在律的基礎(chǔ)上，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

    徐夫子停頓一下繼續(xù)道，“甚至是個人的好惡....來裁斷.....”

    賀蘭定聽得入神，心道，徐夫子倒也不敷衍自己，面上的、實際上的，都給自己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