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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樹,車子就停在了那條卵石小路前,原來薄薄的棉外套換成了厚重的羽絨服,微風(fēng)拂過臉龐,癢癢地惹我用手去擋。漫天的寒氣透人心涼,唯有一心拯救子善的勇氣,教我別離了自己的夢想,活在了這個陌生且寒冷的隆冬。如果有機會讓我重新選擇,哪怕知道今天會是一場空,我仍會無悔堅持當(dāng)初的抉擇。邁出大門的那一刻,已決定了不再回頭,母親走在左側(cè)為我撐傘遮雨,父親走在右側(cè)攙扶著我,我懷里抱著子美,堅定不移的走向前方。福伯已站在車前等候,見我們走進(jìn),馬上打開車門。在車廂內(nèi),大家都很安靜,我閉眼靜息,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破沉寂。聽見母親接電話的聲音,然后她推了推我,“是馨慧jiejie?!?/br>“喂?!蔽医舆^電話。“怎么一直打你電話都忙音?!避盎踛iejie問道。自從君臨宣布訂婚以后,我設(shè)置了只接聽父母和弟弟的電話,其余的都設(shè)為拒接。我解釋了一下,然后,又和馨慧jiejie客套了幾句。“以后你要多保重,有空我會去看望你的?!避盎踛iejie說。“你也是。”掛斷電話,我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最近已經(jīng)很怕被人同情了。到了機場門口,福伯幫我提著隨身的行李,之前的幾大箱行李已經(jīng)一早托運了。“不用再送了,福伯。”我轉(zhuǎn)過身說。“少夫人?!彼粗?,傷感的喊了一聲。不忍心再糾正他,只是向他微笑了一下,“我走了,你多保重?!?/br>然后,父親接過了他手上的行李,他向我鞠了一躬,目送著我們步入機場。一入機場大廳,意外的碰見到了徐永安,他微笑地走近我們,“夫人,我已在這里恭候多時了。”他是君臨身邊的人,見著他我也沒好氣,“不要再喊我夫人了,我父母聽著會傷心的?!?/br>只見他淺淺一笑,“請隨我來。”我們跟著他進(jìn)入了貴賓通道,乘坐葉家的專機離開,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有一種莫名的惆悵,透過機窗眷戀地望著底下的景色,三年了,在這里生活三年了,想不到最后是以這樣慘痛的方式結(jié)束,讓我?guī)ег古c恥辱離去,不知下一次在踏足這片土地會是何時,又或許永遠(yuǎn)也不會了…繁花似錦飛機很快就抵達(dá)了機場,我們一直不作他想,跟隨徐永安從貴賓通道離開。出了機場,父親這才說了聲,“奇怪,怎么與家里的城市環(huán)境不同?”我環(huán)視了一下,果然如此,轉(zhuǎn)過身后,發(fā)現(xiàn)背后竟是“浦東國際機場”。“諸位請上車?!毙煊腊舱驹诹艘惠v黑色的加長林肯前方,替我們打開車門。到底發(fā)生什么事?站在原地,將腳一跺,“我們哪里都不去,你趕快送我們回家?!?/br>“夫人,請不要為難在下,我亦是奉了公子之命?!彪S后,他看了一眼我的父母,以及在母親懷里熟睡的子美,“若然在此發(fā)生拉扯,必定有失身份,還望夫人三思?!?/br>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望向父母,只見父親向我點了一下頭。無奈只能隨他上車,心中不斷納悶,不知這次又是唱哪一出戲了?不過我父母都在此,諒他也不敢對我怎樣?車子駛?cè)肓艘粋€幽深靜謐的宅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下車環(huán)視四周,居然是蝶莊。此時,英叔英嬸已站在門前等候,一見著我便眉笑顏開。“夫人?!庇鹣蛭矣瓉?,然后看了一下身旁的父母及子美。“老先生,老夫人,您們好?!背业母改更c了點頭,再端下盯著子美看了好一會,“真與少爺小時候有點神似?!比缓螅覀儾饺肓苏瑑?nèi)。讓我深感驚訝的是,院宅的外表與當(dāng)初無異,內(nèi)里竟變成了一片金碧輝煌的景象??蛷d全部換成了法式的落地玻璃窗,并且全部垂著華貴的天鵝絨窗簾,用金色流蘇一一束起,法式厚重的家具,延續(xù)了經(jīng)典奢華的線條,沙發(fā)、壁爐、圓臺的雕刻錦繡無比,厚厚的復(fù)古羊絨地毯讓人陷到腳裸,墻壁和天花的裝飾和雕刻都精致而偏于繁瑣,是典型的追求華貴氣魄的巴洛克風(fēng)格,一切都重現(xiàn)了法國路易王朝宮廷貴族生活的奢華冗繁。“公子開完晨會就過來,夫人請上房等候。”徐永安一個“請”姿勢,示意我隨他上樓。我向父母交待了幾句,讓他們在樓下等候,然后跟著徐永安踏上旋轉(zhuǎn)樓梯。