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緣 完結(jié)+番外_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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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總字?jǐn)?shù)為:1301115個 …這里就那么不值得你留下嗎?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嗎?但最終他還是咽下了所有想說的話,不露痕跡地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然后從容地笑著說:“還有一個消息,那人來找你了,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br 子桑予猛然抬起頭,原本黯淡的雙眼明亮起來,子桑璧甚至能看出他臉上有些苦澀的笑意。但無邊的疼痛很快就席卷了子桑予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他抓住自己的衣襟,蜷縮起身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子桑璧心里堵得有點(diǎn)兒慌,起身抖了抖衣裳:“我會讓你走的,但是你病養(yǎng)好之前不能離開。”他說完就轉(zhuǎn)身離去了,甚至沒等著子桑予緩過來說一句感謝。 子修還是天天都來子桑府上,子桑璧還是照樣把他打發(fā)出去。子桑予甚至忍著疼痛苦苦哀求子桑璧,望他不要把*的事告訴子修。他明明知道愛得越深越痛苦,明明知道自己更應(yīng)該放手,但他卻執(zhí)迷不悟。 情之一字,從古至今誰又能解呢? 半月之后,子桑予的身子總算養(yǎng)得差不多了,但他心底積郁,看上去總有些郁郁寡歡。這大概是子桑璧最后一次攔住子修了,他還記得當(dāng)初子修講佛的模樣。 當(dāng)時他只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過這么英俊的和尚,但現(xiàn)在子修神色憔悴,下巴上青色胡茬有些長了,看上去有點(diǎn)兒潦倒。大約經(jīng)此一別,子桑璧和他們就再也不想見了吧。眼前這人就要帶走自己的弟弟,自己在這世上唯一血脈相同的人。 “這些日子一直沒讓你見阿予,是因?yàn)樗陴B(yǎng)病?,F(xiàn)在他病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你帶他走后也得注意著他的身子。”子桑璧忍了又忍,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你最好和他不要有肢體觸碰,在能保護(hù)他的情況下盡可能離他遠(yuǎn)一些?!?/br> 子修瞪大了眼,他眼中滿布血絲,這么一瞪還有些駭人:“不知道子桑家主是什么意思?” “他中了*,你是江湖中人,不會不知道吧?”子桑璧說出口時竟然感受到了一絲痛快,憑什么他不知情就可以什么都不承擔(dān)呢?憑什么子桑予就把他護(hù)得這么周全呢? 果然子修往后跌了一步:“你說什么?情……蠱?” “你后悔來找他了嗎?如果你不來找他,我就可以想盡辦法抹去他的記憶,讓他永遠(yuǎn)留在子桑府里。而帶給他這些痛苦的人,也是你啊?!?/br> 子桑慘白著臉:“我……” 他剛開口就被子桑璧給打斷了:“你現(xiàn)在想反悔了?你既然敢和他在一起,不敢陪他面對嗎?他原本就為了你背叛家族,現(xiàn)在還要因?yàn)槟悴灰?。子修,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待他?!?/br> 子桑璧說完這席話就往回走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此之后,子桑府就真的只是他一個人的了。 子桑予早就收拾好了東西,他*發(fā)作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他甚至擔(dān)心自己來不及配出解藥就會身亡。