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聽出許先生話音里微不可察的一點顫抖，可是Adam這會兒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只顧著興奮了。

有海的地方不少見，可是適合沖浪的沙灘就那么幾個。Adam已經(jīng)大半年都沒下過海了。Adam很乖，很懂事，又愛極了許先生，所以才不想對他施壓，不想強(qiáng)迫他在短時間內(nèi)改變自己的心意，可這不代表他不想回去沖浪，聽到要去Brisbane的消息，Adam沒辦法不興奮。

興奮歸興奮，第二天早上鬧鐘響的時候，Adam還是困得手腳都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洗漱完，坐在餐桌邊上腦袋又一點一點的打瞌睡。許先生一夜沒睡，精神倒還不錯，直到抱著Adam上了飛機(jī)才開始覺得頭疼。

每次去布里斯班和悉尼，許先生都會頭疼一路。他厭惡這兩個城市，更厭惡那個無法放下過去面對一切的自己。這種心情太復(fù)雜，他一邊強(qiáng)迫自己要多去，要得體的不動聲色的面對大海，一邊又真的無法抑制自己生理性地恐慌。

Adam在他懷里睡得很香，飛機(jī)稍微晃一下都會下意識地抓緊許先生的衣角，許先生頭疼欲裂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已經(jīng)快20年了，只有Adam這種毫無保留的依賴能治愈許先生的頑疾。

所以許先生更無法想象失去Adam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的。

昨天晚上Adam聽到要去Brisbane時的興奮許先生都看在了眼里，Adam在他面前是完全透明的，許先生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墒谴丝淘S先生突然又意識到，別的原則他都能松口甚至是放棄，可他絕對不能放Adam回到大海。

他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shè)，只用了三個小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不能給Adam自由，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人留在自己的身邊，不能有妥協(xié)，不能有意外。

下飛機(jī)的時候Adam就已經(jīng)感覺到許先生有一點變化?，F(xiàn)在他睡醒了，腦子也夠用了，他能感覺到許先生抓著自己的手又加了幾分力氣，甚至說話的語氣都多了幾分熟悉的冷漠和強(qiáng)硬?？墒侵暗囊磺卸荚诔玫姆较虬l(fā)展，Adam沒理由多心，他以為只是這邊的工作太棘手，上車以后還主動地親了親許先生的臉安慰他說：“你不要太著急，慢慢來。”

司機(jī)直接開車去了碼頭，許先生神情很嚴(yán)肅地對Adam說：“一會兒不要下車，司機(jī)和你認(rèn)識的兩個保鏢都會在，你一定要乖乖留在車?yán)锊粶?zhǔn)亂跑，聽懂了嗎？”

Adam有點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你會有危險嗎？”

許先生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夸張，摸了摸Adam的頭微笑著說：“不會的，你聽話就好，有我在，不用怕?！?/br>
后半夜下的一場大雨算是幫了許先生一個大忙，不僅解決了爆炸，還把現(xiàn)場的可疑痕跡沖淡了很多，饒是這樣，下車之后許先生還是聞到了很濃的火藥味，這也是他不讓Adam下車的原因。

現(xiàn)場早就拉上了警戒線，許先生拜托了警方高層的朋友才得以進(jìn)去看。那個起火的倉庫太可疑了，這兩天布里斯班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在下雨，自燃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許先生轉(zhuǎn)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數(shù)，這不可能是意外事故，現(xiàn)場的一切痕跡都在指明有人算準(zhǔn)了時間在針對許先生。

空氣中殘存的火藥味，燒焦塑料的味道，滅火劑的化學(xué)試劑味，還有一點不明顯的血腥味，混合著海風(fēng)帶來的咸腥味道，讓許先生的胃里又開始一陣陣的翻江倒海，等回到車邊的時候，許先生的襯衣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無法控制地又開始有些暴躁，上車之后也沒怎么跟Adam說話，陰沉著臉打了一路的電話，語氣越來越冷，手背上的青筋也越來越突出。到公司之后，他難得沒讓Adam跟自己一起去會議室，而是把他留在了辦公室里，可是隔著好幾個房間，Adam還是聽到了許先生在走廊那頭盛怒之下的咆哮聲。

29.

許先生的辦公室在市中心一座寫字樓的頂層，Adam站在窗邊往東南方向看，可以看到連綿的海灘。Adam在自己的事情上心思從來都不細(xì)膩，可是今天他沒來由地覺得可惜。從他站的位置到他曾經(jīng)去沖浪的那片海灘開車大概要一個小時，這是近一年來他離自己過去的生活最近的一次。

Adam的腦袋抵在玻璃上，耳邊隱約能聽到許先生在那邊罵人的聲音，他知道現(xiàn)在時機(jī)不合適，他也不舍得把這樣的許先生拋下一個人跑出去玩。Adam其實有點開心，他終于是個有牽掛，也被人牽掛的人了，可他還是想去海邊看看，哪怕不去沖浪，只是看一眼也好。

門外的聲音漸漸低了一些，許先生大概已經(jīng)發(fā)完了脾氣，Adam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有點無聊，他猶豫了一下準(zhǔn)備出去看看許先生，走到門邊才發(fā)現(xiàn)門被反鎖了，Adam擰了半天也沒能擰開。

一時間，被許先生鎖在北領(lǐng)地臥室里的記憶，還有小時候無數(shù)次被父親鎖在樓梯口的記憶又真切地浮現(xiàn)在眼前，Adam心慌得厲害，怕極了，拿手使勁砸門，那些許先生不讓他罵的臟話也脫口而出，高聲叫喊著要出去。

這次許先生并不是故意的。他一貫心狠手黑，手段毒辣，這次的事故牽扯到了好幾個幫派，許先生即將要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見不得人的。他不是有意要瞞著Adam，他只是不想讓干凈又純粹的Adam知道那些骯臟又冷血的細(xì)節(jié)，所以出去的時候才順手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上了。

聽到Adam在屋里吵鬧的聲音，許先生腦子里緊繃著的那根弦使勁顫了一下。瓦魯?shù)氖虏恢故茿dam的噩夢，也是許先生的，他再也不敢讓Adam經(jīng)歷任何的危險。甚至都沒來得及用理智思考Adam能在他的辦公室里遇到怎樣的意外，許先生就已經(jīng)沖出了會議室。

萬幸只是虛驚一場，許先生推開門看到Adam毫發(fā)無傷地站在門口，一時間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把他的手從門把手上使勁扯下來，狠狠地推了Adam一把，低吼了一聲：“你他媽在鬧什么？”

許先生的手勁太大，Adam沒站穩(wěn)就被推到了地上，摔倒的時候腰還磕在了小茶幾的桌角，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遇到這樣的事故，加上一夜沒睡，又來到了這個全是痛苦回憶的城市，許先生的負(fù)面情緒早已經(jīng)累加到了極點，他是真的氣急了，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Adam，并不想過去把他抱起來?？墒莾蓚€人沉默了一會兒，許先生發(fā)現(xiàn)Adam的樣子不比自己平靜多少，他還垂著頭坐在地上，渾身都在抖，額前的頭發(fā)都被冷汗浸濕了。

許先生以為Adam摔疼了站不起來，頓時心軟了一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