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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同樣稱得上是種罪孽。“請坐。”國王開口,“安尼爾先生?!?/br>房間中早已經(jīng)為安尼爾院長準備了一張座椅,安尼爾院長欠身表示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國王笑了笑,緩緩說:“請不必拘謹,畢竟為我叔父主持葬禮的神父總不至于連一張座椅都得不到?!?/br>安尼爾院長詫異地看著國王,這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您……”國王打斷了安尼爾院長的話,他屈指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座椅的扶手:“您曾經(jīng)參與過1411年的圣靈灣圣會,您還記得當時您提出的十一條論證嗎?我對您提出的一文感到好奇,您介意為我介紹一下嗎?”安尼爾院長隱隱明白了一些國王請他來的原因。“人死后,靈魂應處于睡眠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終焉審判的到來,此間靈魂不需要經(jīng)歷任何煉獄之火的凈滌。生者與死者的世界完全隔離,二者不可能發(fā)生任何聯(lián)系。”安尼爾院長緩緩回答,“此外,生者為死者所做的祈禱、感恩祭,購買贖罪券等行為無法拯救死者的靈魂。寬恕與審判全為圣主所有,神國之門的鑰匙從未掌握在任何神職人員的手中?!盵1]感恩祭是指葬禮中由神職人員主持的重要儀式,被認為是所有代禱儀式中對救贖靈魂最有效的一種途徑。圣廷宣稱念誦禱文可以相應地縮短死者在煉獄中受難的時間,正因為如此,在上流社會對圣廷的捐贈往往是有所目的。當初勃萊西上一任國王費里二世對首都大教堂捐贈時明確指出“贈款首先用于支付教士的薪水,以便他能夠每日為費里二世祈禱?!?/br>“在您的觀點中,凡人之所想得救,與教皇無關(guān),信仰和圣書是信徒應該回歸的,在救贖之中哪怕是教皇都無能為力。是這樣,對嗎?”國王溫和地問。但與之相反卻是他話語中另外的含義。他要求安尼爾院長確認,教皇并沒有擁有對靈魂的權(quán)威,要求安尼爾院長否決圣廷在救贖中擁有的全部權(quán)利。當初安尼爾院長因為自己在會議上的抗議,而險些被壓上了火刑架,至今仍被驅(qū)逐在外。如今在深淵海峽的對岸,圣廷的異端裁判所已經(jīng)遍地生根,他只要做出肯定,就將一步踏出,站到了風口浪尖上。正在建立神國的圣廷不會容許任何反對之聲。國王冰藍的眼眸鋒銳地注視著安尼爾院長。“是的?!卑材釥栐洪L抬手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他點了點頭,“信仰的虔誠高于圣座的喻令?!?/br>國王露出了微笑,將一份調(diào)查的檔案遞給了院長:“安尼爾先生,請您看一看它?!?/br>安尼爾院長接過檔案,翻閱起來。隨著一頁一頁地,安尼爾院長的臉色逐漸變得越來越凝重。那是一份羅格朗教區(qū)贖罪券發(fā)布統(tǒng)計錄。在前往北地征戰(zhàn)之前,國王就吩咐他的財政大臣開始做這件事了。當初編纂出幾十名郡長們的末日審判書的官員們再一次重cao舊業(yè),這一次他們統(tǒng)計的是羅格朗境內(nèi)各個郡區(qū)的贖罪券發(fā)布情況。早在1312年,圣廷為了獲得更多的財政收入就開始以“大赦”的名義發(fā)行贖罪券,原本大赦年應該為每一百年一次,但是時間沒過多久,這個時限就被一次又一次地縮短了,在上一任教皇在位時期,他就徹底取消了這個界限。想建立一個地面上的神國需要的除了威信、軍隊外,還有源源不斷的金錢。為了神國的建立,圣廷在勃萊西事變開始之前,就以“神國”的名義,開始兜售巨額的贖罪券。它的發(fā)布范圍可不僅僅局限于深淵海峽對岸,所有教區(qū)都擁有兜售贖罪券的權(quán)利——只要他們向圣廷交納一筆財產(chǎn)。在國王與白金漢公爵率兵出征北地的時候,羅格朗境內(nèi)的許多的教區(qū)正在將兜售贖罪券獲得的金錢交納到深淵海峽的對岸去。北地叛亂未平,那時候國王按捺住了沒有行動,只是讓人開始統(tǒng)計。“以贖罪為名獲得的金錢,資助著北地的叛亂?!眹醯卣f,“安尼爾先生,為什么救贖反倒助長戰(zhàn)火和罪孽呢?”“這不是贖罪?!卑材釥栐洪L低頭看著那些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數(shù)額,遍地的尸體,燒焦的房屋,人們的悲哭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痛苦地閉上眼,“這就是……原罪。”“我希望將您的謄抄分發(fā)?!眹躅D了頓,“并且,我希望由您主持我叔父的葬禮,葬禮中……不需要感恩祭?!?/br>不需要感恩祭,不需要誰來赦免白金漢公爵的罪。更不需要來自誰的救贖。“圣主在上?!?/br>安尼爾院長站起身,他朝國王行禮。“感謝您的厚愛?!?/br>在安尼爾院長被內(nèi)務(wù)總管引著離開書房之前,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國王:“您就擔心如果煉獄真的存在,沒有得到救贖的公爵先生下地獄嗎?”安尼爾院長能夠理解人們對圣廷煉獄說的支持……誰會愿意自己的親人受煉獄之苦呢?他在駁斥煉獄說的時候,也得到過不少來自人們的嘲諷和冷眼。如今國王取消了白金漢公爵葬禮上的感恩祭,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加容易為國王引來一片罵名的舉動了。他幾乎能夠想到,人們對國王的種種指責。所有改革者,從來都是背負罵名之輩。國王沒有說話低下頭看手中的文件,內(nèi)務(wù)總管關(guān)上了房門。陽光落在國王手中拿著的文件,那是一份剛剛擬定的會議召開狀。新的會議將在公爵葬禮后召開。國王提筆在令狀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倒希望他能夠下地獄?!?/br>僅剩國王一人的房間里,他突然輕聲自語。國王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眨了眨眼掩去了一瞬間泛起的濕意。……………………今天的梅茨爾城所有的店鋪都關(guān)上門。沒有歡歌,沒有笑語。有人自發(fā)地站在城市的街道上,向過往的人分發(fā)黑色的紗帶。往日站在街頭拋擲橘子的小丑換掉了微笑的油彩,將臉涂得霜白,眼睛下重重地涂上了黑色的淚水。夫人和小姐們眼中含著淚水,人們聚在一條長街上,等待著一支隊伍的到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街道邊的人群中,他的孫子扶著他。老人是從外省趕來的,走了將近一周的路。“白金漢公爵……公爵是很好很好的大人啊。”老人抓著他孫子的手,反反復復地念著。所有的羅格朗人都知道白金漢公爵的故事。和威廉三世不同,白金漢公爵是在戰(zhàn)場上被授封為騎士,那時候他才十六歲。被授封為騎士的那天,他宣誓自己這一生將以手中的劍和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