現(xiàn)在自己還沒有跟子修一起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不知道見到了子修還會是個什么樣。 但是寧肯死,也不愿意放棄愛。 子桑璧沒有送他出門,只要他走出了這個門,從今往后他就再也不是子桑家族的人了,他的牌位不能進(jìn)祠堂,他的名字不能寫進(jìn)祖籍。在這個茫茫的世界中……他就只有子修了,哪怕他對子修的愛還會讓自己生不如死。 子修站在門口等他,就這么遙遙相望一眼,子桑予的心臟又忍不住抽痛起來。但他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的樣子,放慢步伐走向子修。 他發(fā)現(xiàn)子修瘦了很多,受的苦也不比他少多少。當(dāng)時恰逢子桑世去世,自己都沒能給子修寫信送去。他還惦記著魚塘里一天天長大的小魚,他天天澆水的花草。只可惜自己食言了,還害得子修奔波到了這里。 “我們,”子桑予的心臟疼得不行,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回家?!?/br> 子修的雙目充血,憋了很久的眼淚已經(jīng)溢上了眼眶,就差那么一點(diǎn)兒就要流出來。他就那么盯著子桑予,目光兇狠得像是要把他拆解吞咽進(jìn)肚子里。 子桑予本想調(diào)侃一句“太想我了嗎”,但看到子修這眼神后忍不住沉了沉臉:“你知道了?” 子修一眨眼,憋了好久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有些哽咽地說:“對不起,我……” “阿修,抱抱我吧,我很想你?!弊由S鑿?qiáng)忍著痛苦說出這話,冷汗大顆大顆地從額頭上冒出來。 子修搖頭:“你把行李扔過來我給你背,我們離遠(yuǎn)一些吧?!?/br> 子桑予沉默了一會兒:“阿修,我以為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為什么站在這里嗎?” “阿……”子修剛開口就哽咽住了,他明明是個八尺男兒,旁邊還有人看著,他的眼淚卻止不住流了出來,一時竟然泣不成聲。 子桑予心里也難受,這種難受竟然和他生理上的難受不相上下,他就這么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傷心落淚。 最后子修還是大步走上前,輕輕摟了子桑予一下。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懷里是什么易碎的東西,輕得讓人鼻子發(fā)酸,忍不住想掉淚。他說:“阿予,會好的,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br> 子桑予抬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然后軟軟地倒了下去。子修伸手去扶,卻發(fā)現(xiàn)哪怕子桑予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但當(dāng)自己觸碰他時都會有身體自然的痙攣。 子修不敢碰子桑予了,今天是個明媚的天氣,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灑下來,世界一片亮堂。但子修從來沒有覺得這么絕望過,他想呼喚周圍站著的守衛(wèi)……我求求你們,你們幫我扶一下他好不好。但巨大的絕望和悲傷讓他幾乎失聲,他拼命張口,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兒聲音。 最后還是子桑璧快速走了過來,一把抱起子桑予,怒斥子修:“你就是這么照顧阿予的!你是想眼睜睜看他死在這里嗎!” 子修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反駁了,隨著子桑璧的動作抬起頭。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看著子桑璧把子桑予抱起來的那一瞬間,他想放棄子桑予了。 就讓他好好留在子桑府吧,當(dāng)他衣食無憂的大少爺,有人好好照顧他,祝他一輩子平安順?biāo)臁?/br> 子桑璧把子桑予帶回了房,氣消了后還是派人安排子修住下。