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蘭定和阿昭的注目中，阿暄緩緩放下手，露出了沾血的嘴巴。

    “??！”阿昭短促尖叫一聲，連忙道，“對(duì)不起！”

    阿暄攤開手掌，露出一顆沾血的小米牙——悉心保護(hù)的大門牙，最終還是沒有能保住。

    阿暄控制不住，嘴巴一扁，眼淚蓄上眼眶，“這....這.....”小孩兒腦袋后仰，努力不讓眼淚掉下——大門牙已經(jīng)沒了，再哭唧唧，那真是一點(diǎn)也不男子漢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卑⒄鸭钡脠F(tuán)團(tuán)轉(zhuǎn)，“雞蛋糕的方子給你。”

    阿暄吸著鼻涕，帶著哭腔，“我不要，本來就是你的?！?/br>
    補(bǔ)償被拒絕，阿昭無措地望向賀蘭定求助。

    賀蘭定也麻爪了，這要怎么搞??！兩個(gè)都是自家的孩子，難道自己要先代表阿昭向阿暄道歉，再代表阿暄的家長教訓(xùn)一下阿昭？！

    心里無措，賀蘭定也沒傻站著，上前抱住兩小孩兒，左右腿各坐了一只。然后讓阿暄張開嘴巴，看看傷口的情況。

    小孩兒嘴巴血糊糊的，缺了門牙的地方成了個(gè)黑洞。

    “阿兄.....”被賀蘭定窩到懷里的阿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噗嗤噗嗤往下掉，“早知道.....早知道就吃rou了.....”牙反正都是要掉的，自己還好幾天憋著沒啃大骨棒——虧大發(fā)了。

    小孩兒哭得著實(shí)可憐，賀蘭定看著卻忍不住想笑。

    賀蘭定抿著嘴，仰頭，讓兩小孩兒看不到自己嘴角的笑。想把笑意憋回去在來安慰小孩兒，結(jié)果好不容易不笑了，一低頭看到小孩兒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花貓臉，又忍不住笑了。

    “那什么....那.....”賀蘭定搜腸刮肚地想著安慰的話，“這一下掉了不正好，今天中午就能啃大骨棒了?！?/br>
    “嗯?！卑㈥堰煅手c(diǎn)頭，一抽一抽地看向手巴掌心的小米牙，好不容易干掉的眼淚又噗一下涌了出來。

    “我的牙......”

    “我不是故意的.....”看阿暄傷心的模樣，阿昭心里不好受，可又不知道怎么辦。

    “不怪你....”阿暄說話漏風(fēng)，“本來就壞掉了......”

    “不是又長好了么！”阿昭自責(zé)。

    “行了行了?！辟R蘭定打圓場，“反正到了八九歲都是要換牙的，咱們阿暄這是提前換牙，提前長成男子漢了！”

    賀蘭定捏起沾水的小米牙，問道，“有個(gè)傳說，上面的牙齒掉了，要扔到床下。下面的牙齒掉了，要扔到屋頂上。這樣可以保佑長出了的牙齒又白又整齊?！?/br>
    “為什么啊？”兩小孩兒的注意力被奇怪的傳說吸引過去，“不能留著嗎？”

    阿暄吸著鼻涕問，“我想打個(gè)孔，吊在脖子上?！?/br>
    阿昭道，“人家都是把狗牙、狼牙栓脖子上。”

    “我就要我的牙！”阿暄覺得自己的牙不比狼牙差。

    阿昭提醒他認(rèn)清事實(shí)，“你的牙這么小，怎么鉆孔?！?/br>
    “這....這....”阿暄被問住了。

    見兩小孩兒又恢復(fù)了嘰嘰喳喳、有來有往的樣子，賀蘭定松了一口氣。

    心還未全放下，外頭突然傳了急促的腳步聲。賀蘭定心中一凜：都快過年了，能有什么著急事兒？！哪里出了亂子不成？！

    還真出了亂子。

    巡邏隊(duì)來報(bào)，“外頭來了幾個(gè)小部落，趕著牛羊牽著馬，說是要來投奔賀蘭！”

    “要投奔也不是這個(gè)時(shí)候！”賀蘭定神色一凜，將兩小孩兒放下，讓他們自己一邊玩兒去。

    “所有人裝備武器，提高警覺，防止對(duì)方明上投奔，暗地里是來偷襲的?！辟R蘭定高聲交代。

    “是！”

    賀蘭定換上護(hù)心夾襖，戴上內(nèi)層夾了鐵皮的氈帽，挎上雪亮的環(huán)首刀，領(lǐng)著族人往外走去。

    草原的深冬寒冷無比，朔風(fēng)呼號(hào)，陰云低垂。云朵在勁風(fēng)中東西游走，迅速變幻著形狀，時(shí)而如萬馬奔騰的軍隊(duì)，時(shí)而如出籠咆哮的猛獸。

    懷朔鎮(zhèn)的冬日自然會(huì)比草原好過許多，但是賀蘭定依舊帶著弟弟meimei和心腹們一同回草原度過新年。賀蘭定就是要用這個(gè)舉措告訴所有人：草原才是他們的根！

    “來的是哪些部落？”賀蘭定一邊快步疾走，一邊詢問情況。

    報(bào)信的族人答，“不知道?？粗褚叭瞬柯洌瑳]見過，不是懷朔附近的、”

    “他們自稱什么突鄰部.....”

    “他們說話的發(fā)音很奇怪，不像漢話，和鮮卑語又有些不同?！?/br>
    “難不成突厥語？”

    幾人七嘴八舌地猜測(cè)著，賀蘭定面色越發(fā)陰沉，握著環(huán)首刀的刀柄又緊了三分。

    走出部落營地，便看到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情勢(shì)。

    賀蘭巡邏隊(duì)的拔刀亮劍組成一道防線將陌生的部落阻擋在營地之外，防線的后方則是騎兵隊(duì)，騎士們彎弓拉弦，隨之準(zhǔn)備一波箭雨擊退對(duì)方。

    之所以還沒有打起來，是對(duì)方實(shí)在寒酸，小一百人的隊(duì)伍，一眼看去竟然就只有七八件武器，其他人手里要不拎著趕羊鞭，要不舉著大骨棒。

    此外，他們的領(lǐng)頭人還烏拉烏拉地大喊大叫這什么。

    “我們是賀蘭的朋友！”

    “伙伴！”

    “我們一百年前就是兄弟！”

    賀蘭定支著耳朵聽了一會(huì)兒，雖然風(fēng)大，隔著的距離又遠(yuǎn)，但是他還是捕捉到了只言片語。不禁滿頭黑線——誰和你一百年前是兄弟啦！

    “他們說是什么郁都甄部落、越勒部落、乞突鄰部落?！比菦]有聽說過的姓氏?？创┲€非常破破爛爛，就算前些日子收容的流民看著都比他們體面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