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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你們定的規(guī)矩?”林朝咋舌,皇帝管天管地總不至于管到王爺府上的伙食吧?趙拓抿嘴道:“府上的規(guī)矩,當然是父王定的?!?/br>寧王殿下韜光養(yǎng)晦的手段,真是細到令人發(fā)指??上愕迷贇椌邞],也抵不過區(qū)區(qū)一點猜忌。只因為那個人坐的位置如此高高在上,兄弟血親、幼年情誼俱可以化作過眼云煙。林朝是自己坐過那把燙人的椅子,才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但是趙拓不過是小小的十歲孩童,正當垂髫自樂的年紀,居然就在這些暗流涌動的兄弟傾軋面前表現(xiàn)得這樣平靜。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他的父王既然身為奪嫡之爭的失敗者,無論是否曾經(jīng)心屬那個位置,如今都應(yīng)該忍氣吞聲,謹小慎微。而勝利者,則可以朝堂之上笑看他人,于深夜禁宮無人處暗自回首,而后心緒紛紛。“你的父王,說過要事師如父么?”林朝低頭看著在高椅上并著雙腿然后把手老老實實按在膝頭的趙拓,覺得一個十歲大的孩子,把自己搞成二十歲、三十歲都未必會有的老成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可惡。不過幸好他只有十歲。再怎么老成也有限。禁不起逗。果然這么一問,趙括的表情就精彩了。他似乎察覺到這個問句下面跟著什么陰謀,但是字面上又確確實實找不出毛病來。“自然當如此?!?/br>林朝滿意道:“你父王的規(guī)矩里,有說不讓師傅吃些點心的么?”“那就太失禮了?!壁w括松了口氣,從椅子上蹦下來,往外穩(wěn)穩(wěn)走了兩步,招呼一個小廝,“給林師奉茶。”言畢回頭問道:“師傅,父王不好此道,府上常備的只有碧螺春,師傅可喝的慣么?若是喝不慣,庫房似乎還有前些年天壽節(jié)御賜的毛尖?!?/br>待客之道,他是自小嫻熟的。林朝把手負在背后,嘆道:“茶水怎么果腹?為師今日來的匆忙,早飯也未曾用過。你父王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吝嗇王府一頓飯的。便拿些片兒糕,果子蜜餞,我也先解解饞?!?/br>趙括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才名在外的畫師。往日只覺得這人陰沉的很,不愛說話,如今看來……竟是潑皮一個?也是了,和朝堂上那些自詡清流的士子們一樣,鎮(zhèn)日一副瀟灑落拓的做派,巴不得在城頭灑把金箔,證明自己視金錢如糞土那是絕對不是匡人的。這人無非也是拿禮法當踏板,好站在上面,讓人看出他的名士風流來。就是不知道,真到了流落到街頭和潑皮斗法的那一日,這人會不會又拿被踩爛了的禮法來說事?趙拓心中不屑,不過他慣于隱藏自己心思,嘴上把王府藏的好茶都報了個遍,還細細分說了哪一年份的雨水不足,許是茶也有負盛名。林朝打斷了他:“顯慶三年,你才五歲,又哪里知道淮南道大旱?”趙拓:“自是聽府上先生說的。”林朝:“哪位先生?”趙拓:“許是教琴的封先生,他早年在淮南學藝,知道這些也不奇怪。教些雜學的黃先生是淮南道人,閑談時提到過也說不準。那位國子監(jiān)祭酒大人,對這旱澇災(zāi)禍也關(guān)心的緊,我偶爾聽到了一兩句也未可知?!?/br>林朝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便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了。短短半天相處,林朝發(fā)現(xiàn)趙括這小孩有個習慣,越是空口無憑的事,說起來越是正經(jīng)嚴密,不漏一點兒風。明明只要隨口說一個名字,他偏偏舉出三四個人來,每一個都還頭頭是道的,生恐旁人不信。教琴和雜學的先生談起這事本來微妙怪異,但牽扯上故里和經(jīng)歷就變得合情合理。唯一能被人抓住話頭,抨擊妄議朝政的,偏偏又是個國子監(jiān)祭酒。國子監(jiān)那幫太學生不說話都死,作為他們的領(lǐng)袖,楊青山就算把自己的嘴說破了,也沒人能替他堵上。這頂帽子是無論如何也扣不上去的。林朝笑道:“雨水再足,茶便是茶,喝了一肚子轉(zhuǎn)眼就空了,還不如兩個干饅頭來得頂用。王府里總不能連點粗糧都不備吧?”“粗使下人的伙房興許有?!?/br>看著趙括似乎有些生氣的苗頭,林朝便開心了。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正在醞釀著,先前被囑咐進茶的小廝就躬身上前了。紅木雕漆的托盤上放著一盞青瓷杯,白色的鈕被精心鏤成了蓮花狀,正襯下方蓮葉紋。嗒。漆盤被在桌案上。小廝退下。林朝咳了一聲,這茶還燙著,又不能喝。況且他本來存的只是逗逗小孩的念頭,這真的上上來了反而尷尬。琢磨著有點進退兩難的意思。說人家無禮吧,人家都已經(jīng)把御賜的貢茶拿出來了。再糾纏下去就變成自己無理取鬧了……雖然本來就是無理取鬧。“師傅,請用茶?!壁w拓微微抬眼,恭敬道。林朝發(fā)誓他看到那小眼神里有點得意。這是低估了他沒臉沒皮的程度。“實在是……餓啊……”林朝拿起瓷杯,又輕輕放下,愁眉苦臉道。“這是本王教你的待客之道嗎?”成年男子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林朝的無病□□。寧王一身玄色蟒袍,寬大的衣袍罩在書生般瘦削的身架上,有種別樣的威嚴。這樣的人,就算病弱將死,也會給人不可輕辱的感覺。趙括被自己的父親一聲怒喝,臉上的驚慌是怎么藏也露出一點了。他拜了個禮,退到一邊,小臉發(fā)白。寧王對著林朝時,先前不怒而威的樣子都不見了,和氣的好像只是向私塾先生詢問自家孩子舉業(yè)的鄉(xiāng)民。“拓兒不懂事,讓先生為難了。”“哪里哪里?!绷殖B連擺手。不只是被寧王的氣勢所震懾,他對這個將死于自己所贈畫軸的閑散王爺,心中有不淺的愧疚。寧王不去看杵在一旁像是罰站的自家兒子,對著林朝露出個滿是歉意的笑容:“以后還有勞先生多加管教了?!?/br>林朝:“言重言重?!?/br>跟著寧王進門的楊青山手里捧著兩個藤木棋盒,想要安慰趙括又騰不出手。這位國子監(jiān)祭酒最后決定用棋盒碰了碰趙括的腦門,輕聲道:“你父王也是盼著你好,卿云兄這般人杰是那么好請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