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130節(jié)
十三郎幫著杜循和羅景安排了住處,對他們道:“我們來得不巧,官人偏偏有事出去。不如我?guī)е銈內(nèi)マD(zhuǎn)一轉(zhuǎn),看看這里的風景,才去吃一頓好吃的。” 羅景笑道:“沿邊之地,胡人風俗,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我們買些rou回來,自懷喝酒?!?/br> 十三郎道:“哥哥,這你可說錯了。唐龍鎮(zhèn)這里,住的有西域客商,還有中原客商,甚至就連川蜀客商也有。這些都是有錢人,最講究吃,唐龍鎮(zhèn)里的飯菜只有京城可比?!?/br> 羅景哪里肯信,不過十三郎熱情相邀,只好隨著他出了衙門。 此時天還不太熱,街上行人如織,熱鬧非常。 在城里轉(zhuǎn)了一會,杜循道:“十三郎,我們到市場那里看一看。家里也有產(chǎn)業(yè),看看能不能從這里販些貨物回去,賺些閑錢使用?!?/br> 十三郎稱諾,帶著杜循和羅景,到了市場,進去閑逛。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十三郎叫過一個賣冰水的小販,買了三碗冰水,一起喝了。 喝過了水,杜循咂著嘴道:“這水好甜!以前在家里飲的冰水,就是用山泉也沒有這般甜?!?/br> 十三郎笑道:“員外,這水里放得有糖,自然甜了。西北水多堿鹵,怎么可能比中原還甜?!?/br> 杜循點了點頭:“哦,沒想到里面加了糖。糖是多么貴重的物事,舍得用也是難得?!?/br> 十三郎道:“員外有所不知,有川蜀商人大量向這里販糖,賣給北地,價錢并不怎么貴。” 杜循路上就聽說過這里各方商人都有,卻沒想到這么齊全,不由對這市場刮目相看。 看了幾個寶石攤子,杜循道:“十三郎,帶我去看一看乳香。聽說最近價格大跌,若是合適,我也買些回去。此物處處都用得到,遇上了不買可惜?!?/br> 幾個人轉(zhuǎn)到賣乳香的地方,十三郎一眼就看見任澤和小王子在那里。以前幫著陳勤買馬,跟這兩人有些交情,十三郎急忙打招呼。 見過了禮,十三郎問道:“員外,聽說此次你也虧了本錢,還好吧?!?/br> 任澤嘆了口氣:“本錢虧得精光,沒有辦法,我現(xiàn)在隨著小王子做些生意。他剛剛賣了馬,我們一起過來看看有哪些貨物可以販回部落去賣。順便到這里,看看乳香的價錢漲了沒有?!?/br> 杜循聽了,急忙問道:“我們剛到,不知價錢漲了么?” 任澤連連嘆氣:“我們這里本待漲了,不想北邊東勝州那邊跌得厲害,連累我們也漲不上去?!?/br> 杜循心中高興,怕任澤不快,面上不好表現(xiàn)出來。 幾人聊了一會,任澤和小王子告辭,去挑選貨物。部落里諸物都缺,他們要挑些好運又利潤大的回去賣。因為部落里基本不用錢,還要選好回來時的貨物,找好銷路。小王子對此一竅不通,跟在任澤身邊幫忙,自覺學到了許多東西。 等到任澤和小王子離去,杜循才上前詢問價格。一問一斤只需不到二百文,杜循大喜過望,低聲對十三郎道:“我們家里,來的時候一斤要兩貫多錢呢!這物事又不沉重,路上運輸方便,若是多買些帶回去,轉(zhuǎn)手就是十倍利息。果然,還是經(jīng)商最賺錢?!?/br> 十三郎道:“員外,這價錢此地經(jīng)商的人人皆知,只是有的人沒本錢,有的人不便做罷了。不要說我們家鄉(xiāng),那邊柜坊的八方會里,各大州府的乳香價錢都有,沒有十倍利息,他們還不販呢?!?/br> 杜循一怔:“八方會是什么?乳香商會么?能集齊各大州府價錢,這會可不簡單?!?/br> “當然不簡單!那會可不是乳香商會,而是各行業(yè)最頂尖的大員外聚起來的。天下間什么貨物最賺錢,那些人一清二楚,做生意幾乎從不賠錢。就連此次乳香跌價,八方會里人的也大多全身而退,很少有人賠了什么錢。除非如剛才那位任員外,實在販的貨物太多,賠了本錢進去。