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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怎么會來這兒?是來拜訪先生的嗎?呂安疑惑得看了眼荀卿,后者生態(tài)絲毫不動,見狀呂安作為小輩,為嬴稷奉了茶。 嬴稷今日穿得很樸素,更是將一身迫人的氣勢收斂得一干二凈,他一手牽著小孫子一路從渭河北岸游蕩到了渭河南岸,全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是來找呂安的,事先自然調(diào)查好了呂安所在,哪知呂安今日正好被他先生逮了個正著,跑到了隔壁。 嬴稷覺得這樣一出小意外還挺有趣,便挪到隔壁,剛想扣門便聽到里頭的說話聲。他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呂安對荀卿說自己兩者都要兼得的時候,恰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嬴稷不太喜歡儒家,儒家信奉的是王道,正好和秦國奉行的霸道相悖而行,但嬴稷現(xiàn)在年紀大了,耐心好了許多,加上他為王多年經(jīng)驗豐富,也知道秦國如今的發(fā)展進入了一個瓶頸,所以也愿意聽聽這位當(dāng)世大儒的說法。 恰巧呂安在此,也免去了引薦。 哪知他剛表露身份,問荀卿有沒有什么意見要向自己提,就看到這位比自己年輕一些的儒生搖了搖頭“在下沒有什么諫言?!?/br> 哦喲!這倒是稀奇了。 嬴稷見過各式各樣的大家,每個到了他面前皆是滔滔不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對他說自己沒話說的。 他傾身向前,道“那若是寡人一定要先生提出諫言呢?” 荀卿不慌不忙揖道:“況抵秦后不過月余,對秦國了解不深,此時大王若是想要況諫言,吾之看法十之八九有誤?!?/br> “大王覺得況才學(xué)庸庸是小,若真是采納了況之錯諫,擾亂了秦國朝綱事大。” 這一句話說得極為不客氣,差不多就是指著秦王說:你丫要是一定讓我說,我一定會把你忽悠瘸了。 嬴稷聞言卻哈哈大笑,他一振袖,對荀卿也回了個平禮:“既如此,寡人便請先生在我秦國多留一段時間,好好看看我這八百里秦川,屆時寡人再來聽先生圣言?!?/br> 說罷他也不等荀卿謙虛推辭,又道“不過先生倒是可以先為咱解一惑,先生方才所說的聰明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寡人方才聽到一半,心里頭正癢嗖嗖的?!?/br> 這位倒是真的一點都不打算隱藏自己方才偷聽的事實了!秦王嬴稷,果真是如傳聞中一樣,是一個極其不講究的人。 荀卿心中思緒浮動,面上卻極為沉穩(wěn),他微笑著看向了稍次一步,明明正是孩兒多動的年紀,卻一直安靜坐著聽大人說話的小郎君,但只輕輕掃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含笑道:“聰明人最怕的,自然是他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那么聰明?!?/br> 嬴稷將這句話在嘴巴里咀嚼了下,哈哈一笑,“先生這說法倒是有些意思,只可惜寡人向來自覺自己愚笨不堪,倒是不能體會先生的深意了?!彼洲D(zhuǎn)頭看向呂安,“小郎君,寡人方才聽聞,你于治水之事有些興趣?” 話題突然被轉(zhuǎn)到自己身上,呂安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還是沉穩(wěn)回道:“小子于治水一道并無天分,只是安心認識了一志同道合之人,安有些好奇他能否成功,故而多關(guān)注了些?!?/br> 呂安順便還將隔壁不知情的李冰提溜了出來“此人便在隔壁,大王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見?” 嬴稷似笑非笑得看了他一眼,將小孩的心思全都看在眼里“那便請安小郎君替寡人引薦一下你那位友人了?!?/br> 李冰對于呂小安去而復(fù)返有些意外,他放下手中雜物前去迎接,隨后便見到呂安帶來的一老一少。 這……呂小郎不是去隔壁見荀先生了嗎?怎么突然攜客而來? 李冰有些困惑,呂安向他介紹說這位老先生是對于他們治水事業(yè)有些興趣的人,他便以為是呂安請來的高人共同來商討,他現(xiàn)在的想法不過是不成熟的設(shè)想,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嬴稷見他搬出了沙盤捏沙展示,山川河脈盡是信手拈來,顯然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他安靜得聽著這個年輕人的設(shè)想,又偶爾在關(guān)鍵處問了幾句,觀其已有對策便微微點了點頭。 嬴稷的模樣足夠唬人,威嚴又霸氣,在李冰看來就是充滿了專業(yè)領(lǐng)域的自信。就連他多聽少說也成了高人的象征,他還帶了一小娃來,看起來就和那種教授子孫輩技能的高深老者人設(shè)一模一樣。加上嬴稷對于蜀郡情況非常清楚,幾個問句均是切中要害,李冰對他的身份沒有半點懷疑。 二人還頗有些相談甚歡的味道,等將一大一小送走之后,被忽悠得找不到北的李冰一臉恍悟之感,覺得自己得到了點化靈感大爆發(fā),于是他謝了下帶人來的呂安就跑過去繼續(xù)敲敲敲打打了。 ……所以,秦王到底懂不懂水利? 知道真相的呂安滿腦袋問號,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他覺得秦王問的問題都很基礎(chǔ)啊,為什么李兄表現(xiàn)出的卻是如聞圣言的模樣?難道,難道是他功夫不到家所以領(lǐng)會不了其中深意?? 另一廂,嬴稷牽著曾孫子兩個人溜溜達達往咸陽宮走,路上路過泥人攤子時候他還順便給小孫孫買了個泥人。就在等著泥人師傅按照趙政的想法捏泥人的時候,嬴稷忽然問了一句“政兒,你覺得你聰明嗎?” 趙政兩個眼珠子一直盯著泥人師傅的手走,聞言立刻答道“政兒不聰明鴨!” 不過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阿兄說政兒是最努力的寶寶!” 在趙政成長的過程中,(雖然只有短短三年)但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因為他是在別人家的孩子的陰影之下長大的。 沒錯,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指的就是呂小安。 作為一個家庭唯一的男子漢,呂安小小年紀就有了挺起一個家庭的責(zé)任心,而家里的兩個女人出于種種原因?qū)τ诩依锏男∧凶訚h們都采取縱容政策,因此在小小的趙政看來,那就是阿兄的權(quán)威在家里是不容挑戰(zhàn)的。 自他有記憶以來,家里的唯一男性長輩就是兄長。 孩子天生有模仿強者的本能,在他的眼里,他家阿兄就是特別厲害,他博學(xué)廣知,但凡趙政提出的問題沒有阿兄回答不出的,當(dāng)年為了給家里頭換一些口糧,呂安抱著他在街市里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只要他拉著小凳出現(xiàn),周圍很快就會圍上一圈人,甚至還有不遠千里就是為了來聽他阿兄說故事的大人。 那時候趙政雖然還小,但是已經(jīng)有了隱約的——我阿兄好厲害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就算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他阿兄還是日日挑燈夜讀,勤學(xué)不綴。 趙政讀書識字都快,隔壁鄰居都有夸獎過他,他也曾經(jīng)沾沾自喜,直到一次聽到呂姨和隔壁劉嬸閑聊透出的口風(fēng),他阿兄從開蒙到讓當(dāng)世大家破格收入門下不過短短三年,若不是要到秦國來,阿兄應(yīng)當(dāng)還跟著先生學(xué)習(x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