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時章玥看著臺中央的許君莉，一時有些恍惚，好像前一刻她還在她旁邊的課桌上偷吃燒餅，轉(zhuǎn)眼就當(dāng)新娘子了。

    后來輪到許君莉換禮服敬酒時，章玥也換了衣服。

    許君莉看了看她：“干嘛呀，我大喜的日子你現(xiàn)在走？”

    “今天十四號，我得去趟電廠?！闭芦h理了理淺棕的束腳褲，“下午還有課，晚上我直接去西郊和你們會合?！?/br>
    “哦天，我都忘了。”許君莉說，“那你趕緊去?！?/br>
    一開門碰上汪梵。

    他有些意外地打量章玥：“你要走??？”

    “嗯。”章玥道，“有點事兒?！?/br>
    汪梵脫了外套：“我送你?！?/br>
    章玥說不用時他已經(jīng)走進(jìn)旁邊的更衣室，三兩下脫了襯衣?lián)Q上一件帶logo的t恤和牛仔褲。

    再追出去時章玥已經(jīng)走到禮堂門口。

    汪梵開上那輛明黃/色的小跑車停在她面前：“走吧，我送你。”

    章玥挺趕，客氣地上了車。

    他問她去哪兒。

    “南楓街。”她說，“從沙河橋一直往南走?！?/br>
    汪梵挺疑惑：“有這地兒嗎，我怎么沒聽說過?！?/br>
    章玥：“新建的地方，以前不叫這名?！?/br>
    汪梵：“你不是興市人嗎，對這兒還挺熟啊。”

    “我以前在這兒上過學(xué)?！?/br>
    “是嘛？不能吧，這兒各大學(xué)校的美女我都認(rèn)識，沒見過你啊。”

    章玥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學(xué)校，后來被拆除了?！?/br>
    汪梵：“我也不是都認(rèn)識，讀書那會兒這地方還沒擴(kuò)建，就一小城市，總共也沒幾所學(xué)校，碰巧認(rèn)識幾個而已?！?/br>
    章玥沒說話。

    汪梵開了音樂，走到第二個路口時停了車：“等著啊，這天兒太熱了，我去買水?！?/br>
    他說著下車，走進(jìn)街邊的便利店，再出來時拿著兩瓶凍過的水。還不到汽車跟前，不知他看見了什么，說了聲臥槽便匆匆鉆進(jìn)車?yán)?，“轟”地一下把車開走。

    章玥感覺到汽車速度明顯加快，她順?biāo)囊暰€也看了看后視鏡，看見一輛黑色轎車緊隨其后。

    “是碰上什么事兒了么？”她問他。

    “沒事兒。”汪梵說，“就一傻帽兒，一起吃過一回飯，飯上隨口聊了一項目，喝多了酒聊的項目能算數(shù)么，他還當(dāng)真了，拿著張破紙要飯似的成天找我簽字。我前一陣兒出去了一趟，本來這事兒已經(jīng)完了，點兒背，今天又讓他給碰見了?！?/br>
    他加速行駛，小跑車?yán)霓Z鳴在馬路上飛散，但身后的黑車消失幾秒又出現(xiàn)，再消失，再出現(xiàn)。

    “小破車還挺能跑?！蓖翳笳f著又提了速度。

    汽車駛上沙河橋時他跟著音樂哼了幾句：“跟我飆，做夢呢。”

    但過了橋路就不好走了，那附近大肆建修，沒有一條完整的路。章玥先行下車，汪梵本來想跟著她，被她拒絕了，他看了看那條揚著土灰的路，也選擇作罷。

    “我在車?yán)锏饶??！彼f。

    這一片兒是曾經(jīng)的電廠，已經(jīng)面目全非，但章玥閉著眼也能認(rèn)出原來的方向。

    她提著個黑色袋子沿著新舊參半的路一直往前走，最后去到一小山坡，坡上雜草叢生，茂密的樹木中有座墳。

    她扒了扒墳前的草，騰出塊兒平地，從袋子里拿出一疊嶄新的黃紙和冥幣，又掏出一個蘋果，一并放在石碑前。

    章涌森已經(jīng)去世五年了，她回想起曾經(jīng)的日子，就像昨天他還在身旁。

    “我搬回來了?！彼粗贡系恼掌f，“興市很好，但不適合我。巧的是君莉也回來了，嫁回來的?！鳖D了頓又說，“今天這日子該給您買束花兒?！?/br>
    那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提花店。