要不是他在八方會里,那可不只是賠本錢,外面不知欠多少債呢!” 杜循沉吟一會,低聲道:“這個八方會如此厲害,我可要見識一下?!?/br> 十三郎道:“此事等官人回來再說。不管那些商人多么厲害,都歸官人管著呢,員外來了,自然人人巴結。只要有他們幫忙,員外此次回去,必然能賺一大筆錢?!?/br> 杜循聽了,又猶豫起來:“若如此,乳香我還是先不買了,等問過八方會,再作決斷。” 十三郎點頭:“如此最好。若得他們相助,不只是采買貨物容易,路上運貨,到了地方出手,都方便許多。這些大商人,手眼通天,到了唐龍鎮(zhèn)聚在一起,更加了不得。” 得了這個消息,杜循就急著買貨了,跟十郎和羅景一起,在市場里閑逛。 逛了一會,突然迎面過來一個員外,看見十三郎,笑著拱手:“不想在這里見到節(jié)級,看看天近中午,不如一起去飲一杯?” 說完,看著杜循和羅景道:“這二位是——” 十三郎道:“游員外,這一位是知軍官人的父親,這一位是家里羅主管?!?/br> 那商人聽了,兩眼放光,連連拱手:“原來是老朝奉,失敬失敬。朝奉幾時到的?” 十三郎對杜循道:“這一位游員外是蜀地商人,專門向唐龍鎮(zhèn)販運砂糖的。唐龍鎮(zhèn)做起來,便就是賴游員外和幾個同伴,從蜀地販砂糖來,對官人一向恭敬得很?!?/br> 杜循點了點頭,對游員外道:“我今日剛剛進城,不想犬子出城辦事去了,閑逛一逛?!?/br> 游員外聽了,殷勤地道:“卻是不巧,我也聽說知軍官人出城與北國的人談事情了。朝奉,既然今日一緣,便就一起到酒樓飲幾杯酒如何?權當為朝奉接風。” 杜循不知這人底細,有些猶豫,不由看十三郎。 十三郎湊到杜循耳邊低聲道:“這個游員外,就是八方會里的重要人物,與他結交一番只有好處。” 聽了這話,杜循向游員外笑著拱手:“員外破費,那便叨擾了。” 此時唐龍鎮(zhèn)最大的生意,就是川蜀商人的砂糖。西域商人的乳香玩砸了,債券不值錢,川蜀商人的砂糖債券水漲船高,正是他們春風得意的時候。這些商人被乳香價格暴跌嚇到了,正想巴結杜中宵,避免這種風波。游員外正好撞見杜循,自然不會放過。 第143章 拉攏 酒樓的小閣子里,酒過三巡,游員外與杜循熟悉了,說話慢慢隨便起來。 飲過一杯酒,游員外對杜循道:“朝奉,除了知軍官人在外為官,不知家里還有什么產(chǎn)業(yè)?” 杜循道:“犬子未中進士之前,曾經(jīng)向朝廷獻了個從酒糟中蒸酒的法子,朝選特許三州賣酒。現(xiàn)在家中有幾座酒樓,鄉(xiāng)下有處莊子,還過得去。” 游員外連連贊嘆:“朝奉家里如此多財產(chǎn),著實令人羨慕。不似我們這些經(jīng)商的,看著風光,其實遇到行情不好,動不動就賠得精光。前些日子乳香價格暴跌,許多胡商便就傾家蕩產(chǎn)。有幾個以前與我玩得好的商人,現(xiàn)在淪落到給別人的店鋪當小廝,著實讓人心酸?!?/br> 杜循道:“怎么會如此?生意縱然有人賠了,不過一時落難,眾人幫襯一下不就過來了?!?/br> 游員外連連搖頭:“朝奉,我們這里做生意跟別的地方可不一樣,都是十貫的錢,做著一百貫的生意。一旦賠了,就背上了許多債務,哪里是接濟得過來的?像我,看著做許大的生意,其實手里也沒有什么閑錢,都壓在貨物上呢。唐龍鎮(zhèn)這里,一年可以賺其他地方十年賺到的錢,一個運氣不好,也能賠上其他地方幾輩子的債務。我們這些商人,難就難在這里?!?/br> 聽了這話,杜循搖頭:“員外,不是我說,都是貪心作祟。如果有十貫本錢就做十貫本的生意,又怎么會賠得這么慘?世上不管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踏實?!?/br> 游員外嘆了口氣:“身不由己啊朝奉。別人都是借債做生意,你不借,生意便做不過別人,很快就沒什么意做了。借債就跟飲鴆止渴一般,明知道不好,卻又不得不借?!?/br> 杜循不清楚唐龍鎮(zhèn)商業(yè)到底是個如何情形,便閉嘴不說。心里覺得,游員外說的不對,老實做生意無非賺的少一點,怎么就做不下去了?