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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還給她,那意思是請她一起吃。他師父倒也不嫌棄,傾國傾城的女人,和一個小少年并肩坐著,用涂著蔻丹的手指將黏糊糊的白糖冰糖送入口中,嚼得無比舒暢。她說:“我給你講故事吧,就講你師父我的豐功偉業(yè),我當年也是和你一樣這么過來的,甚至比你還要苦一些?!?/br>桑意有點好奇,就坐在那兒聽他講。一開始是女人在好幾個男人之間周旋的故事,他不感興趣,后頭又看見他師父像狐貍似的抿嘴一笑:“后來?那幾個喜歡我的男人,都被滅國了,我親手送的他們上路?!?/br>桑意想了一會兒:“這個,我也要學嗎?”他師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不想教給你。你值得真誠簡單的情愛,不要搞得和我一樣利欲熏心。但是你長了一張比老娘我當年更好看的臉,我瞧著城主的意思,你是要學的了,小朋友?!?/br>桑意“哦”了一聲,起身回房,連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女人又好氣又好笑:“怎么又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桑意這次出聲了,他朝外邊喊:“我寫信?!?/br>他鋪好了信紙,拿筆給疼愛他的緣哥哥寫信。寫自己最近在做什么,問他最近在做什么。他現(xiàn)在都是一個人去吃刀削面了,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好。他寫了一百人的突圍訓練,寫自己日益精進的刀法,還有他不太喜歡的黑暗訓練,這種日子太苦,苦得他落下了怕黑的后遺癥。轉念一想,謝緣在軍中大約也是一樣的苦罷?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寫的東西,而后揉成紙團丟在一邊,自己爬去榻上睡覺。睡覺現(xiàn)在是他最熱愛的一項活動,其次就是吃零食。身上沒有一天閑下來,性子卻越來越懶。謝緣一走,他便逐漸看清了謝家是個什么樣子,周圍人是什么樣子,是個深不見底的泥潭,然而之前照亮這片泥潭沼澤的光亮不在江陵了,他便回歸以前的日子,安心地追尋自己的生存方式。也偶爾想著,謝緣什么時候能回來?兩年,三年?已經(jīng)是三年過去了,如果再久……他就要忘了他的模樣了。后來,他基本再沒什么時間想這回事。別處叛亂,謝月奉命前去清剿,開始打仗了。桑意被謝月提過去當了他的副官,半是提攜半是磨礪,一開始同樣從最底層的營兵做起。軍中人因為不知何時生死的緣故,都沒什么興趣搞一些明爭暗斗的勾當,待人都寬和。桑意在那兒學壞了一點,學來一點兵痞的脾氣,能彎起眼睛打趣逗樂,組團翻去好幾公里外的地方蹭老百姓的飯吃,夜晚值崗時嚼煙葉子提神。謝月對他很嚴厲,是與謝緣完全不同的教導方式——他在教他怎么去當一個長官,怎么令眾人信服。怎么看都不該是一個書童應當?shù)玫降慕虒А?/br>有一天,桑意的師父過來交接任務,桑意對著謝月報告過行軍路線和糧草情況后就退下了,回了自己的營帳中休息。半夜,他起夜路過靶場,卻見謝月和師父立在靶場中談話,神色都十分凝重。“陛下年齡小,疑心重是應當?shù)?。謝家樹大招風,不是一天的事了?!?/br>“……聽聞國舅爺那邊也不好過。到時候會是個什么情況也未可知。”“那少城主呢”“白乙我不擔心,他做事穩(wěn)重得當,從小就這么過來的。只是我最近身體不大好,咳血,估摸著時日無多,他今年剛滿十八,會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桑意能用,他很懂事,也聽話,有能力,所以我希望他能替白乙分擔一些,不要讓白乙成了眾矢之的?!?/br>“他會是少城主手中最好用的那把刀?!彼麕煾告倘灰恍Γ耙踩缤疫@么多年來之于謝家一樣,總是要習慣的。只是那個孩子……我總覺得太可惜了,他是個好孩子?!?/br>“我知道,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br>桑意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等兩人都離開之后,原路返回,繼續(xù)睡他的覺。第二天,斥候來報,被圍的敵軍終于按捺不住,從缺口瘋狂后撤,大軍要往上追,謝月當機立斷帶了精英人馬過去。然而沒有料到的是,斥候聽信了jian細的話,情報錯誤,謝月率領的一干人馬在路上遇到了埋伏,等到接應撤回時,謝月已經(jīng)身負重傷,人事不省,估摸著快要救不回來了。戰(zhàn)事還沒有結束,主帥卻首先喪失了行動力,一時間人心惶惶。諸位重要江陵在賬外守了一整夜,黎明時等到的不是別人,而是個頭不高、聲音也不大的桑意。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主帥犧牲,傳信給江浙軍營,無需報告此事,讓少城主立即趕回江陵。軍中封鎖消息,違規(guī)散布者斬,動搖人心者斬,意志力喪失者按軍法論處。圍師必缺,現(xiàn)下敵軍突圍向西,是峽谷地帶,派人守著谷口,放火燒山。往后斷他們的糧道,切死漕運路線,五日之內,敵軍必降?!?/br>他身著銀色的鎧甲,穿得舊了,上面帶著擦洗不掉的硝煙與血腥味。十四五歲的人,面對眾多質疑和驚訝的目光無所畏懼,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想起過謝緣,但那一刻,他恍惚中記起了當年謝緣的模樣,也是這個歲數(shù),將一干大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他的緣哥哥所教過他的東西始終未曾淡去??v然三年過去,他們錯過了彼此飛速成長的時光,看不到一個人從十一歲的小豆丁長成十四五歲、能在軍中獨當一面的少年,也看不到當年一個還帶著些許紈绔和天真氣息的未來城主,一步一步將自己磨礪得更加沉靜,也更加鋒利。五天時間,敵軍投降。謝月的遺體送回江陵,謝緣也同步抵達了那里。桑意先他一天回去,帶著謝月的遺書,以絕對不容置喙的姿態(tài)接管了謝家的一切,處理掉了一大幫子撒潑鬧事的謝家親戚,手腕之狠厲,動作之快,令人膽寒。他清掃了一切可能影響新舊城主之位交替的障礙,但是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為謝緣掃除——還是在為他自己掃除。謝月的遺囑在他手里,謝月沒能完成的最后一仗由他的帶領取得勝利,這幾年來,江陵這邊的人對他的看重也毫不遮掩。當年的角色倒轉,謝緣藏鋒,桑意成了眾望所歸、囂張跋扈的那一個。江陵城從未有這么寂靜的時候,謝府也從未有如此凝重的時候。天快亮時,桑意帶著府中人馬立在庭院前,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門口。直到等來了馬蹄聲——謝緣居然只身一人到了,輕裝而至。那是一匹汗血馬,奔勢狂放,嘶聲清脆,它的主人威勢不減當年,少了些許少年人的稚氣和輕浮,多了幾分成年人的沉穩(wěn),以及可怕的耐心。這種耐心是有備而來的,在旁人眼中,更像是無聲的警告。兩人的視線相交。馬上的人眉眼比當年更加挺括鋒利,透著幾許桀驁,渾身的攻擊性與威嚴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