他沒有資格替子桑予做抉擇,只能看著他不要命,看著他去受苦。 縱然他是旁觀者,但他也會難受啊。 子桑璧把解*的藥方給了子修,子修本想讓子桑璧幫忙照顧好子桑予,而自己去收集解藥的材料。這樣大家都能少受一些苦。 雙子篇(十)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子桑予卻堅(jiān)決不同意。他的身子已經(jīng)極差了,眼神卻明亮而堅(jiān)定:“不論我能走到哪一步,都要自己去走?!?/br> 子桑壁沉默地看了子桑予一會兒,然后一言不發(fā)地走開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剩下站在門口的子修和坐在床上的子桑予遙遙相望。明明是那么短的距離,兩人中間卻仿佛隔了萬丈深淵,我走不過去,你走不過來。 子修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阿予,我們從生到死都會在一起?!?/br> 子桑予也想勾出一個笑容,但疼痛像是萬斤重,壓得子桑予的嘴角的弧度都扭曲了。 趁著子桑予休養(yǎng)的幾天,子修去買了輛馬車,自己改造了一下。正常的馬車不夠長,子修怕自己離子桑予太近會催生他的疼痛,于是刻意加長了一些。 子桑璧最終還是派人給子桑予收拾好了盤纏,這次離開他一次都沒有露面。 *的解藥需要用生死崖的焰花、凍果,再輔以百花谷采情花的蜜蜂所釀的蜂蜜一起煉成。雖然情花一年四季都開不敗,但是他們早已錯過了蜜蜂采蜜的季節(jié)。 剩下的就只有先去生死崖采焰花和凍果了。 子修早就打聽過了,這焰花凍果不是一般人能采集到的,他武藝不精,子桑予也只會些三腳貓功夫。兩人除了自己加強(qiáng)修煉之外,就只能雇傭別人。 但子修原本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高僧,子桑予原本是富商巨賈的嫡子,但如今一人背叛師門,一人離析家庭,就只為了這場驚世駭俗的感情。這對于江湖中人來說,是極為大逆不道的,沒有人愿意祝他們這段龍陽之戀一臂之力。 最后還是子桑予做了決定:“我們先回小鎮(zhèn)吧?!敝辽倌抢餂]有指責(zé)非議,沒有流言蜚語。 “好?!?/br> 子桑家族離他們住的小鎮(zhèn)并不算太遠(yuǎn),但子修顧及著子桑予的身體,放慢了趕路速度。到達(dá)小鎮(zhèn)的時候天氣都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許久沒有侍弄的花草竟然還沒枯萎,反倒長得郁郁蔥蔥的。 子桑予下馬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看魚塘里的魚,可能是因?yàn)橹跋掠甑木壒剩~塘的水漲高了一些。子桑予就在魚塘邊呆了那么一會兒,就見到了兩條魚相繼躍出水面。 子修站在閣樓上看著子桑予,露出一絲有些苦澀的笑容。他遠(yuǎn)遠(yuǎn)地叫了子桑予一聲:“阿予,天涼別受凍了?!?/br> 子桑予轉(zhuǎn)過身沖子修笑了下,子修隔得遠(yuǎn),看不清子桑予具體的面部表情,但一定不會太放松。但就這樣,他好像能假裝子桑予還好好的,現(xiàn)實(shí)還有一絲企盼。 他著手開始尋找武功秘籍,按自子桑予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恐怕是不適合練武的。只是自己……這些年來自己也不是沒有認(rèn)真練功,但實(shí)在是自己天分有限。 兩人不敢靠得太近,子修得修煉,子桑予便侍弄花草、喂喂魚。他身子好些的時候還會去街坊四鄰處學(xué)學(xué)做菜,然后自己搗鼓一桌吃的。但兩人根本就沒有相聚坐在餐桌邊吃過飯,都是子桑予送到子修門口,自己再獨(dú)自吃飯。 這種日子苦寂又難熬,兩人都暗自咬牙承受著。 子修多日的修煉也并沒有見什么效,難免焦灼起來。雖然他和子桑予面對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但他卻明顯能感受到子桑予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日子不給他喘息的時間,但他極力奔跑,卻也追不上。 無力感讓他十分挫敗,他正煩躁地打坐,門縫中卻悄悄塞進(jìn)一封信進(jìn)來。 