反正自己是絕不會這樣做生意的。杜家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賺錢,而是保證杜中宵仕途順利,只要他還當著官,家業(yè)就破敗不了。 其實游員外說得不錯,唐龍鎮(zhèn)這里的特點,不借債生意是做不下去的。哪怕你本錢比別多十倍,別人借債,生意規(guī)模也是同樣大。要不了多久,借債的人就會后來居上,成為大商人。唐龍鎮(zhèn)這里是大宗貨物的中轉(zhuǎn)地,規(guī)模越大越有優(yōu)勢,那些保守的商戶很快就被淘汰掉了。 不想冒這樣的風險,就不要到唐龍鎮(zhèn)來,火山軍一樣也可以做生意。在唐龍鎮(zhèn)常駐的,都是游員外這種,對這種氛圍又愛又恨,欲罷不能的。乳香貿(mào)易的風波,讓那些大商戶越來越團結,他們聚在一起利用龐大的本錢和快捷的信息避免風險。相應的,小商戶的風險就更高了。 見杜循對債券的事情不感興趣,游員外的心中有了點底。想來杜循重視杜中宵的官聲,不想在債券上賺錢。如若不然,杜中宵肯定早就派人把債券的事情告訴杜循,讓他到了這里之后應該怎么做。有杜中宵這個靠山,買賣債券,買空賣空,對杜家來說就跟撿錢一樣。 揭過債券的事情不提,游員外又道:“前些日子,知軍官人還專門找我們這些砂糖商人,說現(xiàn)在砂糖還是太少。種甘蔗跟種糧不一樣,靠一家一戶是不行的。甘蔗榨糖,越是大的作坊本錢就越低,榨出來的糖就越多。我們應該回鄉(xiāng)建大的榨糖場,從民戶手中收購甘蔗,才能夠賺大錢?!?/br> 聽了這話,杜循連連點頭:“我常說我家大郎,就是不中進士做官,在家也是個大員外,對這些事情特別明白。種甘蔗榨糖我不懂,但在我想來,跟我們家釀酒也相差不多?,F(xiàn)在我家賣的白酒里面,糟白酒已經(jīng)不多,都是釀出來的白酒。這酒要味道好,從選糧便就十分講究?,F(xiàn)在我們那里,除了自己莊子里種釀酒的糧食,也從外面買,特別是在許州之外。我們收釀酒的糧食,都是跟幾個大員外定好,讓他們種什么高粱,什么麥子,什么豌豆,什么粟米,種子都是用我們的。惟有這樣釀出來的酒,才是好酒。至于從市面上便宜收來的糧食,釀的酒就只能便宜賣了。” 游員外一拍手:“朝奉真是個行家!不錯,知軍官人也是如此說來著。說我們建大的榨糖場,選最好的甘蔗讓周邊百姓種,不只出糖多,榨糖場也省事。朝奉不知道,榨糖有許多講究,不一樣的甘蔗,榨法是不一樣的。如果只種一種甘蔗,就省了無數(shù)煩惱?!?/br> 杜循摸了摸頷下須髯,點頭道:“我家大郎對此種事,倒是一向比別人看得清楚?!?/br> 游員外喝了口酒,低頭不語,過了一會道:“朝奉既然也是行家,有沒有意思做砂糖這門生意?” 杜循連連搖頭:“大郎在此地為官,我如何在這里置辦產(chǎn)業(yè)?朝廷律法不許?!?/br> 游員外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知軍官人跟我們說了辦榨糖場的事,我們幾個商人也合計,覺得極有道理。只是沒個人牽頭,這事不好做起來。若是朝奉到川蜀走一趟,帶頭做起此事,功德無量?!?/br> 杜循連連擺手:“川蜀千里之外,我如何去得?此事不妥!” 游員外道:“其實也沒有多遠,從這里沿著黃河南下,到絳州渡河,到京兆府,便是到川蜀去的大路。像我們販砂糖,一趟也不過幾個月的功夫?,F(xiàn)在外面修路,更加方便。朝奉,這是筆大買賣,若是能夠做起來,一年賺的錢以萬貫計,比賣酒可強得多了?!?/br> 聽著這話,杜循不由有些心動。這些年他一直在家里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一切都穩(wěn)定了,家境殷實,有些靜極思動。到底是舉人身份,一輩子做個富家翁,有些不甘心。兒子已經(jīng)中進士做官,杜循是不可能再折騰科舉了,經(jīng)商也是一條出路。 