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彎，本來是要減速，但想著金華路沒人，還是沒減下來。

等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睛時，剎車還是踩得太晚。

林少鋒等著哥哥走過來，奔馳而來的貨車在瞬間卻擋住了視線。

沒有預(yù)兆，甚至沒有條件反射，什么都靜止了。唯有眼淚比恐懼和悲傷還要早一步有所反應(yīng)，大腦還是空白，眼中還是沾著鮮血的亞麻色圍巾的景象，淚水已經(jīng)順著還是稚嫩線條的側(cè)臉流下。

大顆的淚珠，止也止不住，明明還是保持著上一刻高興的表情的臉，這一刻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絕望。

“啊——！”

從小區(qū)步行出來的少婦發(fā)出尖叫。

“快來人??！有人被撞了！”

林少鋒感覺耳朵、眼睛都像蒙上了一層霧，他上前走了一步，最后才顫抖著，如同陷入深淵的小獸發(fā)出無望的吼叫。

“哥哥——！”

秦說一悠悠閑閑的走在燕園的小路上，又想起林少予的簽名。

凌晨六點十五

我愛你

“告白呢?！?/br>
秦說一鼓起嘴，碎碎念：“有本事當(dāng)著喜歡的人面說啊，發(fā)個莫名其妙的簽名，你以為你弟弟智商很高?。　?/br>
兩天后，秦說一才知道林少予出車禍，并且還是病危狀態(tài)，這個古怪的小女孩也露出了哀戚的表情，她自言自語——

“哪是告白啊……”

“根本就是……”

“遺言么……”

第25章

第九章殊途（6）

也許這樣想很惡毒，但世界上那么多人，無論誰死掉都好，為什么……

要是哥哥呢。

我明明，只有哥哥啊……

——林少鋒

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急診手術(shù)室外——

“沒有超速，沒有醉駕，總之除了把人撞的進醫(yī)院，沒有任何違反法規(guī)的地方?！?/br>
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人對身旁年齡大些的另一個警察說道。

“嚴(yán)格來說……”

年長的警察瞄了一眼抱著膝蓋坐在長椅上的小孩和依舊亮著燈的手術(shù)室，嘆了口氣。

“嚴(yán)格來說，這個少年橫穿馬路，違規(guī)的是他啊……”

年輕警察也是唏噓，被撞的那個好像才14、5歲，這么小……而且……情況不容樂觀啊！

但對話還得繼續(xù)，年長的警察局里都稱呼老李，這個年輕警察剛畢業(yè)一年，都喊他小徐。

“小徐，你去問那個小孩，他是第一目擊者?！?/br>
“啊？”小徐抽了抽嘴：“我去??？！”

“還不滾過去！這點能耐都沒啊！”

老李踹了一腳這小年輕。

“我去我去，您別老上腳?。　?/br>
小徐趕緊求饒，然后一臉苦仇大恨的朝坐在長椅上抱成一團的小孩走過去，這孩子估計都嚇傻了吧，能問出什么呀！

“小朋友？”

小徐走到林少鋒面前，站定，自以為的擠出一個超級和藹的笑容來。

結(jié)果這小孩連頭都沒抬，臉還是埋在膝蓋上，也不知道想什么。

“不會是睡著了吧？”

小徐嘴角抽了一下。

“我說，小朋友我是警察叔叔啊，正義的代表哦！”

小徐哄騙到。

“你能不能告訴叔叔，里面……被撞的那個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啊？”

小徐開始套話。

“那個，那個少年為什么要橫穿馬路?。俊?/br>
小徐不死心，接著問，但從始自終這小孩都沒反應(yīng)。

“你這個孩子——”

小徐沒耐心了，語調(diào)上揚，同時這小孩終于把臉揚起來了。

小徐趕緊收住不耐煩的話，硬生生的改成和善的語氣：“你終于聽到叔叔——”

“里面的那個是我哥哥。”

沒有語調(diào)的、甚至沒有感情起伏的聲音打斷了小徐的話，小徐一口氣被噎的上不來，但對上這小孩的臉，他也愣住了。

這孩子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并沒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里面冒出來，只是細(xì)細(xì)的一小股淚水順著小孩稚嫩的臉頰緩緩流著。

但小徐看著這孩子那雙大眼睛，眼角已經(jīng)泛紅，眼白是密密麻麻的血絲，看著眼白竟也是紅色的一般了。

這般映襯下看著那細(xì)細(xì)的一股淚水也好像是紅色的了。

就好像他流的不是淚。

是血。

這樣的想法讓小徐自己把自己駭住，他正準(zhǔn)備拍自己兩下，讓自己醒醒腦子，然后他又聽到這孩子張口。

“被撞的那個是我就好了?！?/br>
“被撞也好，死掉也好，為什么要是……”

“哥哥……”

最后的那聲哥哥，就像是含在嘴里說的一樣，模糊而不清。

但小徐的心忍不住顫了顫，這孩子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一律沒有起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偏偏這樣，讓他一個大男人也生出了無限的悲意，無論是誰，都能感受到吧——

真可憐啊。

真哀傷啊。

那將要失去至愛之人的話語。

那將要失去此生唯一的哀戚。

小徐終究還是沒再忍心詢問這個孩子，接人傷疤，何其殘忍。

心情被感染的沉重?zé)o比，小徐垂著頭走回去，他奶奶是信基督的，他就在心里說，神啊，倘若你真正存在，就不要讓世間再多這么一次分離吧，那孩子他這么小，能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讓你降下這樣的懲罰呢？

倘若，你是真的存在。

我的神。

“問話怎么把自己問成這個樣子？”

小徐走回去，老李一看這小子，氣樂了。

“一個小孩都搞不定啊，年輕人真是不中用??！”

小徐撇撇嘴，想辯駁，但卻也無話可說。

“不過小孩子也說不出什么?！?/br>
老李也無奈，頓了頓說道：“你就在這守著，我回局里，第二目擊者還在局里呢，我再回去看看?！?/br>
小徐點點頭，老李猶豫了一下，想說些話，在嘴邊轉(zhuǎn)了幾圈，還是忍不住說了。

“小徐啊，不要投入那么多感情。我們警察呢，和醫(yī)生護士其實有時候差不多，那些人的生死我們能救當(dāng)然要救，甚至是拼上自己的命……”

“但他們真是最后還是死了……”

“你記住，你也不要傷心，我們啊，始終只是個局外人啊！”

“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要把自己融進去……”

小徐閉上眼整理了下思緒，才扯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

“我知道了，李哥?！?/br>
“我只是有些感慨……”

“那孩子……還這么小啊……”

老李也嘆口氣：“可不是，真是作孽啊，才十四五吧，正是最好的年齡呢！”

小徐張張嘴，又閉上。

他想說，我說的不是進手術(shù)室的那個，是另一個。

那么小，卻露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