子修呆愣了一下,聽到子桑予的腳步聲遠(yuǎn)去后才走到門邊,拿起這封信。 信上并不是子桑予的筆跡,看上去有些笨拙,下筆很重,紙背上都能摸到凸起。應(yīng)該是個剛學(xué)寫字的孩童寫的,他記得自己隱約聽到了子桑予去學(xué)堂教孩子認(rèn)字的消息。 紙上只有一句詩:“死生契闊,與子成說?!?/br> 并不好看的幾個字讓子修看紅了眼,手下不禁用勁捏皺了紙張的角落,然后又仔仔細(xì)細(xì)地展開,按在了自己胸口上。 沒兩天,子桑璧便遣人送來了一本武功秘籍,他沒有留只言片語,要不是子桑予認(rèn)得子桑府中的仆人,兩人還真不知道這是子桑璧的一片好意。 子桑家族不允許孩子習(xí)武,他們生意做得大,又和朝廷交往密切。如果他們子弟習(xí)武,便會成為朝廷眼中的威脅,所以每個子桑家族的孩子都只會些簡單的防身術(shù)……因此子修不知道,子桑予曾經(jīng)被一位江湖大俠稱為練武奇才。 子桑予知道子修習(xí)武的缺陷,便辭去了教書先生一職,回到房中潛心鉆研秘籍。 屋子中安安靜靜的,幾乎沒有人氣。唯有飯點(diǎn)的時候,子桑予會按時給子修送飯,夜晚的時候,子修也會點(diǎn)亮屋子里的燭火。 半余月過去,子桑予的修為已經(jīng)突飛猛進(jìn)了。但自己卻卡在了一個關(guān)卡,離終點(diǎn)越近的時候就會越心急,他竟然一下子真氣竄了道,嗆出一口鮮血來。 他根基不穩(wěn),猛漲的內(nèi)力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子桑予只覺得耳朵嗡鳴,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子修按照平素的時間開門拿飯,卻發(fā)現(xiàn)門口空空蕩蕩的,心里頓時一緊。 他快步走到子桑予的房間,敲了幾聲門,里面卻沒有應(yīng)答。子修皺著眉頭推門而入,空氣中有淺淡的血腥味兒,他看到子桑予就著盤坐的姿勢倒在了床上,地上有一灘血。他看不見子桑予的臉,惶恐地叫了一聲:“阿予?” 子桑予毫無反應(yīng),子修甚至聽不到他的心跳。他艱難地咽下口水,眼眶卻一下子紅了,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子桑予七竅流血,素白的臉上全是歪歪扭扭的血痕。 雙腿一軟,子修一下子跪在了床前,哽咽道:“阿予?” “阿予!” 子桑予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但心跳還很微弱。子修不受控制地抱起他就往外邊跑,鎮(zhèn)上的醫(yī)館離他們住的地方很遠(yuǎn),子修逢人就茫然地喊:“求求你,救救他?!?/br> “求求你,救救他吧!” …… 路上的人看瘋子似的看著人,有些看出點(diǎn)兒真相的人倒是憂愁地皺緊了眉。但這是別人的喜怒哀樂,也是別人的人生,大家也不過就是看看熱鬧罷了。 等子修把子桑予送到醫(yī)館的時候,大夫沉重地?fù)u搖頭:“對不住,就算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了。” 子修踉蹌了一下,還是旁邊的小廝扶了他一把他才得以站住。他的力氣已經(jīng)在之前的狂奔中耗盡了,他所有的信念也在大夫冷漠的告知中坍塌了。 子修喃喃地說:“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說著就掙開了小廝的攙扶,撲到了子桑予面前。 他顫抖著手摟住子桑予:“阿予……阿予!你答應(yīng)我一聲啊,你怎么舍得丟下我一個人呢?” “子桑予!你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啊,不是說好了要陪伴我一輩子的嗎……”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一旁的大夫和小廝早就看傻了眼。 小廝不過是個十來歲的青年,大夫忙帶著他出去了。 子修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他強(qiáng)行扭過子桑予的頭,想把他臉上的血痕都抹去。半干的血痕被他這樣一抹,直接糊滿了一張臉,看上去十分猙獰。