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滾一圈把那死胖子當(dāng)擋箭牌，眼角就瞥見有個家丁不知哪兒撿來一只大棍子，高高舉過頭，眼見著就要狠狠劈落。

這回cao蛋了，我死死閉上眼，可等了半天，愣是沒等到，睜眼一瞧，那些人躺了滿地，兩眼驚恐地瞪著，已經(jīng)死了，身上看不出傷，他們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能這般無聲無息間取人性命的，除了教主大人還有誰。

我往東方那瞅一眼，這功夫，他正好吃完第三塊糕點，慢吞吞地掏出絲帕擦手呢。

“……”

你說我逞這英雄干什么？

當(dāng)時也沒過腦子，明知他一點事也不會有，還是忍不住。

我松了勁，這才覺出痛來，剛剛打紅了眼，現(xiàn)在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就只能趴在早就暈死過去的胖子身上，垂著腦袋，呼呼地喘氣。

眼前忽然一暗，東方蹲在我面前，把傘挪到我頭頂，饒有興趣地欣賞我現(xiàn)今狼狽的模樣。我被他弄得沒脾氣了，無奈地笑：“教主怎么不早點出手呢，小人出了糗事小，丟了教主的臉事大，這不，還浪費了酒?！?/br>
他用手支著下巴，聲音含笑：“楊大姑娘要英雄救美，本座怎么能不成全?！?/br>
我正想爬起來，一聽這句“楊大姑娘”，腳下一滑，又摔了回去。

他頓了一下，忽然就笑出聲來。

那就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細(xì)雪落滿長街，燈火闌珊，周圍人來來去去，側(cè)目停駐，再也進(jìn)不了我的眼。

我就傻傻地趴在地上，費力地睜著腫脹的眼，仰頭看他，他撐著一柄二十八骨的紅傘，衣袖被雪水打得有些透明，額角的頭發(fā)也濕漉漉的垂下來，他彎著眼睛，唇角微翹，真是一笑漫天的星辰都亮了。

兩世時光就凝聚在那一笑中，我看著他，看著他，也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那時候我真的想，要是他能一輩子都這么對我笑，真是死也甘愿了。

回去之后，就忙著過年，內(nèi)院里也開始張羅著，殺雞宰羊的，那素蕓養(yǎng)好了臉上的傷，終于肯出現(xiàn)了，指揮著婢女們裁定新衣。我心里惦記著東方將要面臨的反噬之苦，反而沒有任何喜慶的感覺，整天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幫他熬過去。

吃食上我盡量做得溫補，還特意去問了方祈，一點寒涼的東西都不給他吃?？墒逞a講究的是日積月累，這么幾日想得出什么成效是難了，我便只好把力氣使到別的地方。

當(dāng)天，我抬著一個巨大的洗腳桶進(jìn)了東方屋子，他差點沒把我扎死。

以前平一指教過我，用沸水煮過guntang的石子，鋪在桶底，每日給東方洗腳的時候，就用燒得發(fā)紅的石頭去按他足底的xue位，按個半時辰，通了經(jīng)脈，后背都能逼出一層汗。能讓東方出汗是好事，他練的那神功太陰寒，寒氣都積在身體里，武功再高強也是*凡胎，久而久之自然扛不住。

只不過我那會兒沒當(dāng)一回事，現(xiàn)在想來，試試也好，說不定就有用呢。

可惜東方非常嫌棄我的行為，壓根不讓我碰他的腳。我不免有些氣餒。原本廟會那夜回來后，他待我又寬容了不少，偶爾用完了飯也不會連忙趕我回廚房，有一次還讓我站在他身邊，幫他磨墨鋪紙，還會對我開開“楊大姑娘”的玩笑。

我委婉地提出建議：“教主，能…能不這么叫嗎，換一個……”

他來了興致：“那你想讓本座怎么叫你？”

“教主說的算?！蔽业皖^，臉有些發(fā)燙，他會叫蓮弟嗎。

“……楊meimei？”

我腳下一滑。

他促狹地笑了，我從不知道他有這樣活泛的一面。我想我其實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了解他，這樣的東方我并不擅長應(yīng)對，因為他不是那個被卑微的感情磋磨得失去了所有的東方，他沒有百依百順的脾氣，也不會低下頭苦澀地笑。

但我知道，在我面前的這個，才是他原本應(yīng)該有的樣子，他原本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一切隨心所欲，喜怒哀樂從不掩飾。

每當(dāng)這時候，我只能很無奈地看著他：“教主，別鬧了?！?/br>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是怎樣的表情，但他居然迅速別過頭去，慢慢紅了臉。

除夕那夜，內(nèi)院里很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到大廳里鬧騰了，炮仗聲聲，滿地都是紅屑，我再一次端著一盆水進(jìn)了東方的屋子，現(xiàn)在我?guī)缀醪挥煤退▓罅?，因為他認(rèn)得我的腳步聲，每次我走到門口，他就會問：“楊蓮?fù)?？?/br>
東方吃了幾杯酒就回來了，害得童百熊還抱怨了一通。我進(jìn)去時，他正坐在床邊，看著手里一個簡單粗陋的荷包，我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那是我趁著他去成德殿時偷偷藏在他枕頭下的壓歲錢，里面是我所有的月錢和那個橋頭上買的平安符。

他背對著我，手里拿著那個荷包一直看。

我把木盆放在地上，試探著問：“教主，我給你洗腳吧?！?/br>
其實我沒報什么希望，雖然每天我都堅持給他端來一盆水，但他每次都一揮掌，直接連人帶盆把人扔出去。但今天他沒有，我大著膽子脫掉了他的鞋襪，托起他冷得像是冰坨子的腳，輕輕隔進(jìn)盆里。他被燙了一下，然后就回過身子來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他的臉都紅了。

我對他咧嘴一笑，低頭按摩著他的腳底。我覺得自己被盯著看了很久，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沒有人給我送過壓歲錢?！彼曇羯硢。耙矝]有人會給我洗腳?！?/br>
我抬頭，屋子里的燈很暗，沒能照亮他的臉，但他穿著寢衣坐在床邊低垂著頭的樣子，讓我眼睛有些酸脹。

我低聲說：“我會，我每天都給你洗腳，每年都給你備著壓歲錢。”

窗外的爆竹響了，我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

當(dāng)四周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東方很輕很輕地開口了。

“楊蓮?fù)??！?/br>
“嗯？”我低下頭，把他的腳擱在膝蓋上，用棉布細(xì)細(xì)擦干。

“留下來過夜吧?！?/br>
我差點一頭摔進(jìn)洗腳水里。

☆、第14章表白

快到了三更開門迎春的時辰，爆竹響得越發(fā)兇了，山上山下爭先恐后地響成一片，連門窗都微微顫動。外面更是熱鬧，黑木崖上的小孩子正放花炮玩兒，其中就數(shù)童百熊就跟他那混世魔王般的小孫子嗓門最大，不知在鬧什么，一老一少的大笑聲就沒有停過，隔得那樣遠(yuǎn)，都能一重重傳到教主的房里。

相比之下，這屋子里就顯得太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