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凈身。

    先帝祭日時的過程難免繁瑣了些，不過我即在其位就要謀其職，雖說我這太后名聲差了些，但這些場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沐浴凈身畢后我見還沒到誦經(jīng)時間便準(zhǔn)備到太廟其他處走走，我也沒讓如歌如畫她們跟著，就只身一人在朱紅廊道上悠悠然地行著。

    只不過我今日似乎倒霉了些，不過一時沒人跟著，沒走一會，草堆處倏地跳出了幾個黑衣蒙面的人，我來不及呼救，便被黑衣人一個手刀砍暈了過去。

    待我醒來時，只覺脖頸酸痛，我望了望周圍，是一間尋常的小木屋。我正躺在一張木床上，身邊一個扎著雙髻的姑娘正撐著下顎在打瞌睡。

    我心里頭有種不可言喻的微妙感，我戳了一下身旁的姑娘，她咯噔一下跳了起來，見我睜著眼睛望她，尖叫了一聲，然后迅速跑了出去。

    不一會，木屋里走進(jìn)了一個人，那人寬額長臉，一雙鷹目炯炯有神，不是什么人正是平寧王，算起輩分他該喊我一聲皇嫂。

    他對我拱拱手道：“還望太后海涵，李仁這小崽子看得太緊，本王唯有出此下策?！?/br>
    我頓了下，微微一笑道：“無妨。”

    其實(shí)我與平寧王之間除去叔嫂關(guān)系外，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同盟關(guān)系。至于同什么盟，這也是顯而易見的。

    秘密相見，對皇帝出言不遜，很明顯的，我和平寧皇叔準(zhǔn)備要謀反。

    至于為什么要謀反，這個卻是說來話長了。

    卻說我十二歲那年，蘇家慘遭滅門，我因在重光山養(yǎng)病才免于一劫。蘇家是大榮的四大名門望族之一，一夜間全滅自是沒這么簡單，但偏偏蘇家端的給滅了，這背后指使的人權(quán)力幾許自可揣摩一二。我年紀(jì)那時雖小，但我阿父和阿娘就常告誡我要慎言慎行，并同我說若是哪一日他們不在了，也莫要過于傷心，此乃命數(shù)云云。

    是以蘇家滅門時，我便知道這并非偶然乃是必然，這幕后之手，想必就是那萬人之上的先帝。至于先帝為何要滅蘇家，這其中緣由，卻是沈輕言同我說的。

    我貴為太后的第一個六月初十，我在蘇府緬懷家人，那會皇帝心機(jī)尚未像如今的重，是以我行動方便得多。沈輕言那時就同我說，先帝不是正統(tǒng)的皇家的血脈，如今的小皇帝亦不是。正因?yàn)樘K家知曉，所以被滅門。

    那時我問他，為何他也知曉？

    他輕輕地同我說，蘇家滅門前一夜，我阿父曾讓他好生照料我，若是發(fā)生了不測，這秘密可作保命符。

    那時起，我便知曉了先帝迎我入宮的動機(jī)，恐是怕蘇家除了我之外還有余黨，是以將我放到他眼皮下好掌握。至于立我為太后，恐是也因見我乖巧了若干年，與其繼續(xù)防下去還不如將我變?yōu)樽约胰?。若是皇帝一倒臺，我這太后也得跟著倒。

    只不過先帝滅我一族，我又怎肯忍氣吞聲地享受這家人用血換來的榮華富貴？先帝要破壞大榮的龍脈，我偏不讓他得逞。平寧皇叔是正統(tǒng)血脈，讓他為帝，也算是報了我滅門一仇。

    平寧皇叔此時的目光在我的小腹上轉(zhuǎn)了一圈，“太后這喜脈是……”

    我摸了摸小腹，方道：“恐是皇帝的把戲。”

    六月初十那一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也無從知曉。我這身子是清白與否，我也不知曉。而近來我的確有懷孕的癥狀，是以這喜脈真假與否，我也不曉得。

