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日子都上哪里去了，總也見不著你?！?/br>
何晏見田崇光滿面驚悸，實在是有些掛不住，趕忙將春寶拉的遠些，也省得他在田崇光面前道自己的丑事。

春寶衣襟給提的老高，被何晏拽出了幾丈遠，后才停下來。

春寶也顧不得理變形的衣裳，只拉著何晏的袖子，

“淮淮，總看不見你，我這心里頭忒不踏實?！?/br>
何晏道：“看見你我才是真不踏實?！?/br>
春寶又道：“你還未說你這些月都上哪里去了？”

何晏冷聲道：“在外頭督軍?！?/br>
春寶嘆口氣，面有嗔意，“淮淮，你上戰(zhàn)場怎么能不帶上我吶..”

何晏強壓了火氣，“為何我非要帶上你？再者，你那一臉惋惜是什么意思？”

春寶撇撇嘴，扯了何晏的袖子，“你同我來便是?！?/br>
何晏甩了袖，“上哪？”

春寶重新扯了過來，“到了你便知道?！?/br>
何晏看田崇光正望著這邊，想皇上不知道又躲到哪里不肯見自己，怕是一時半會也過不來，再者說同小太監(jiān)尋個僻人的地方總好過在這里拉扯丟人。

春寶見何晏不再掙扎，歡喜的將人一路拽到了未央宮。

當(dāng)初何晏那一走，未央宮的宮人便給遣散分配它處，眼下早已是空空蕩蕩，沉寂無人。

唯古樹依舊，從冬日里的霜雪滿枝成了如今的濃翠遮天。

何晏輕吁口氣，感慨良多。

春寶立在一處墻根邊，轉(zhuǎn)過頭朝何晏笑，

“淮淮，快來瞅。”

何晏眼望著那墻壁上少許裂縫，“看這墻？”

春寶道：“你沒見這墻同別的地方不同么？”

何晏俯身端詳半晌，“不過就是多了些縫子..”

春寶幾欲跳起來，“這縫子都是我每日練武打的！”

何晏直起腰身，“你打了半年有余，這墻還未榻，你有何自豪之處？”

言畢，便轉(zhuǎn)身欲走。

春寶趕忙上前拉了人，“淮淮，這是我昨晚上打的?！?/br>
何晏一回頭，“你給我看這個想做什么？”

春寶吸吸鼻子，“我這樣有能耐的人，你還不帶我出征啊..”

何晏被他一番話說得力氣全無，“你真是傻的不輕，且不說你是個太監(jiān)不能私自離宮，就算你就力可碎墻，我要你又有何用？”

春寶思索片刻，“我可替你攻城！”

何晏一揮手，“你當(dāng)我傻？”

春寶垂了頭，“我不過是想跟著你么，你走之后，我便再也未尋見一人同我如此合得來的。”

何晏轉(zhuǎn)了身，“再會。”

***

璟瑄殿東殿，香爐里紫霧白煙。

外頭雷聲陣陣，風(fēng)雨欲來。

殿外的宮女穿梭不盡，沉默無聲。

濕風(fēng)吹拂，正殿里頭的呼號聲像是片片裂帛，卻叫深宮別院的妃嬪心生記恨。

喜連聽的心悸，轉(zhuǎn)身去看立在一邊的皇上。

元荊面白如紙，目光落在一處，心事重重的摸樣。

忽然內(nèi)殿嬰孩啼哭不休，隱隱喜聲。

喜連松一口氣，轉(zhuǎn)身跪在地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br>
元荊眼底黑氣不減，心緒復(fù)雜，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不多久，穩(wěn)婆也抱了孩子過來，福一福身子，“恭喜皇上，是個皇子?！?/br>
說話間，便將那裹在雪白錦緞里的嬰孩抱上前。

“這小皇子眉眼生的極好，到底是皇家血統(tǒng)…”

腥氣淡淡，星星點點，嬰孩的小臉微微發(fā)青，哭聲輕細。

元荊怔了半晌，眼望著那么一小團東西，伸出一根指頭，想著摸摸。

誰料竟給那嬰孩攥住了，含在嘴里吮吸。

元荊登時紅了臉，“這….”

穩(wěn)婆恭敬道：“…不打緊，皇上拿出來便是..”

喜連笑道：“皇上初為人父，自然生疏，以后就能好些…”

元荊半晌才恢復(fù)寧定，小心翼翼將手拿開，

“去看看寧嬪。”

喜連應(yīng)一聲，正欲同其出殿，卻見紫竹急急才跑上來，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皇上，不好了，娘娘大出紅..”

喜連一驚，“許太醫(yī)呢？”

紫竹哭道：“奴婢已經(jīng)叫了許太醫(yī)號脈，可許太醫(yī)只看了一會，就轉(zhuǎn)身到了外殿嘆氣，說是將皇上叫過去見最后一面兒?！?/br>
喜連些許遲疑，“這個時候過去，那內(nèi)殿定是穢腥之氣太重，皇上怎么好…”

元荊不欲聽其再說，輕一擺手，“去看看?！?/br>
曲徑通幽，內(nèi)殿已是紅燭高招。

陷在重重錦被里的人，枯槁蒼白，脫了水一般，毫無往昔奕奕神采。

紫竹在寧嬪身上加了好幾重錦被，掩住了底下緩緩而出的血，卻掩不住這人的將死之態(tài)和滿屋子的血腥之氣。

寧嬪叫紫竹給自己插一雙玉簪，攏了攏頭發(fā)。

聽得有人進屋的動靜，掙扎著想著坐起來，卻還是跌了回去。

寧嬪睜大了眼睛，待看清了面前人后，本還想著笑，卻還是忍不住，

眼底滾出一顆一顆的淚珠兒來，

“皇上…可來了…”

元荊坐在床榻邊兒，覺得有異，垂眼去揭開最上頭的湖藍錦被，指尖觸到的卻是整張被血浸透的床褥。

還帶著溫?zé)?，但不多久就會變冷?/br>
元荊抬了眼，“別哭。”

寧嬪聞言，顧不得儀態(tài)，竟捂著臉失聲痛哭，

“皇上，對不起，臣妾再也不惹皇上生氣，求皇上饒了臣妾…”

元荊心下一軟，搖搖頭，“是朕對不起你們?！?/br>
后又道：“朕晉你為妃，你要好生養(yǎng)病。”

寧嬪拿了手，一雙晶瑩澄澈的眸子望定了元荊，

“臣妾…不想當(dāng)妃...”

后又伸出手，“只要皇上常來看臣妾…”

元荊笑一笑，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好。”

殿外雨落延綿，羞怯冷寒，打落了璟瑄殿前的一叢花瓣，碎屑如粉，提前凋謝。

入夜，璟瑄殿寧妃娘娘薨。

何晏從未央宮回來后，也等到了入夜。

田崇光又令在身，也不敢擅自離宮，只得咬牙撐一把傘自外頭等著。

黑夜沉郁，淅淅瀝瀝，淋透滅了人最后一點熾熱的心性。

何晏輕嘆口氣，轉(zhuǎn)而面向田崇光，“我不等了，這便啟程北上?！?/br>
田崇光滿面疲憊，拱一拱手，“大人保重，恕卑職不能遠送?！?/br>
何晏轉(zhuǎn)了身，擺擺手，“早知如此，我就該先走，也省得你在外頭挨澆?！?/br>
田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