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相爺與我意見相符?！蔽揖従彽?。

表面上，我與龐龍意見相像，其實大家都打著自己的算盤。他是料定紀非明會聽他的，也絕不會被拉下臺。我則是算好即使紀非明不如我想象中那般，也可以另選個兵部尚書壓制他。康福信見我另有打算便不再多說，也滿口說好。周定保早就看重紀非明，自然是稱此法好。

兵部一事在我與龐龍各懷鬼胎中達成共識，第二日黃榜便被發(fā)放。為表皇家寬宏，不止讓紀非明代替紀文生的地位，更是賜了紀文生京中一座宅邸，讓其安享晚年之用。

“沒想到蘇王爺會親自來此拜會我這老人。”在紀文生搬入新家的次日，我便登門拜訪。

一來是親自確認紀非明的為人，二來純屬好奇紀文生捅龐龍的那刀虛實。說來不巧，由于各種手續(xù)問題，紀非明一早便趕去兵部，我撲了個空，倒也能與紀文生好好聊聊。

淺嘗新茶，我眼神突然變得凌厲直視紀文生，“紀大人……”

“老朽只是一個普通百姓罷了。”打斷我的話語，紀文生笑臉盈盈道。

我一愣，換言笑道：“是。那么紀老先生我有一事想請教?！?/br>
“王爺是想知道，為何我最后會倒戈相向是嗎？”

果然是姜是老得辣，他似乎在我拜訪時便一眼看出了我的目的。見我不語，他笑意能濃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意，倒不是沖著我來的，而是朝著屋外無邊的天際。

“我認識龐龍很多年了，早就摸透了這人的心性。我承認我是攬權(quán)營私，但這不及龐龍的萬分之一啊。”他說話期間見我不食糕點，便客氣抬手道：“王爺嘗嘗，我府上的點心可是宮里都不及的?！?/br>
“啊，是。”我?guī)е押玫男?，我道：“紀大人我正洗耳恭聽呢?！?/br>
見我執(zhí)意稱他為大人，他只是微嘆氣不再提醒，“龐龍其實早就想踢走我了，他以為我不知道。在王爺上朝那日起，他便整日惶惶不安，生怕手下的我們被你抓到弱點，到時連累到他。那時他更是堅定了要鏟除我的信念，王爺多虧了你快一步向單蒙下手，才讓我逃過這劫?！?/br>
“怎講？”其實我多半猜到了，只是好奇紀文生是如何曉得的。

紀文生帶著不屑的低哼，繼續(xù)冷言道：“那日我去他家，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本奏折。興許是我突然到訪，他沒來得及藏好。那上面滿是我貪污行賄、結(jié)黨營私的罪證。滿滿的一本啊，哪怕我株九族都不夠?！?/br>
龐龍一直呆在高位，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因而看不起任何人，否則這等錯誤他絕不會犯。紀文生不是善類，龐龍這次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紀大人何時發(fā)現(xiàn)我想用你兒子的事？”

他聞言省視我一番，靜了片刻，頓然大笑?！袄戏蚩墒鞘谭盍巳?。官與官間哪些是狐朋，何些是狗友我看不出么。哪些是官官相護的會不知么。我兒子雖然藏的極為隱秘，但要看出他與周定保之間的關(guān)系不難。他們早就是結(jié)交已久的知己，我只是知而不說罷了。王爺與周定保是什么關(guān)系??？再說你今日帶來的仆人，可是打聽了數(shù)日我兒子的為人。王爺你說，我會不知嗎？還真當(dāng)老夫是個糊涂鬼，只知貪贓枉法的貪官么。既然王爺愿意給我一個臺階下，我又何必拒絕呢？”

好一只老狐貍，韜光養(yǎng)晦那么多年，貪贓了不少，最后還能安享晚年。我暗自疇忖，不由得贊嘆。他早就看出龐龍遲早會垮臺，所以才暗允他兒子與周定保來往，他也是料到我會用周定保等人。

“紀大人，已經(jīng)不早了。本王也該告辭了。”該知道的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起身禮貌的告退。

聞我要走，紀文生未多做挽留，“本該留王爺下榻吃頓便飯的，只是犬兒不在府上，我老朽一個想必王爺也是食之無味。也不多做挽留了?！?/br>
我再次恭謙的屈身示意，剛想轉(zhuǎn)身離開，紀文生淡淡的說道：“王爺不是蘇琉吧?！?/br>
我猛然一怔，心中不由的驚起數(shù)層寒意，不免戾氣起來。

“我只是老朽一個，對皇家的事沒太大興趣。不過老生想提醒王爺一句，切勿過于凌厲。若說以前的蘇琉給人柔軟如棉的感覺，你就是一把太過鋒利劍，就像你現(xiàn)在這般?！奔o文生說罷，便低咳了數(shù)聲。

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敵意，說來他的提醒也是好意，“天氣寒了，老人家多注意身體才是。”

“謝王爺關(guān)心，老朽有些累，就不送王爺出門了。我讓管家送你和你仆人出門?！?/br>
喚來老仆，紀文生便在貼身侍從的攙扶下，微顫的回房。我?guī)е安粠Я魬俚碾x開紀府，心中的寒意仍未褪去。寒風(fēng)瑟瑟而來，卻抵不住我內(nèi)心的顫微。影如往常一般跟在我身后，鵝毛大雪紛紛飄在我身上，早晨未下的雪此刻正肆無忌憚的紛飛在空中。

“又下雪了?！蔽译p手抱胸，嘴中低低囈語，恍惚不清。

影見我走的不穩(wěn)，急急前來扶住我，打起傘。一陣顫栗從接觸處，一路傳遍全身。我慌忙的推開他，心中彌漫起無盡的苦澀，那是種能讓人窒息的□□。我討厭雪，原因只有影、婉娘和煙知道，那便意味著他們知道我的軟弱點。我冷然看著影，他意識到自己越軌的行為，本該是要請罪的，卻公然緊抱住我。

“主上。”

“你這是做什么？”我森冷的開口。

影不語只是淺淺的搖了搖頭放開了我，留下呆然躑躅于原地的我。那句我喜歡你，如蚊吟般輕，卻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嘴角劃出一抹無奈的冷笑，因為人類情緒慫恿的緣故，竟然讓千年來沒心緒的我，有種想要哭的沖動。影啊，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呢。我閉眼緩了緩情緒，轉(zhuǎn)身準備回王府，抬眼正視躲在暗處的尋思禪。他片言沒說，只是打著傘走到我身邊。

我暗嘆他的舉動，雖說刻意掩飾過，目的還是太明顯了。“如果你不介意，就陪我走走吧?！笔植逶谑只\中，我徐緩地邁步。

“王爺想去哪？”尋思禪與我比肩而行，細聲道。

“為了迷魘如此拼命的接近我，有你這樣的美人為己犧牲。連我都有些羨慕了?！蔽野胭┑?，想起與他相似的那張臉。

尋思禪聽聞我的話語，神色沒起任何變化。他依舊笑的和煦，只是嘴角邊有種讓人錯覺的嘲弄。

“王爺不嫌棄，我們?nèi)P來樓避避雪如何？”避開回答我的問題，像是征詢我意見似的問道。

我沒回答，只是“唔”了聲以示同意。

鳳來樓人不多，一到冬季足不出戶的人就多了，何況是下雪天。我與尋思禪坐在老位子，倚著木欄我欣賞起屋外狂亂飛舞的白雪。尋思禪的目光總是在我身上游離，我側(cè)頭不與他對視，卻總能感受到那種炙熱的存在。迷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