發(fā)現(xiàn)這里的每一角落都修葺一新,扶手的鐵藝鏤花都鍍上了一層金箔,這里的富麗堂皇毫不遜色于京城的莊園。就連走廊的天花都做成了拱形的吊頂,布滿花瓣雕刻和精致燈飾。“得知夫人崇尚奢華景象,酷愛品質(zhì)生活。這里的布置花費不少的功夫和時間,還望屬夫人的意?!毙煊腊策呑哌吅臀医忉尅?/br>關(guān)我什么事,身體禁不起舟車勞頓,腳步有點不太穩(wěn),只想待會問清楚后,和父母、子美趕緊離開。我們停在主臥室前,徐永安為我打開門,輕聲道,“近日公子心情不大好,待會夫人有話好好說,莫要和公子動氣?!?/br>他心情不好,難道我的又好嗎?我掃了徐永安一眼,徑直走了進(jìn)去,有點意外目眩的感覺。這是一座水晶璀璨的宮殿,里面的大床、梳妝臺、穿衣鏡、美人榻、全部用水晶鑲邊,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點點溢入,照在這些水晶裝飾上,而后又反射入我的眼簾,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色彩格調(diào)采用了高貴的紫,無論是厚實的羊毛地毯,還是堂皇的天鵝絨窗簾,還是富麗的床榻布藝。最受矚目的應(yīng)該是那盞重重堆疊水晶吊燈,幾近占據(jù)了整個天花的一半,顯得有點繁瑣而夸張。看來是什么都變了,無論是人心還是景象,都完全與數(shù)月前不同。走到窗前,遙望遠(yuǎn)方唯一不變的平野,出神地看著那一片曾與君臨共享的天下。不知幾時,君臨已站在了我的側(cè)邊,身穿合身剪裁的黑色西服,胸前還襟著一枚中峻嘉華高層集會需佩戴的行徽,應(yīng)該是一開完會就急忙過來的。待我發(fā)覺后,緩緩的轉(zhuǎn)過身,聲音從齒縫里擠出,“葉峻彥?!?/br>他久久的凝望著我,才回過神來,微笑道,“喜歡這里嗎?”“你到底想怎樣?”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他直視我的雙眼,溫和的說,“想你留在這里?!?/br>簡直是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覺得不可思議的回望著他,“癡心妄想?!?/br>“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你跟著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日后我也一定會好好補償,若然你現(xiàn)在離去就什么都沒有了?!彼裆氐卣f道。突然覺得他是這樣可笑,“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馬上放我走?!?/br>只見他的凝睇變得溫柔,“不是說過‘不離不棄’嗎?”原來他還記得,為何他自己說得又會忘記?這句話確是驚醒了我,決絕的說,“假若你還不明白,我現(xiàn)在就說清楚,你妄想享齊人之福?”“那么你也妄想我繼續(xù)發(fā)放那四億貸款?!彼炊?zhèn)定的望著我。不相信他竟會無恥到這樣地步,我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只聽見“啪”一聲清脆,沒想到他也終究不閃不躲,頓時,他的臉頰浮起了紅紅的指痕。最恨就是別人要挾我,“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我父親也什么都不要了?!毕嘈鸥赣H寧愿放棄新域,都不愿看到我受這樣的委屈。“是啊。你父親可以為你放棄一切,難道你又可以讓他為你放棄一切嗎?”君臨一步一步地走進(jìn)我,“你忍心讓他傾家蕩產(chǎn),負(fù)債累累嗎?”沒錯,他說得沒錯。我不可以,我不可以讓爸爸放棄他多年的心血,不可以讓mama放棄安逸的生活,不可以讓弟弟放棄出國的機會。淚水從眼眶里緩緩地涌出,聽見了自己細(xì)膩的泣聲…他伸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欲迫我靠近他,“君子,我…”“放開我,放開我…”我本能的抗拒著,用力過猛,開始有點氣喘了,伴隨著幾聲咳聲。這時,聽見了敲門的聲音,顯得有點急促。“什么事?”君臨仍不肯放開我,大聲問道。是徐永安,“JohnSachs很快就飛抵北京了,公子還得趕緊回京出席歡迎晚宴?!?/br>君臨手上的力道有所減輕,我一分一分的抽回自己的手,深惡痛絕的望著他。他欲伸手撥我頰邊的亂發(fā),我將頭一偏,他觸不到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在這里好好養(yǎng)病,我過幾天再來看你。”怕是見我這樣子,也不敢再逼我了。他步出房門前回頭看了我一眼,再嘆了一口氣。