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家交流有些困難，但赫萊特還是得承認，這比和昆廷的相處要輕松很多。

但他剛避過巡查的視線、靠近伊文的單人病房時，里面就傳來隱約的人聲。從虛掩的門縫里，赫萊特看到斯諾站在病床邊。

“你必須去見見萊克特醫(yī)生！”他有些激動地說。

開放病區(qū)的探視時間早已結(jié)束，但斯諾的滯留卻并沒有引起任何注意。這一層樓甚至只有一個護士在值班，坐在前臺昏昏欲睡。

伊文坐在床沿，把玩著一柄小巧的鈍刃刻刀，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房間里還有另一個人。斯諾又壓低聲音重復了一遍，他才慢吞吞地回答：“不?！?/br>
“為什么！我們必須快點，要來不及了！”

“快點，”伊文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斯諾，“發(fā)生什么了？”

“我們需要——”斯諾猛地一頓，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復雜的、混合著迷惑、痛苦和逃避的神色，然后又恢復正常，“你需要接受他的治療！”

伊文興致缺缺地低下頭。

“聽著，伊文我親愛的，你必須——”

“哥哥?！币廖妮p而易舉地打斷了他，“他不可能永遠是我的醫(yī)生。你明白嗎，他不可能永遠幫助我們?！?/br>
“他當然會幫助你！”

伊文并不與他爭辯，很快又表現(xiàn)出了那種脫離現(xiàn)實、沉浸自我的狀態(tài)。斯諾焦慮不安地圍著他轉(zhuǎn)了一會兒，重重地喘了口氣，忽然拉開了外套的拉鏈。

“看看我，”他一邊脫下上半身的衣服，一邊說，“伊文，看看我?！?/br>
站在門外的赫萊特因為他的動作一愣。

……這是什么發(fā)展？

伊文終于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擺弄刻刀。他專注地看著斯諾的動作，眼神甚至有些閃閃發(fā)亮。

隨著斯諾褪下最后一件襯衣，赫萊特尷尬的神色逐漸被疑惑和震驚取代。

男人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傷痕，大小不一，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愈合，有的卻仍然在淌血。它們大多是割傷，幾乎覆蓋了他的腰背、臂膀和胸腹——所有被衣服遮蓋的地方。

伊文凝視著斯諾的身體，抬起右手，像是沒意識到手里還握著刻刀一樣，輕輕地撫摸上其中的一道新傷。斯諾立刻抽了口氣。

伊文看了一會兒，眼中的興味逐漸褪成失望與遺憾。他慢慢地收回手，說：“這不再完美了?！?/br>
但斯諾立刻抓住了他的手，重新貼上自己的皮膚，用力搖頭：“你說過的，至少這是個不錯的試驗品……”

伊文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斯諾臉上忍痛的神色開始被慌亂和無助取代。他一邊低聲祈求伊文的注意，一邊試圖拿走他手里的小刀。

門忽然發(fā)出了一聲輕響，這讓斯諾立刻停下動作、警惕地看了過來。頓時，驚怒交加的情緒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

為了避免引起sao動，赫萊特在他沖過來前就立刻進了病房并帶上了門：“晚上好，先生，我只是——”

“滾出去！”

斯諾卻完全沒有溝通的打算，咆哮著一拳砸過來，有如實質(zhì)的怒火不像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秘密后的羞憤，反而更像是憂慮下的色厲內(nèi)荏。

“我很抱歉冒犯你，”赫萊特一邊躲閃一邊解釋，“但我來是為了……”

“哥哥?！?/br>
斯諾毫不理會赫萊特的辯解，毫無章法的攻擊并不停歇。但伊文的一聲簡單的呼喚，就把他從憤怒中拉了回來。

伊文繼續(xù)道：“別人會聽見這里的吵鬧?！?/br>
“可我得把這混蛋從這兒趕出去！”斯諾喘著粗氣，警惕又憎惡地盯著赫萊特。

雖然第一次見面就不怎么愉快，但他的敵意實在濃烈真實得過分。赫萊特說：“我想這其中有些誤會……”

“去你媽的誤會！”斯諾罵了一句，“你是個該死的吸血鬼！我決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弟弟！”

那次在工作室里，他也因為相同的理由展現(xiàn)出敵意。赫萊特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我并不打算傷害伊文先生……”

“離開這兒，你這騙子！”

“哥哥，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兒?！?/br>
伊文的聲音像是在火中澆了一捧冰水，讓斯諾爆發(fā)得更猛烈：“不行！”

“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币廖钠届o地重復，“你留在這里，我和這位先生出去散散步。”

“我說過不行！他是個……”

“如果你同意了，我也許會在一個小時內(nèi)回來。然后我們可以去見見醫(yī)生，好嗎？”

伊文說完，忽視了斯諾蓬勃的怒意，站起身示意赫萊特跟自己出去。讓赫萊特驚訝的是，斯諾居然并沒有跟上來。

雖然看上去是他在保護和照顧伊文，但主動權(quán)和決定權(quán)似乎掌握在后者手里。他面對伊文不理不睬時的惶恐態(tài)度似乎更說明了，是他在依賴著對方。

“這么晚了你還不休息嗎？而且，你可以自由出入？不會有醫(yī)生來查房嗎？”赫萊特問。伊文無所謂地點點頭，面不改色地帶他路過睡著了的值班護士，走出了病房樓。

“斯諾的脾氣不太好?！边^了一會兒，他忽然說。

赫萊特意識到他是想向自己道歉，搖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說：“是我太冒昧了。你的哥哥只是想保護你?！?/br>
“他只是需要我?！?/br>
伊文笑了笑，又說：“你知道他為什么會不喜歡你嗎？我是說，不喜歡吸血鬼？”

赫萊特確實很好奇這一點，從斯諾的表現(xiàn)中可以看出他不只是不喜歡自己，而是厭惡、甚至懼怕吸血鬼這個種族。

“那是因為你們……”

伊文的聲音忽然被一陣人聲掩蓋。赫萊特下意識地拉著他藏在墻后，在他好奇的視線中示意他保持安靜。他一邊想是誰這么晚還會在醫(yī)院閑逛，一邊思考伊文為什么提出和自己單獨相處，但很快，熟悉的聲音就把他的思緒打斷。

“那個所謂的任務(wù)并不重要，甚至我現(xiàn)在就可以取消它?！?/br>
是昆廷。

接著，蕭的聲音響起來：“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一向沉著冷靜的聲線中，居然藏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急躁。

“別這么緊張，”昆廷安慰一般地說，“我找到你，只是想看看你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br>
——————

22

沉默了一會兒，蕭說：“我不記得我見過你?！?/br>
昆廷笑了起來：“不錯的說法。你也是這么向他解釋的？”

“你對他說了什么？”

蕭的聲音聽上去幾乎有些緊張。

“沒什么，”昆廷語氣輕松，像是在搞一場小惡作劇，“我只是覺得，愛情需要信任。如果你想做他的伴侶，至少應(yīng)該把真名告訴……哦，冷靜點。別碰你的槍，要知道現(xiàn)在我暫時還是你的雇主?！?/br>
蕭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