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這并不會讓劉佳枝分心。

    她非但不會分心，甚至專注到有點緊張。

    背包壓在身后，空的。里面僅有的幾張紙都拿在對面的人手里，那是她幾個月時間里總結(jié)的所有證據(jù)和資料。

    對面的人神色專注地看著。

    空閑的時間里，劉佳枝在心中感嘆著，也算是老天開眼，看她獨自工作實在太累，最后一段時間里，難得辦公室里兩個只會說風涼話的同事伸手幫她的忙。其中一個人與地方檢察院的檢察官熟識，就幫她聯(lián)系了一下。

    本來檢察官沒有答應，可后來聽說是關于平泰保險的問題，不知為何，就應了下來。

    “保險代理公司違規(guī)cao作……”檢察官拿著她調(diào)查的證據(jù)，劉佳枝馬上說：“我有人證！您不要看只是一次簡單的退保，他們敢這么做里面肯定有貓膩的。”

    “你先別激動。”檢察官安撫她，“千里之堤毀于蟻xue，事態(tài)有多嚴重，不是最初就能看出來的。”

    劉佳枝稍稍安心，“那您覺得，我拿這些東西去保監(jiān)會舉報，能成么？”

    檢察官四十幾歲，姓韓，跟劉佳枝父親差不多大，帶著眼鏡，長條臉，非工作時間也是正裝領帶，職業(yè)原因，面相看著一直很嚴肅。

    他把資料放到桌子上，說：“你這些證據(jù)舉報是夠了。”

    劉佳枝沒有馬上高興，總覺得對方話還沒說完，她等著。果然，檢察官又說：“不過，要真看你寫這些，那這事情簡直要上高法了。”他拿手又點點桌子上的紙，“這里只有幾句是真正的客觀事實，其他的都是你的推斷。”

    劉佳枝到底年輕，被人一說臉噌地通紅，兀自辯解：“我就是怕別人不當回事！實話跟您講，去年年末的時候我舉報過一次，但是沒成功。我花了這么久調(diào)查，不能再不了了之了?！?/br>
    檢察官看著這個漲紅臉的小姑娘，神情難得和藹?！澳闶莻€好記者啊?！?/br>
    劉佳枝被人夸，抿嘴，“也沒?！?/br>
    “怎么沒，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查到這些東西，先找的不是檢查院，而是調(diào)查對象。”

    劉佳枝下意識地問為什么，可腦子比嘴快，一轉(zhuǎn)就想明白了。

    為什么，要錢唄。

    劉佳枝皺了皺眉，“我不是為了那個的……我就是……”她想起那兩個退不了保的老人，又莫名想到了那個傻傻的黑家伙，忍不住說，“我就是不想讓人被騙?！?/br>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br>
    檢察官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

    “如果你再有更強力一點的證據(jù)，那就好辦了。”

    劉佳枝看著他，“什么樣的‘更強力’的證據(jù)？”

    “你接觸過這個公司的人么？”

    一時間，劉佳枝腦子里晃過一個人影。黑發(fā)，白臉，大雨里消瘦筆直的身材。

    “嗯？”

    劉佳枝回神，啊了一聲，“接……接觸過幾個小職員，但沒什么發(fā)現(xiàn)?！?/br>
    “如果能拿到直接證據(jù)，那是最好的。”

    劉佳枝沉思。

    又聊了一會，檢察官要離開了。臨走之前他問了劉佳枝一句話。

    “看新聞聯(lián)播么？”

    劉佳枝一愣，“什么？”

    檢察官說：“那就是不看了，年輕人都不喜歡看新聞聯(lián)播啊?！?/br>
    劉佳枝不明所以，只能干笑。

    檢察官又說：“近來的國家政策你也完全沒有注意了。”

    劉佳枝一臉茫然，檢察官寬容地笑著，又頗為感慨地說：“只能說多行不義……你要治的，國家也要治，趕巧殊途同歸了?！?/br>
    風雨欲來。

    劉佳枝啞然片刻，檢察官安慰她說：“別緊張，你做你該做的就行。這個社會需要正義的人發(fā)聲，這讓事情變得更加簡單?！?/br>
    人要走了，劉佳枝猛地想起什么，最后一刻追問道：“請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公司員工內(nèi)部舉報的話，會不會輕判？”

    “你是說自首？”

    “……嗯。”

    檢察官點頭，“那當然了，法律讓人悔悟，自首不輕判，那誰還自首了?！?/br>
    劉佳枝也想笑笑，但心里事太多，笑得很勉強。

    檢察官離開后，劉佳枝獨自一人坐了很久。

    她騙自己是在思考事情，其實大腦一片空白。

    用腦過度后的后遺癥。

    一直坐到肚子咕咕叫，劉佳枝才反應過來，掏出手機。

    打給誰？

    她前幾天告訴周東南，說之后會找他。她記著這件事，他還記著么？沉溺溫柔鄉(xiāng)的男人，他知道她已經(jīng)搬走了么？

    劉佳枝趴在桌子上，力氣耗光。她的手已經(jīng)放到周東南的名字上，頓了好久，終于按下。

    周東南很快接了電話。

    “喂？”

    劉佳枝直起身，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挺想念他木木的聲音。

    “周東南？”

    “嗯?！蓖Ａ讼拢终f，“你搬走了？”

    劉佳枝笑了，“怎么，你找我啦？”

    “嗯?！?/br>
    “找我什么事？”

    “你買的吃的太多了，我做完想給你送去點，但你一直不在?！?/br>
    劉佳枝心里高興，挑著眉頭，想擠兌他幾句，腦海中莫名地又浮現(xiàn)了那道黑色剪影。笑也淡了，她聲音放低，“你老婆在你身邊么？”

    “沒，我在上班。”

    劉佳枝馬上說：“你還知道上班?。俊?/br>
    “知道?！?/br>
    “……”

    劉佳枝嘿嘿笑。

    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聊著，一點中心思想都沒有，可就是不放電話，不知不覺已經(jīng)快二十分鐘了。周東南那邊悶了悶，說：“要是沒事，我就掛了。”

    “你就這么不想跟我說話？”

    “不是，”他猶豫說：“話費……”

    劉佳枝火冒三丈，拍案而起?！霸捹M！？這點話費算什么，你要知道你老婆撈了——”最后一句猛地卡住。說不出口，還是說不出口。

    周東南說：“我老婆？”

    “沒，你聽錯了?！?/br>
    “哦?！?/br>
    劉佳枝抿抿嘴，“你以后要留北京么？”

    “不?！彼敛华q豫地說，“我領她回貴州。”說完又道，“……北京太冷了?！?/br>
    劉佳枝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隨口一句掛了，放下手機。

    劉佳枝的工作單位也在望京，是一家大型報刊雜志出版社，有兩百多名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