杜中宵二十余歲,做到知軍,雖然自己經(jīng)常感慨不得志,無處施展抱負才華,在別人眼里就完全不同了。這個年紀,做到州軍主官,前途無量,唐龍鎮(zhèn)里的商人都想巴結。奈何杜中宵愛惜前程,跟這些商人一直保持距離,讓大家有力氣無處使。碰到杜循,游員外就覺得自己揀到了寶。巴結不了杜中宵,巴結他父親也是一樣的,說不定更好。 作為有數(shù)的幾個大砂糖商人之一,游員外有無數(shù)賺錢的路子,就怕杜循不想賺錢,不然總有一款適合他。只要拉他與自己合作,以后必然有說不盡的好處。 一起合作買賣債券最容易,上手快,賺錢快,又在唐龍鎮(zhèn)里,好處最多。其次就是建榨糖場,那里是這些砂糖商人的老家,一搭上了線,一輩子的好處。而且杜中宵說的有道理,這確實是條賺錢路子。從產(chǎn)糖到販運砂糖,兩條路子接起來,以后有賺不完的錢。 杜循在家里經(jīng)營農(nóng)莊幾年,自覺有些經(jīng)驗,聽了游員外的話不由心動。那里遠是遠了一些,好處是連著唐龍鎮(zhèn)這里,別人都要奉承自己。避開了杜中宵的轄地,別人也說不出什么。 第144章 做大事情 后衙,杜循看著端上來的一鍋羊rou,不悅地道:“往常在家里,羊rou也吃得多。現(xiàn)在千里之外,我前來看你,怎么端一鍋rou上來?偌大的唐龍鎮(zhèn),就沒有點別的好吃的?” 杜中宵笑道:“阿爹,是真不一樣。這的羊,吃苦堿水長大,rou質(zhì)鮮美,沒有絲毫膻味。今日的羊是來自西邊的一個蕃落,rou質(zhì)格外好,你和羅主管吃一吃就知道了?!?/br> 說完,杜中宵讓十三郎把鍋里的rou取出來,在一個大盤里擺好。煮的都是羊肋,每塊都留著一小塊骨頭,便于用手拿著吃,是杜中宵從前世的手抓羊rou學來的。 杜循不信,羊rou不都是一個味道?抓起一塊吃了,面色緩和,點了點頭:“味道還真是不一樣,這rou鮮嫩得多,不是尋常羊rou可比。常說各地風土不同,習俗不同,沒想到羊也不一樣?!?/br> 杜中宵道:“也不盡然,這里自古以來養(yǎng)羊的多,品種繁多,自然就會有一些地方格外不同。外面的羊rou也不都是這般好,有幾個地方特別,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前些日子,這個蕃落來唐龍鎮(zhèn),送了幾只羊,我養(yǎng)在衙門里,你們今日來,便宰了一只?!?/br> 說完,取了酒來給杜循倒了一碗,又道:“阿爹,這是河東路這里的菖蒲酒,味道清香,最適合這個時候飲用,您嘗一嘗?” 兩父子與羅景和十三郎一起,圍著一大盤羊rou,邊吃邊談,說著這幾年的變化。 講過了現(xiàn)在家中的情況,杜循道:“我在路上聽人說,最近唐龍鎮(zhèn)里的乳香價格暴跌,好多商人虧了本錢,百業(yè)蕭條。在你任上出了這種事,不要被朝廷責怪才好?!?/br> 杜中宵笑著道:“阿爹安心,市面上價格漲跌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朝廷怎么會因為這種事責備地方官?再者說了,此次商人虧錢,官府又沒有虧,還大賺了一筆,不礙事的。” 杜循一愣:“碰到這種事情,官府還能賺錢?這種事情可沒有聽說過?!?/br> “豈止是官府賺錢,有的商人也賺了不少。特別是本錢雄厚的,像那些砂糖商人,因為此事買賣債券還賺了一筆呢。價格漲跌,貨物還在那里,不礙事的?!?/br> 杜循搖了搖頭:“你們這里生意如何做法,我是搞不懂。不似中原的正經(jīng)商人,販貨賣貨,專一搞些讓人不明白的事。千里遠來,我還想從這里販些貨物回去,這樣可得謹慎了?!?/br> 杜中宵道:“販貨回去無妨,哪個敢對你動手腳?只要不去買空賣空,便就無事?!?/br> 杜循道:“我花幾貫錢都小心翼翼,不見貨物,哪個給錢?什么買空賣空,我聽這說法,就知道不是正當生意。大郎,你是個踏實的人,怎么弄出這種名堂來?” 杜中宵飲了口酒,嘆了口氣:“有什么辦法?