    她看了看四周，往山坡另一側(cè)走去，那邊樹矮，地上有花兒。她撿黃的白的摘了一大把，用草捆成一束，再走回去時碑前站著個人。

    他穿一件襯衫，一條深色西褲，但并不十分規(guī)整，襯衣的后腰皺了一點兒，頭發(fā)倒是理得干凈，頎長的脖子顯出更高的個兒。

    章玥愣住，心中的一口氣直往上提。

    她不看正臉都知道是他，也只能是他。

    他動也不動站在那兒，像陷入沉思的靜態(tài)畫。忽然他褲兜里的手機(jī)響了，拿出來看了一眼后他掛掉了。

    又站了幾分鐘，他一轉(zhuǎn)身，和章玥迎面相逢。

    這回?fù)Q他愣住。

    章玥看著他，瘦削的身材扎實許多，看上去似乎比從前更有力量，肩頸也比從前更加挺拔，眉宇間是青澀褪去后的成熟。

    “回來了?！彼_口時感覺喉嚨有些發(fā)疼。

    簡昆好一會兒才應(yīng)了一聲：“嗯?！?/br>
    他們互相看著，誰也不再開口說話。

    四周彌散著草木味兒，章玥的掌心因為出汗逐漸滑膩，她換了只手拿著那束花兒，這才走向墓碑。

    后來倆人走下山坡后簡昆朝路邊的汽車抬了抬下巴：“我送你。”

    章玥看著那輛黑車，才知道追了汪梵一路的人竟然是他。

    路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聲喇叭響，汪梵從車?yán)锾匠鲱w頭：“章玥?！?/br>
    簡昆怔了一下：“你朋友？”

    章玥低聲應(yīng)著：“嗯。”

    汪梵又從車上下來，不知他從哪搞了副金邊茶色的墨鏡，眼神被遮住了，但昂起的下巴能看出幾分刻意的神氣。

    “嘛呢？”他指著簡昆，“別動她啊我告你?！?/br>
    他邊說邊耀武揚威地朝倆人走近，走到一半又不走了，沖章玥揮揮手：“章玥你快過來，他就是我剛在車上說的那人?！?/br>
    “男朋友？”簡昆又問。

    章玥并不回答，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頓了頓道：“去年。”

    今天的陽光似乎格外強(qiáng)烈，刺得她眼皮痛。

    “快過來啊。”汪梵又說。

    她遲疑幾秒：“我先走了?！?/br>
    簡昆還想說點兒什么，但她已走掉，只留給他個背影。

    她留著長發(fā)，穿一雙皮鞋，腰腿勻稱肩頸秀美，連背影都出落得更有韻味。

    她上了那輛明艷的小跑車，汪梵載著她，像載著個華美的禮物。

    張揚的汽車轟鳴咆哮而過，四周恢復(fù)安靜，連聲鳥叫都沒有，只剩彌漫著細(xì)微灰土的沉悶。

    他從老板手里接下任務(wù)，跑夠一萬單就有一筆不菲的錢。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只完成一半，后來偶然在一飯桌上遇到汪梵，他說有門路替他銷貨，哪知隔天就翻臉不認(rèn)賬。

    再后來汪梵就消失了，今天卻巧得很，在路邊碰上他了，更巧的是他追趕一路的車?yán)锞谷贿€坐著章玥。

    半分鐘后，劉巖從另一邊的樹林里出來。

    “干嘛去了，打電話也不接?！彼麊柡喞?。

    “你干嘛去了？”簡昆問他。

    “撒尿啊?！?/br>
    “尿怎么那么多，腎不好？”

    劉巖：“我憋一路了好嗎，剛想上廁所那會兒不是碰見汪梵那孫子了嘛。”

    “還得是我。”劉巖走去駕駛座開車，“開跑車又怎樣，不照樣被我追上?！?/br>
    簡昆也上了車，系著安全帶：“要是我來開，早五公里就逮著他了。”

    劉巖笑：“那咱這會兒得在交警大隊開會了?！?/br>
    重新飛馳在沙河橋上的小跑車?yán)镞€放著來時的音樂。

    怕章玥瞧不起他似的，汪梵仍在碎碎念：“我剛不是怕他知道么，我是不想跟他打。這人有病，你下車后沒一會兒他居然跟瘋子似的追上來了，還追著我繞那鳥不拉屎的地兒跑了能有二里地?！?/br>
    章玥：“所以你給他簽了字了？”

    汪梵驚訝：“你怎么知道？”

    她當(dāng)然知道。人都讓他逮住了，這事兒辦不成他就不是簡昆了。

    作者有話說：

    存稿用光了，之后的更新會不穩(wěn)定，大家可以先存一存，感謝支持~

    第28章 原點

    許君莉和她老公在西郊辦了晚宴, 章玥到時場子已經(jīng)熱起來。

    別人穿著比基尼在泳池戲水，她還穿著白天的束腳褲和小皮鞋，肩上甚至挎著個通勤包。

    中午的事兒讓她沒心情換衣服, 就近挑了把躺椅坐下了, 順便拿了托盤上的酒來喝。

    許君莉過來時她已經(jīng)喝到第三杯。

    “來了也不找我?！痹S君莉說。

    “看你忙。”她道。

    “那也不能坐這兒喝悶酒啊?！痹S君莉指指玻璃門里的大廳，“那都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還有好幾個高中的, 你都認(rèn)識，走吧?！?/br>
    “我就坐這兒吧?！彼f, “這兒涼快?！?/br>
    “里面更涼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