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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日子的公子哥,為何卻偏偏要讓自己一個初入太學的皇子來代為批改呢?方太常依舊面色和善地等著他回答。沈驚鶴低下頭,目光被其中出現(xiàn)得最多次的兩個姓氏吸引了去。一個是徐,一個是鄧。他悠遠的目光輕輕向窗外飄去,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端妃的父親正是兵部尚書鄧磊?這些卷子,與其說是一徐一鄧,倒不如直接在旁注上三皇子和大皇子兩家。“六殿下可有頭緒了?”方太??吹蒙蝮@鶴一下變得深邃的眼神,知道他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捋須的手驟然一頓。沈驚鶴心緒復雜地感慨著自己何德何能,方太常既愿意如此明顯地試探自己對于大皇子和三皇子一派的態(tài)度,自然是對他的前途與選擇生了關切之心。他抬頭望向方太常,對方含著期待的眼神清晰直接地傳遞著一層含義。他要先知道他的能力和意愿,然后再選擇是否和他站上同一條船,甚至是助他將船劃得多遠。“六殿下是一位極有才氣的學子。”方太常靜靜瞧著他,滿含深意地開口,“老夫已過知天命之年,早看淡了風云是非。只是小兒不過方加冠,往后前路仍有很長,老夫只盼他能一路隨行益友良伴?!?/br>“若有幸與方兄同路,學生自是愿意與他相攜砥礪?!鄙蝮@鶴篤定地說完,不再開口,只是拿起朱筆信手在幾張卷子底下各批上一行小字,鐵畫銀鉤,筆筆鋒芒。他又輕輕將墨痕吹干,翻轉(zhuǎn)過文卷,雙手遞到方太常面前,詢問地挑起眉。“太常,且看學生作答得如何?”※※※※※※※※※※※※※※※※※※※※感謝七七期期七、含笑綠菟葵小天使們灌溉的營養(yǎng)液~啾咪第28章方太常從他手中拿過卷紙來,一張張細細看了起來,待到全部看完,卻是不由得撫須朗笑出聲。“六殿下,我早便說過了你最是個冰雪聰明的?!?/br>但見那幾處本應被大大寫下一個“劣”字的位置,卻是換上了幾句巧思詩行。一篇白字連篇、頻頻筆誤的卷子批著“惟解漫天作雪飛”,字跡模糊墨痕糊染的那篇寫著“草色遙看近卻無”,還有一篇雖然寫得洋洋灑灑但卻不知所云、離題萬里的,龍飛鳳舞批著“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一聯(lián),最后有篇蹩腳生硬、詞不達意的文章赫然寫著“高山打鼓”四字。方太常略為愕然,“這前面幾句詩倒還好理解,最后的這四個字又當取何意?”沈驚鶴微微一笑,神情有些狡黠,“高山打鼓,豈非正是‘撲通撲通’么?”“哈哈哈……六殿下,你可真是大大出乎老夫意料啊。”方太常拊掌大笑,“借著鼓聲批他‘不通不通’,當真可謂心思玲瓏!”“太常過譽了,學生哪有什么玲瓏心思。不過是尋了一中庸之道,既不違背自己的道義,又不在尚無根基時便生生得罪了這群高門子弟罷了?!鄙蝮@鶴笑容漸收,望著方太常,語氣飽含深意。“這中庸之道,非有大智慧者卻也難及。”方太常將這幾張卷子細心收起,深深看了沈驚鶴一眼,“六殿下如今做得便很好。只望日后遇到風浪時,你亦能記得此時批閱文卷時的心境。世間諸事,往往剛極必折,慧極必傷。有時小忍韜光養(yǎng)晦,卻是為了將來得成大謀,一鳴驚人。”“學生受教了?!鄙蝮@鶴起身深深拜一禮,目光中有些動容,“但若真有人欺到自己頭上,也只能忍氣吞聲么?”方太常將他扶起,意味深長地開口,“一味隱忍當然不可取,你我皆知凡事若只是退避,倒也會漸而失了長風破浪砥礪直前的勇氣。老夫觀六殿下晨誦時做的那首詠柳詩,便知道殿下心中已知何時當忍,何時當進了。”沈驚鶴心下感慨良多,他靜靜立于原地,鄭重地頷首許諾。“學生必不負所望?!?/br>……從陶然居離開后,沈驚鶴只覺得往日的蔽眼煙云驟然從眼前散去了不少,心中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通悟。從入宮以來,再到進入太學讀書,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有時卻也不免困惑,自己所做的每個抉擇,是否都能將他引到初心所向的地方?長風吹過林間狹窄蜿蜒的小徑,仿佛也帶走了腦海中時而擾亂心緒的猶疑。至少他此時所踏過的每一寸土地,所經(jīng)行的每一條道路,都是自己甘之如飴的。更何況,在這漫漫長路上,有良師,亦有益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有這種感覺,自己并不是孤獨一個人在浩大天地間煢煢獨行。思及此,他的步子不由更為輕快,嘴角也掛上了一抹清淺的笑意。剛見過了良師,不知那個或許可稱得上是自己第一個益友的人,如今又在哪處揮戈舞劍呢?沈驚鶴走到林蔭道的分岔口處,沉吟了片刻,還是選了更為幽靜的一條。他隱約記得梁延曾說想找處僻靜的地方練練武藝?心中思索著,腳步卻是未停。沈驚鶴也不知自己怎的,偏偏想在這時去看一眼他。明明之前才說了“明日見”的……他臉上微微一熱,然而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既是朋友,有了頓悟之處想要一同分享,又豈有生生拖到第二日的道理?雜草蔓生的小路逐漸曲折,經(jīng)過一處清澈水塘旁的假山石,沈驚鶴正待往前走,卻驀地聽見石頭背面?zhèn)鱽硪魂囙须s低語和推攘爭執(zhí)聲。他本不欲搭理繞路經(jīng)行,可是卻因為其間夾雜的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而腳步一頓。他一向?qū)β曇艉苊舾?,這道帶著惶恐與屈辱的乞求聲……似乎竟是屬于不久前才見過的許縉?沈驚鶴面容微沉,不動聲色地往石頭處貼緊了幾分,在青茂樹叢的遮掩下探出頭來望向聲音來源處。只見假山背后有兩個華服高冠子弟正粗魯推搡著許縉,有一人還試圖從他手中搶過一張文卷。許縉被推擠到角落當中,不住低聲哀求,雙手死死地緊攥著手中薄紙不肯相讓。“你又在裝個什么狗屁德行?”上手硬搶的那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以前又沒少干過這種事,今天你偏抽瘋在這兒婆婆mama個什么勁兒?”“不……不行!”許縉任由他們踢打,只是緊緊護住紙卷,蒼白的面色閃爍著掙扎和憤慨,“這是我自己寫的文章,你們……你們要交習作自己寫去!”那人似乎被氣笑了,抬起一腳就打橫里踹翻許縉。許縉的整個身子都重重撲倒沙地上,翻滾中痛苦地發(fā)出一聲悶哼。他卻仍不解氣,右腳踏在許縉胸口,一手揪住他的頭發(fā)將他腦袋狠狠提起來,“翅膀硬了是吧?怎么,嫌上次沒把你整夠?你若還想在這太學中混下去,最好給老子放聰明點!”許縉頭皮被拽得生疼,哀吟一聲,蹭滿砂礫的手指不甘地在地上狠狠抓出一道甲痕,最終卻只能無助地蜷縮成一團。“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教訓,以后可把你那雙招子放亮點,小心得罪了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