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

    側(cè)面能看見他濕漉漉的長睫毛，被水濕后，飽滿的淚水順著淌落，落進(jìn)碗里。

    駱緣的手，碰到自己褲兜，布料與塑料的包裝摩擦，發(fā)出“嘎扎”一聲。

    ——那里有一包紙巾。

    她的勇氣像一個氣球，哼哧哼哧地迅速鼓了起來。

    全身的力氣供給了雙腿，她邁開腳步，腦中只有唯一的念頭……

    不知是喘氣的聲音太大，步子的聲音太沉，還是她所前去的目標(biāo)地太過鮮明。

    葉冶被驚擾，抬起了頭。

    他的眼眶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

    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噎人……

    ——認(rèn)識夜野的第三個月，他跟我說話了。

    “看個屁。”他說。

    胸腔里的勇氣，被這根尖尖的針一碰，“咻”地瞬間刺破。

    葉冶瞪著她，兇兇的。

    她自然不敢回望。

    他抹了把臉，站起來。

    繞過石化的駱緣，往店外走去。

    ……

    后來的事，和這次她無意中撞見他的哭泣，有直接或間接的聯(lián)系。

    心事重重的駱緣回到教室，第一次在公共場合，把自己寫的拿出來露面。

    因?yàn)槟繐袅艘粋€極大沖擊的畫面，也習(xí)慣了班上同學(xué)對自己的忽視，她心慌意亂，不知道能向何人咨詢自己的困惑，索性把事件的細(xì)節(jié)巨細(xì)無遺地記錄進(jìn)她的秘密之地。

    “咦？駱緣你在寫什么?。俊?/br>
    這是激起波瀾的第一顆小石子。

    “你別擋啊，我看看……我看到了！哭？誰哭了??？”

    許久未曾降臨的，同學(xué)們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咦！駱緣換了新本子！在寫！”

    或許是抱著打趣她的想法，誤打誤撞，一擊即中。

    駱緣被嚇得滿頭大汗，此地?zé)o銀地大動作掙扎起來，用力擋開同學(xué)的手，合上本子。

    “怎么這么小氣?。俊眹^來的人得了趣味，伸手要搶。

    她立刻臉色大變，嚴(yán)肅地把本子奪過來，塞進(jìn)自己的課桌柜。

    “你在寫什么？看看也不行嗎？”被她打到手的同學(xué)皺起眉頭。

    用身體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擋住柜子的入口，駱緣抱著桌子，一言不發(fā)。

    第16章 書

    趁同學(xué)去上體育課，翻出她抽屜中，躲躲藏藏不讓人看的本子，能獲得什么？

    ——枯燥學(xué)校生活里，難能可貴的笑料。

    下課鈴響，她似有所感，急沖沖地跑回教室。

    嘻嘻哈哈間，有人通風(fēng)報信，本子隨手一塞，不知進(jìn)了誰的課桌柜。

    不把本子還給她，可以看到，那位一直都很內(nèi)向的、不愛說話的，沒什么表情的女同學(xué)，被急哭的模樣。

    “我的本子不見了！我的本子呢？”

    頭埋在書包中翻呀翻，桌子、柜子、地板，全找過了，駱緣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寫的。

    很快就要到下一節(jié)課，她像熱鍋上的螞蟻。

    ——明明放在書包的，它被人拿走了！

    扁著嘴，駱緣摘掉眼鏡，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本子？”她抱著書包，轉(zhuǎn)身問先前想搶她本子的那個男同學(xué)。

    男同學(xué)正在她背后擠眉弄眼地做鬼臉，駱緣瞧過來前，他完美地收住。

    “你說什么，大點(diǎn)聲？”他故意裝作沒有聽清，滿臉的無辜。

    看熱鬧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駱緣自然不可能在全班面前大聲的重復(fù)。

    于是，轉(zhuǎn)頭回去，頭低得更低。

    她一直是一個那么沉默的人……

    她沒有朋友……

    沒有人愿意告訴她發(fā)生了什么……

    上課了，駱緣心不在焉地想著辦法。

    也不敢跟老師說，把課余的東西帶到學(xué)校，還寫了那樣的內(nèi)容，老師知道的話說不定會通知家長……她越想越害怕，嘴巴扁扁的，臉憋得通紅。

    到下午第三節(jié)課，她費(fèi)勁心思想要想找回的，基本已經(jīng)在全班同學(xué)的手上傳閱了一輪。

    細(xì)心保護(hù)的、每一頁都平平整整的，她所珍愛的本子，被丟來丟去。

    課上要保持嚴(yán)肅，拿到的同學(xué)們在課桌下興奮地翻閱著，憋笑憋得肚子痛。

    ——哇塞，不得了啊，黃色??！

    ——這個寫的是葉冶吧？笑死我了，居然這樣寫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駱緣好奔放啊。

    ——把自己寫成女主角，跟葉冶做那種事，真惡心！

    ——原來就覺得她陰森森的，果然好變態(tài)，能寫出這種東西，哈哈。

    封面撕出一個大口子，內(nèi)頁已被翻得破破爛爛。

    似乎每個人都有評論的權(quán)利，他們在的各處圈出字眼，加以注釋，畫下飽含惡意的涂鴉，為下一個者提供更多的笑料。

    這天，駱緣放學(xué)后不肯走，留在教室留到清校。

    她無數(shù)次地乞求上蒼，希望奇跡發(fā)生，她能找回她的本子。

    立在昏沉的夕陽光線里，面對空無一人的教室。

    她抓抓腦袋，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

    徹夜不眠間，駱緣幻想過，本子是被黑洞吃掉了。

    從小到大有過很多，莫名其妙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

    比如她的橡皮擦，比如兒時的洋娃娃，比如彈到地上忽然不見蹤影的彈珠。

    她安慰自己：我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那別人也一定是撿不到它的。

    而最糟糕的那個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所以當(dāng)?shù)诙斓絹?，那個最最可怕的可能性真實(shí)發(fā)生在駱緣的面前，她是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的。

    ——“葉冶叫你中午下課去他班級找他?！?/br>
    不知是誰，放在她課桌上的紙團(tuán)。

    駱緣像不識字似的，把那行話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隨著越沉越低的心，力氣漸漸流失，曾經(jīng)筑起的保護(hù)自己的高墻，傾然崩塌。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叉著手看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