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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只點了一小盞琉璃燈,一晃一晃的光透出燈罩,有一種流淌的琥珀色。窗子是半敞開的,風(fēng)吹著水波般的光亮急掠過東方的臉龐。他低著頭,清雋的臉上看著平靜,黑漆漆的眼眸卻微微閃爍著。“等會兒你把水倒了,就回你屋子把你的東西都收拾了,一并帶過來?!彼蛄艘幌麓剑Z氣有點莫名的生硬,“以后你都歇在本座這里,這屋子也歸你管,鑰匙……本座明天讓素蕓交給你,只有一條,沒本座的吩咐,別讓人進來?!?/br>我很煞風(fēng)景地蹲在洗腳盆前面,傻愣愣地瞧著東方,心中還如驚濤駭浪一般。他…他剛剛說了什么?留在這過夜……以后都歇在這里……前世,他也是這么說的。那時我聽了欣喜異常,忙不迭收拾了東西睡過來,只以為是單純的提拔,并沒有深想東方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后來才明白,他自宮后那樣敏感多疑,怎么會隨便召一個人同室而居?當我被允許住在這間屋子,即使睡在一屏之隔的外梢間,也是東方動了心的證明。他動心了,才會說:“留下來。”我本以為今生他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大概是我一直沒說話,東方臉上的平靜繃不住了,他緊緊地抿了抿嘴,眼神一下就凌厲了起來:“怎么?楊蓮?fù)?,本座抬舉你,你不樂意?”我一下又愣了,更說不出話了。不是不樂意,是……不敢。我垂下了目光,我還記得我聽從任我行的指示,帶著他們進了成德殿,與童百熊劈面相遇。我至今還記得他那時的樣子,雙目血紅,指著我厲聲怒罵:“楊蓮?fù)つ氵@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呸!狼心狗肺的東西!教主是怎么對你的!你還有沒有良心?你怎么做得出!你還是不是人!”“東方兄弟真是瞎了眼…瞎了眼……”他最后的眼神竟有點悲戚,“為了你這種人……”我這種人,不用他多說,我也知道我是哪種人。狗仗人勢,裝腔作勢,背德忘主,貪生怕死……哪種都不是能配得上東方的那種。他那樣的人,他那樣好的人,本是我望塵莫及的……想到這,我不由攥緊了手,指甲深陷進掌心。重生以后我拼命想要改變,改變慘死命運,也改變曾經(jīng)的自己。我想要變好一點,變得稍稍能夠配得上東方一點,哪怕一點點都好,這樣我身背罵名之時,他或許就不會再被人說“瞎了眼”,不會連那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都被否定。可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我夠不夠格了。我曾經(jīng)背叛他,利用他,囚禁他,害死了他……還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嗎?我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直到發(fā)現(xiàn)東方壓抑的呼吸聲。“楊蓮?fù)?,”他聲音冷到了極點,“大過年的你也要給本座找不痛快嗎?讓你搬過來是要了你的命嗎?不愿就罷了,何必擺出這副臉色!”我驚訝地抬頭,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難看至極,雙手虛虛地撐在身子兩邊,手掌按在床沿,因為過于用力,連骨節(jié)都突了出來。“教主,我不是……”我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不是什么?罷了,就當本座今晚什么也沒說過,這件事不用再提!”東方閉了閉眼,他的語氣恢復(fù)了平常,“……你回去吧?!?/br>我沉默了一下,端起木盆。快要走出房門時,我忽然意識到什么,一下回過身。東方竟然就站在我身后,一步之遙,他只披著一件很薄的寢衣,兩只腳光著踩在地上,整個人站得筆直。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突然轉(zhuǎn)過身,整個人往后退了一步,臉還冷冷地繃著,可我卻覺得他的眼眶有點紅,很委屈的樣子。我長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擁住他,他整個人僵住了。“不是你讓我回去收拾東西嗎?我不是要走。”他挺得像一棵筆直的小白楊,一動不動。“我沒有不樂意,我沒想到你會對我說這些,有點不敢相信罷了。”我像前世那樣輕輕撫著他的背脊,見他繃緊的身體微微軟了,我伸手把他一縷頭發(fā)別到耳后,“地上涼,你別站著了,回床上坐著去?!?/br>他看著我繞住他頭發(fā)的手指,愕然睜大了眼,然后又連忙板起臉,一把推開我,嚴肅道:“楊蓮?fù)?,本座只是想讓你貼身服侍方便些,你別多想?!?/br>我:“……”相比起我的無言以對,教主大人似乎心情大好,剛才的失望與憤怒一掃而光,愉快地擺擺手:“你快去收拾吧,給你一炷香時間,快去快去,本座等你回來守夜?!?/br>我沒什么東西,值得帶的就只有東方賞我衣服和那瓶藥,那藥我都沒舍得開封,所以只用了半柱香就回來了。哦對了,這幾月我還積攢了一個小匣子,我抱著東西回來時,外梢間已經(jīng)鋪好了厚實的織花羊絨毯子和在熏籠上暖過的被子。我摸了摸,心中一暖,垂下眼笑了。自發(fā)地把東西歸置到了外梢間的六角立柜中,我往屏風(fēng)后瞅了一眼,趁著東方不注意,偷偷將小匣子塞進了外間的竹塌底下。這個匣子里的東西可不能給東方看見。“楊蓮?fù)?,你在藏什么??/br>我差點一頭栽床底下去。“沒…沒什么……”我連忙轉(zhuǎn)身擋住。東方眼睛瞇了瞇,然后我只覺得一陣風(fēng)刮過,那小匣子就已經(jīng)到了東方手上。“教主!”我嚇得渾身的毛都要炸了,慌忙撲上去搶,東方一個旋身躲開我,迅速用手指一彈,匣子上的鎖頭啪地裂開了,里頭的東西稀里嘩啦掉了滿地。東方低頭一看,愣了愣,又萬分驚愕地看我:“楊蓮?fù)ぃ恪?/br>我悲痛欲絕地捂住了臉。地上的東西亂得毫無章法,而且都是些不值錢又古怪的玩意兒,有擦過的手帕、缺了一角的茶杯、包過點心的油紙、吃剩的桃核,還有幾張皺巴巴的廢紙……不知過了多久,東方忽然長長地“哦”了一聲,我的臉騰地紅了,抓著腦袋蹲到地上,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悶死算了。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悶笑,只聽東方故作疑惑地問:“楊蓮?fù)?,這手帕怎么這么像本座扔掉的那條?還有這個茶杯,也是本座用過的舊物吧?怎么都在這兒?”“……”我真想說我不知道。東方也蹲了下來,歪著頭欣賞我的表情。“楊蓮?fù)?,你臉紅了?!?/br>“……”我難堪地躲著他的視線,眼睛看天看地看左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