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小屋的槍戰(zhàn)中，他甚至認為這位正直的警官對搭檔有些過分信任了。不知道是他的性格天生如此還是因為多年搭檔產(chǎn)生的深厚感情，麥克似乎感受到一種悲情的力量，即使沃特想和卜倫諾家族同歸于盡，埃迪也會奉陪到底。他不明白一個干了三十多年的警察，肯定經(jīng)歷過不少正義缺席令人遺憾的案件，既然堅持了這么久，為什么會在最后關(guān)頭打破自己牢固的信念，毫不猶豫地去追求以暴制暴的黑暗公正呢？

“埃迪·菲爾德？”露比說，“好吧，艾倫讓我猜一下，那我就這么告訴你們，在這個事件中誰都不是局外人?！?/br>
“你說得很對。”艾倫沒有像往常一樣反對他：“所以那個小子接近我們多半也是不懷好意。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這得讓麥克來說?！?/br>
“我看不出里昂有什么惡意?！丙溈嘶卮稹?/br>
“也許他演技高超，瞞過了你的眼睛?！?/br>
麥克伸手在他的下巴上輕輕捏了一下：“像你這樣的好演員也許可以瞞過我一會兒，但里昂和我相處了那么久，沒有人能夠二十四小時不露破綻地演出另一個自己?！?/br>
“但你不能否認他心里藏著秘密?！卑瑐愓f，“你的手指怎么這么涼？他心里肯定有秘密，只是未必是惡意的那種秘密?！?/br>
“他做了件讓我驚訝的事?！?/br>
“什么？”

“和你在酒吧街救他時一樣，他在槍戰(zhàn)中擋住了向我掃射的子彈。”

“你受傷了嗎？”

“一點都沒有。”

“他看起來也沒什么事。”

“子彈全都打在防彈衣上，但是那么近的距離，你知道那種感覺。”

艾倫沉默片刻，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感覺。關(guān)于受傷他有很多經(jīng)歷可講，他也知道在槍戰(zhàn)中演戲有多不切實際，即使所有槍手都是演員也無法保證每一顆子彈都落在規(guī)定地點。他相信這是里昂出于善意的勇敢之舉。但好意是一回事，秘密是另一回事。

他相信露比的猜測，這個魔盒里沒有局外人。

第52章中止的委托

什卡郡樂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死鎮(zhèn)。

荒廢的空屋和各種酒吧、商店、加油站、旅館、長滿雜草的街道，讓死氣沉沉的小鎮(zhèn)顯現(xiàn)出一派陰森詭異的風景。

小鎮(zhèn)雖然廢棄了，但偶爾還會見到滿懷好奇和探險之心的觀光客的身影。

一群烏鴉落在街角的廢墟上，埃迪把車開過去時，這些碩大的黑色鳥兒竟然無動于衷，悠哉地東張西望。

埃迪在沿途的加油站加油時，順便買了足夠一個星期吃的水和食物，一些御寒用的衣服、毯子。這里什么都沒有，寂寥像雜草一樣瘋長。埃迪覺得心情很平靜，這個荒涼的小鎮(zhèn)曾經(jīng)是黑手黨的據(jù)點，發(fā)生過好幾次血腥屠殺，而隨著時光流逝，罪惡消弭，這里反而成了一個能讓他這個終生與罪案打交道的警察體會到寧靜安全的地方。

諷刺之情在埃迪心中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到沃特在身旁打瞌睡。

他的老搭檔太累了。

看到沃特的白發(fā)，埃迪難掩心中愧疚。他把手伸進衣袋，拿出一個裝著占邊波本的小酒瓶。以前他很少喝酒，但最近忽然發(fā)覺酒精真有點了不起的本事，可以讓人迅速沉浸在一種忘我的境界里。在輕微醉酒的狀態(tài)下，那些擔憂、煩心、自責和傷感全都自覺地退出了他的領(lǐng)地，那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埃迪嘗試過幾次以后，總算知道為什么有人會迷戀上酒精，終日酗酒，沉醉在這金黃色的液體里。

不過他還是得保持清醒，這是他多年來習慣而成的警覺。他喜歡濃咖啡，就是因為咖啡因可以驅(qū)走睡意恢復精力，對于酒這位新朋友，他還需要更謹慎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酒氣，沃特從瞌睡中醒來，發(fā)現(xiàn)車正停在一個廢棄的十字路口。

沃特用手掌揉了一下眼睛。

“我睡著了。”他說。

“睡著的時間不長，你看起來很累?！卑５锨那陌丫破糠呕乜诖?/br>
“你在喝酒？”

“喝了一點?！?/br>
沃特向窗外看了看說：“今晚我們要住在這里，去找個干凈點的地方。”

“只要沒死過人的地方就好，哪里都不干凈?！卑５险f，“萬一有卜倫諾家族的人追來，這里倒是個交火的好地方。”

“他們未必會追來?！?/br>
埃迪的目光也投向車窗外的廢墟，在雜草后面有一堵斷墻，墻上用白色油漆刷著些早已模糊不清的臟話?，F(xiàn)在白色已經(jīng)因為幾十年的風吹雨淋變得骯臟不堪，一些赭紅的斑點留在上面。

那是血嗎？埃迪不太確定，不過這里曾是個血腥暴力的人rou屠宰場，任何地方染上血跡都不足為奇。

“幾十年前有個叫迪基·克萊夫的幫派份子，認為他的死對頭在勢力地盤的劃分上對他挑釁威脅，于是糾結(jié)手下準備策劃一件大事。就在這個鎮(zhèn)上，他以一筆數(shù)額巨大的非法買賣引來對手幫派的十幾個成員，在對方?jīng)]來得及有任何作為的情況下進行了一場殘忍的大屠殺。”

沃特聽說過這個故事，這個故事不止現(xiàn)在駭人聽聞，即使在當時黑手黨盛行的黃金時期也是一件令人震驚的屠殺慘案。

他想，這個故事發(fā)生在哪里呢？傳聞說是一個名叫“棘齒”的酒吧，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了。

時間像一個不老不死的健忘癥患者，每一秒鐘都在遺忘和銷毀過去發(fā)生的事。

沃特不知道埃迪為什么突然想起這個故事，只是他似乎從這個殘酷的故事中又看到了一種毀滅式的命運。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涌上他的心頭，大概只有在這個沒人的“鬼鎮(zhèn)”里，想象迪基·克萊夫的手下冷血掃射的場面才會產(chǎn)生這種消極情緒。

埃迪成功地激發(fā)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絕望和孤立無援。

他的搭檔實在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訊問高手。

“給我喝一口你的酒。”他說。

埃迪從口袋里拿出那瓶占邊威士忌遞給他。

沃特打開瓶蓋喝了一口。他不像埃迪那么節(jié)制，自從綁架事件發(fā)生后，他早就有了輕微酗酒的習慣。

喝完這一口酒，沃特好像有了某種決心。

他把酒瓶還給埃迪，望著一只大膽地落在車前蓋上的烏鴉問：“你想知道什么嗎？”

“沃特，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我很少評價他人，但你是個了不起的搭檔，從不出錯，不管什么時候都能長時間工作，好像根本不知疲倦。現(xiàn)在我們又重新在一起……工作……就當它是工作吧，你要不要把卜倫諾家族追殺你的真正目的告訴我？難道真的是因為老卜倫諾留下的暗殺令？”

“老卜倫諾死了，暗殺令早就不存在了?！蔽痔卣f，“這只是我的一個計劃?！?/br>
“什么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