后來,我就自己一個人待在了房中,直到父親入來看我。“爸爸?!蔽疫@才反應(yīng)過來,撲進(jìn)父親的環(huán)抱,想起小時候,我受了委屈都是撲回父母的懷里放聲大哭。“meimei,”父親一臉無奈的看著我,“真讓你受委屈了。不如我…”在他懷里,拼命的搖頭,我不能讓全家人因我而受苦,“不行的,即使不為mama著想,也要為弟弟想一下?!钡艿苓€有大好的前途,還要替我完成父母的心愿——學(xué)有所成、光耀門楣。越發(fā)覺得君臨的深不可測,他是算準(zhǔn)了我不會反抗、我的父母也會奈何不了、算準(zhǔn)了以家人相挾,我必定會就范。這一切都是早有預(yù)謀的,從他不斷催我回京開始,從他堅持放貸新域開始。我和他一起被人算計,而后又要再被他算計。我想杜浩蘅、杜素蘅也萬萬想不到,他們當(dāng)初施壓中止新域的貸款,卻成為今天我離不開君臨原因,最不希望我和君臨在一起的人,卻是緊緊地把我捆在君臨身邊的人。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人?有一種回天泛力的感覺。于是,我又被迫留在了蝶莊,陷入了絕望的生活邊緣…寂寞寥我整個冬天都在生病,病情一直時好時壞。那天下午,我在沉睡中朦朧聽到英嬸的聲音,“…您別生悶氣,不是醫(yī)生不盡心,而是夫人根本不愿好起來,夫人患的是心病啊。”睜開眼睛,看見君臨站在床邊,也正看著我,將頭一扭,不想理會他。“我知道你惱我,可也不能拿你的身子跟我慪氣啊?!本R欲伸手摸我的肩,好在我早有防備,身子往里一偏,轉(zhuǎn)頭正視他,厭惡的喊了聲,“走開?!?/br>君臨望著我,惱羞的表情,“你不能不講理啊。”這時,母親捧著一碗藥進(jìn)來了,正眼都不瞧一眼君臨,“君子還要休息,你別礙在這里?!蹦赣H和我一樣同仇敵愾,從來不給君臨好臉色。心知我母親不待見他,君臨也不好說什么,便沉著臉離開了。“meimei,別與這些人一般計較,”母親扶著坐直身體,“來,我們吃藥?!?/br>其實,母親心里比任何人還要計較,見著君臨的臉色比我的還要難看。想著自己那么大了,還要母親那么cao心,總覺得很過意不去。英嬸說得沒錯,我是心病,而不是身病。是我在借病逃避問題,可我也是沒辦法啊,實在不愿好起來后面對君臨。這段日子里,君臨很少來蝶莊,恐怕是和素蘅新婚燕爾,需要在家里扮演賢夫的角色,又或者需要出席各種場合展現(xiàn)他們的郎才女貌。父親也因打理生意,需要返回南方。于是,除了英叔英嬸,整個蝶莊只剩下了照顧我的母親,年幼的子美,以及病怏怏的我,偌大的宅院顯得凄凄落落,到處一遍死寂。這一切,直到弟弟的到來才有所好轉(zhuǎn)。春節(jié)的時候,父親和弟弟過來這邊與我們團聚。年三十的那一晚,弟弟帶著子美在院子里放煙火。父母與我則在一旁看著,想起了還在南方的時候,每一年的春節(jié)父母都會帶著我和弟弟到郊外放煙火,最后還會燒一串炮仗,要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除舊迎新。“愣在哪里干嘛?快點過來啊?!钡艿芡?,大聲喊道。童心未泯地跑了過去,母親想拉我也拉不住,只聽見身后母親的叮囑,“小心點?!?/br>拿起一根七彩棒點燃,揮手劃過星際,“子美,你看mama要變身了?!睂W(xué)著兒時的動漫,女主角的經(jīng)典變身動作,姿勢優(yōu)雅的轉(zhuǎn)了一圈。隨后,子美也學(xué)著我轉(zhuǎn)了一圈,胖嘟嘟的臉展現(xiàn)了天真無邪的笑容。我好久沒試過著高興了,總是悶在屋里躺在床上。最后,父親還是按照慣例點燃了一串炮仗,在“噼里啪啦”的喜慶聲中,迎來了新的一年。我捂著耳朵,看著炮仗紅紙的碎碎落在地面上,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日子。“好久沒試過,過年那么熱鬧了?!钡艿苄χ鴮ξ艺f。抬頭有點疑惑的望著他,“啊?”“你不在的日子里,家里過年都很冷清,更談不上放煙火了?!钡艿艿难劾镅诓蛔∈?。其實,我在葉家的時候,這年也過得不好。年三十的那一晚,爸爸總要在酒店設(shè)家宴,雖然出席的人數(shù)不多,只有君臨姑姑一家,可爸爸指定要與君臨、姑父對飲,勢必一醉方休。所以,君臨也不會好到那里去,而我的大年夜便在照顧一個酒醉的人中度過。那時,忙里忙內(nèi)照顧薄熏的君臨,卻也不覺得委屈,因為沒有了煙火,沒有了歡聲言語,心里卻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那是一種天長地久的感覺。一滴冰涼的液體滑落臉頰,我迅速用手去拭,不想讓旁人看見。“jiejie,你過來一下?!钡艿苁疽馕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