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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垂首坐在木制扶手椅上的男人在聽見門扉“吱呀”扭轉(zhuǎn)時抬起頭。

    見審神者走來，他想要起身讓位卻被對方抬手制止。

    “沒關(guān)系?！避タ谇Ю锸疽馑^續(xù)坐在那里，“我有問題想問你。”

    趁著走近的間隙，她觀察著他的面部表情。這不是她在喚醒長谷部后第一次這么做。

    這樣近距離的打量讓堀口千里想起之前偶然遇見那位別人家的鶴丸國永，對方也是安安靜靜地讓她看——但那至少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男人五官很深邃，鼻梁英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藤色的瞳仁中顯不出任何神采。

    迄今為止，她見過的三位付喪神，長相都相當(dāng)出眾啊……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飄到了完全不相干的方向，盡管屋子里唯一的聽眾并不在意她的走神，堀口千里還是難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第一個問題，”她環(huán)抱雙臂，俯視著對方，“你是誰？”

    “壓切長谷部。”

    “我呢？”

    “我的主人?！?/br>
    畢恭畢敬的敬語，卻因為缺少了感情而聽著麻木。

    “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主命?！?/br>
    ……啊。

    堀口千里停了兩秒。

    她想起狐之助對長谷部性格的詮釋，心知這答案放在以前的長谷部身上也算不得錯。

    “那你認(rèn)為，”她換了一種提問的方式，“審神者最需要的是什么？”

    “……絕對，忠誠?！?/br>
    “絕對忠誠？”

    千里諷刺般的重復(fù)了一遍。

    “看著我，壓切長谷部。我不是你前一任主人，你用不著拿對她那一套來對我，我才不要這種愚忠。”她頓了頓，“我說過，‘你認(rèn)為’，我要聽的是你自己的意見。”

    一直緊盯著他表情的堀口千里很容易看出那雙淺紫色的眼底浮現(xiàn)出的一絲松動。

    只是那松動轉(zhuǎn)瞬即逝，隱沒在麻木不仁的神色中。

    果然不可能這么簡單就行得通……

    她煩躁地想。

    “主命即為我的想法，”長谷部謙卑地低下頭，“主人的每一條命令，由我去踐行?！?/br>
    “那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回答剛才的問題?！?/br>
    男人驀地沉默下來，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的哪次都更長更安靜，這對于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確實難了些?？紤]到這一點，堀口千里酌情放寬了限制。

    “我不要求你現(xiàn)在回答?！彼p聲說，“你可以慢慢去想。”

    “在這期間，你可以在本丸內(nèi)自由行動。但是我不會對你再做出任何指令，直到你能回答我的問題為止?！?/br>
    這對于現(xiàn)在缺少主命便寸步難行的死士般的長谷部，恐怕不亞于一種懲罰吧？

    堀口千里走出房間時如是想，然而她沒有一丁點要回去收回成命的意思。

    矛盾嗎？痛苦嗎？

    這于他應(yīng)該是必然的。

    但越是深陷懷疑，越是處于這種矛盾痛苦的情感當(dāng)中，才越有可能去沖破纏繞在身上的桎梏。哪怕只是松動了一點邊角或是一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螺絲，都是一步懷著希望的進(jìn)步。

    *

    ——鑒于她對長谷部立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以及被留下來隨時要看管長谷部狀態(tài)的狐之助。

    下山采購的人選只有她跟加州清光兩人。

    堀口千里改變了原先的計劃。

    加州清光對二任在任的時候一無所知，長谷部那邊什么都問不出來，她只能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剩下的刀劍——知道那時發(fā)生了什么，才能反過來解決長谷部的問題。

    既然還要再喚醒其他人，她上次買的東西就完全不夠了，得再多做點準(zhǔn)備才行。

    “呼啊……”加州清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幫忙提東西的?！?/br>
    “很自覺嘛。”

    “所以可要好好對待我——”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的付喪神猛地止住話尾，跟審神者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到對方先忍俊不禁地轉(zhuǎn)過頭去。

    “果然跟那時候一樣在撒嬌吧？”

    “沒——有——”

    “不承認(rèn)沒用，我聽見了?！?/br>
    加州清光“嘖”了一聲。他走在后面，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審神者的側(cè)臉，她唇角揚起的弧度很淡，淡到會讓人懷疑那里到底有沒有挑起來過。

    但這樣總比以前那個虛假的笑容要好多了。

    她似乎也意識到這點，表情變得茫然，撫上自己的嘴角。

    “好像，”她喃喃道，“很久沒有這么跟人聊天了?！?/br>
    加州清光安靜地聽著。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那就接著聊下去好了。

    堀口千里很快做了決定。

    “知道嗎，之前我第一次自己下山，”她道，“狐之助給我畫了張地圖。”

    加州清光：“………………”

    他滿臉的一言難盡。

    不知道是不是每只狐之助的繪畫水平都那么感人。他當(dāng)初剛被召喚出來的時候見過以前那位無聊的時候給自己畫了張自畫像，好好的狐貍畫得像只兔子。但如果只是地圖，應(yīng)該……還好？

    堀口千里無情地?fù)羲榱怂幕孟搿?/br>
    “圈圈套圈圈，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地圖?！?/br>
    “總之我感覺憑著那個絕對找不到正確的路，我打算去問路的時候，有人從我背后竄出來嚇了我一跳?！彼粲兴嫉卣f，“——是個很奇怪的家伙呢?！?/br>
    “付喪神？”

    “嗯，他說他是鶴丸國永。”

    加州清光停住腳步，從后頸綁到胸口的那一縷發(fā)絲隨著慣性往前一晃。

    “你認(rèn)識？”

    “不，本丸里沒有鶴丸，”他重新往前走，“以前這周圍好像沒有其他審神者。”

    “可能這三年里又來了別人吧?！?/br>
    堀口千里不以為意，“這兒都陸續(xù)換了三任，別的地方有審神者搬過來也不奇怪?！?/br>
    “也是?！?/br>
    “如果不是剛才提起，我還真想不起這茬。等回去問問狐之助吧，要是能跟別人搭上線，也能討教點經(jīng)驗。”

    她本來挺排斥去跟正常人類接觸，但經(jīng)過長谷部的事和剛才那一番對話，忽然覺得試試也無妨。

    兩人同行時有人聊天，趕起路也覺得比一個人走時快得多，他們很快到了萬屋。

    推門而入，懸掛在門口上方的風(fēng)鈴發(fā)出“叮鈴叮鈴”的脆響。

    “商店，”堀口千里聽見走在旁邊的人低聲嘟囔了一句，“真好啊?！?/br>
    商品滿目琳瑯，從用于打扮的各類飾品，到打磨用的刀粉刀油，對喜好漂亮的刀而言毫無任何抵抗力。

    “有什么想買的跟我說好了?！?/br>
    反正她這回是把剩下的啟動資金全部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