這地方太窮,地方太偏僻, 難以賺錢。發(fā)展地方,處處都要錢,衙門手里有了錢,才能做事情。有了唐龍鎮(zhèn)這里,火山軍的錢就用不完,什么都好做。我來做知軍一年余,建了個營田務,產(chǎn)的糧食足夠軍民食用。治下人戶,從三千到七千余戶,這都是拿錢堆出來的?,F(xiàn)在你看火山軍,道路平整,集市繁榮,百姓樂業(yè),這都是用唐龍鎮(zhèn)的錢堆出來的!” 杜循想了想,搖搖頭:“罷了,我不知道你官場上的事,也勸不了你。你做你的官,我把家里照看好就是了?!獙α?,今日中午遇到一個游員外,說是蜀地的砂糖商人。他倒是問我,要不要做些砂糖生意。糖是好物,人人都喜歡,只是長途販運,風險不小?!?/br> 一邊的羅景道:“可不是嗎,經(jīng)商有風險,做事需謹慎。你看那些西域胡商,乳香暴跌之前,人人腰纏萬貫。遇上一次風波,就只能去給別人當小廝了?!?/br> 杜循點頭:“是這么個道理。我們雖然是殷實人家,卻從來不做有風險的生意。家里的酒樓,賣的是自家釀的酒,莊園種的是莊稼,都是踏實產(chǎn)業(yè)?!?/br> 說到這里,杜循轉(zhuǎn)身對杜中宵道:“大郎,不過那個游員外,又提起說你讓他們建榨糖作坊,說是賺錢的路子。問我有沒有興趣,到他們那里走一遭,看看這能不能賺到錢。” 杜中宵道:“這確實是賺錢的路子,而且是賺大錢的路子。絹帛、糖、茶,都是大宗貨物,大宗貨物才能賺大錢,這個道理是沒錯的?,F(xiàn)在市面上,有大茶商,卻很少聽說有大糖商。除了唐龍鎮(zhèn)這里,其他地方哪里見過販糖的大員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川蜀地區(qū),甘蔗都是小戶種植,自己榨糖。每家都有不同的方子,榨出來的糖各式各樣,價錢五花八門,收購都是件難事。而甘蔗這種作物,據(jù)我所知,最利于大規(guī)模種植,種的越多越好管理。榨糖也是一樣,作坊越大,榨出來的糖越多,成本也就越低。而且大場榨出來的糖都一樣,好定價,好販賣。” 杜循道:“我也問了游員外,他們現(xiàn)在販到這里的糖,在川蜀那里都是最便宜的。至名貴者,如遂寧糖霜,價格又高,產(chǎn)量又少,并沒有人向這里販運?!?/br> 杜中宵曾經(jīng)多次跟砂糖商人交談,知道現(xiàn)在蔗糖產(chǎn)業(yè)發(fā)展還有限,沒有大規(guī)模地商業(yè)化。主要產(chǎn)品如糖霜,就是冰糖,砂糖是不入流的。與茶相比,此時的糖還帶有奢侈品的特征,在社會上沒有大規(guī)模的普及,也不是日常必需品。唐龍鎮(zhèn)里的砂糖商人,在他們本地,屬于邊緣人群,收買的都是其他商人不愿收購的品類。不過鉆了北方龐大市場的空子,生意一下子做大。 因為糖不是必需品,種甘蔗的人最想制做的,是糖霜這一類,可以做零食吃的。而可以廣泛作為調(diào)味品的砂糖,數(shù)量并不多,沒本事制糖霜的人家才制砂糖。 其實蔗糖最重要的產(chǎn)品,恰恰是砂糖,不管是白糖還是紅糖,都方便向其他食物中添加,有成為百姓日常必需品的前途。而且跟茶相比,蔗糖更加方便進行規(guī)模化經(jīng)營。杜中宵想的,其實是在適合種植甘蔗的地方,建大規(guī)模的種植園,大型的榨糖工場。這樣不只是利潤更高,更重要的是利于進大規(guī)模的商業(yè)化,商業(yè)化了,就很容易形成產(chǎn)業(yè)化。 如果不是脫不開身,杜中宵很想到川蜀和兩廣推廣蔗糖產(chǎn)業(yè)。這產(chǎn)業(yè)的前景,比羊毛紡織還更加光明,也能帶來更多的稅收。見杜循有意,杜中宵心中猶豫。千里之外,有很多無法預知的困難,實在不想讓父親去奔波。可機會放在眼前,不把握住著實可惜了。將來這必定是個龐大的產(chǎn)業(yè),為家族計,為子孫后代著想,都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