    平寧皇叔皺眉道：“幾年不見，李仁這小崽子的把戲倒是越來越多了。”

    我耳聽平寧皇叔左一口小崽子又一口小崽子的就愈發(fā)心驚，不過幸好皇帝不在這。我淡淡地道：“皇帝長大了?！钡拇_是長大了呀，都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設(shè)計(jì)我了。

    我話音落時，小木屋的門被推開了，一道如清風(fēng)明月般的嗓音徐徐響起——“陛下估摸懷疑到太后身上來了?！?/br>
    我抬頭一望，一張?jiān)偈煜げ贿^臉出現(xiàn)在我眼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亦是謀反的盟友之一——大榮沈相沈輕言。

    我曾問過沈輕言：“為何要同我一塊謀反？”

    他當(dāng)時沉默了一會，方答我：“沈家一直忠于真正的皇家?！?/br>
    平寧皇叔又皺眉道：“沈相此話怎么說？”

    沈輕言望了我一眼，方道：“陛下無非是想借太后喜脈一事行一石二鳥之計(jì)，即收回了太后參與朝政之權(quán)，又借此試探太后有無同黨。為保太后，我方承認(rèn)了喜脈與我有關(guān)。”他頓了下，“幸而平日里太后佯作對我情深一片，我承認(rèn)了這胎兒是我的，陛下也不會對我多加懷疑?！?/br>
    我……佯作……對他情深一片？

    我委實(shí)驚得不能再驚，沈輕言呀沈輕言，你究竟是那只眼見到我是……佯作？

    偏偏他還抬頭對我道：“在福宮里，我和太后演得甚是逼真，陛下并未起疑?！?/br>
    我苦笑一聲，“正是，我與沈相配合得天衣無縫。”

    沈輕言又道：“寧恒該是陛下那邊的人，如今在太后身邊，應(yīng)是起監(jiān)視之用?！?/br>
    我心中苦如黃連，正欲說什么時，腹中似有什么騰地上升，我只覺一陣惡心，捂住胸口就吐在地上的夜香壺里。

    待我吐畢，拿出帕子揩了揩嘴后，卻見沈輕言與平寧皇叔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我口中酸澀無比，下了床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喉方淡淡地道：“估摸我這喜脈是真的，興許是寧恒的，又興許是一個我也不知道的人。”

    經(jīng)方才沈輕言這樣一說，那么這胎鐵定就不是他的。按照太醫(yī)診斷的懷孕日子，該是六月初十那一日所得的，只是六月初十那一日我確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

    我問：“沈相，六月初十那一日，你可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沈輕言沉吟片刻，方想開口時，外頭忽地沖進(jìn)了剛剛在我身邊打瞌睡的雙髻姑娘，她慌慌張張地道：“王爺不好了，外頭來了許多御林軍?！?/br>
    沈輕言與平寧皇叔的面色皆是一變，沈輕言最快反應(yīng)過來，“王爺，木屋后有密道，跟我來。”而后他又望了我一眼，我對他道：“你帶平寧皇叔走吧，剩下的我自會應(yīng)付?！?/br>
    沈輕言頷首，道了聲“萬事小心”便迅速消失了。

    我暗暗嘆了聲，對還在發(fā)呆的雙髻姑娘道：“怎么還不走？再不走你就別想走了?！?/br>
    她眼睛泛紅，咬著唇道：“王爺曾救了我一命。”

    我瞬間明了。太后被劫，若抓不出主謀，皇帝定會疑心。原來這姑娘是平寧皇叔留下來的替死鬼。不過這主謀難免弱了些。

    我笑道：“你一個姑娘家能做些什么？快些走罷。我會擺平剩下的一切?？茨隳昙o(jì)也不過二八，不要因此而喪了命?！?/br>
    她倏地瞪大了一雙杏目，“誰說我不能做什么？”

    話音一落，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竟是一掌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