但子修的目光卻異常地溫柔,他注視著子桑予,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閃現(xiàn)從初遇至今的景象。 在回小鎮(zhèn)的日子中,他無數(shù)次后悔自己把子桑予帶了回來。自己明明不能保護(hù)好他,也不能治好他,但偏偏還要把他帶回來受苦。 就算子桑予固執(zhí)地堅(jiān)持著,難道自己就不能拒絕嗎?無非也就是自己還有私心罷了,是他不敢去獨(dú)自面對一切。 但在此刻,在子修安安靜靜沉睡過去的時候,子修這些喧囂的想法全都寂靜下來。他甚至露出了些許笑意,因?yàn)樽由S枘樕辖K于不再有痛苦了,眉頭舒展開,還像當(dāng)初竹下初遇的那個翩翩少年。 子修傾身在子桑予唇上覆上一吻,雙唇相貼,子修沒有動,就感受著子桑予唇上最后一絲余溫的散去。他不知維持了這個姿勢多久,大夫和小廝都沒有來趕他,他放空大腦,唯一的感受就是子桑予唇上的溫度。 但這溫度終會散去,子修再起身時,差點(diǎn)兒眼前一黑暈倒過去。但他腦海中繃著一根弦,他強(qiáng)行打起精神,將子桑予橫抱了起來。他要把自己心愛的人帶回家,從此都守著他,再也不讓他受苦受難。 外邊已經(jīng)下起了瓢潑大雨,子修把子桑予的臉貼緊自己的胸膛,傾著身子試圖給他遮風(fēng)擋雨。但是這雨實(shí)在太大,等兩人回到家衣裳早就濕透了。 子修溫柔地說:“阿予,別受寒了,你好好躺著,我給你換身衣裳。” 他把子桑予小心安放在床上,一個人去翻騰干凈衣裳,還燒了壺?zé)崴o子桑予擦拭了身子,再仔仔細(xì)細(xì)地把衣裳給他換上。 雙子篇(十一) 等到子修把子桑予從頭到尾地收拾好,天都破曉了。子修看著子桑予泛著鐵青的臉,疲憊洶涌地從心底涌上來,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了。他幾乎難以呼吸,身子無力到站不穩(wěn)。 子修伸手撫摸子桑予冰涼的面龐,語氣溫柔地說:“阿予,不疼了,以后都不疼了。我們睡一覺,明天起來一切都好了。” 他說完就爬上了床,緊緊摟住子桑予。遠(yuǎn)處公雞傳來鳴叫,小鎮(zhèn)快要喧鬧起來了。子修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得平靜,他頭剛沾著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子修醒來時腦袋都還在發(fā)懵。甚至在他看到懷里的子桑予時,還有些驚訝……*治好了? 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子桑予身上的冰冷,那些疼痛才重新撕裂開,流出淋漓的鮮血。 從此往后,世界那么大而喧鬧,唯有他孑然一身。 縱然他再不想承認(rèn)這個事實(shí),躺了一會兒后他還是起了身。他身前不能給子桑予幸福,死后也得給他安穩(wěn)。 不過他剛坐起來,就看到了坐在房間角落的子桑璧。子桑璧赤紅著眼,端坐在角落直勾勾地看著兩人。 子桑璧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子修已經(jīng)起來了。 子修淡淡地叫了一聲:“子桑家主。”睡得太久,他腦袋還有些發(fā)懵,下床時差點(diǎn)兒絆倒自己。 子桑璧這才回過神來,大步走過來抓住了子修的衣裳,開口嗓子有些嘶?。骸澳阕甙?,我會帶走阿予的。” “憑什么!我不同意!”子修瞪大了眼,他幾乎沒有這么大聲與人爭論過,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子桑璧也直勾勾地盯著子修,他面帶疲倦,一字一頓地開口:“那你憑什么呢?你給了阿予什么?你害他背離家庭,讓他活活氣死了我爹!他因?yàn)槟阒?,還因?yàn)槟銌拭∧阋詾槟憬o了他愛嗎?就是你那廉價的愛害死了他!” 氣氛一下子寂靜,兩人四目相對,相互不肯退讓。 最后子桑璧打破了沉默:“你帶不走他的,外邊全是我的人。你什么都辦不到,就算你帶走他了,能給他一塊好的墓地嗎?能讓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下葬嗎?” 子修看著子桑璧的目光愈發(fā)兇狠:“我一定要帶走他?!?/br> 子桑璧露出一絲冷笑,拍了拍手,不一會兒就涌進(jìn)來了一堆人。他們一些人死死抓住子修,任憑他掙扎反抗都絲毫不松手。另一些人護(hù)著子桑璧,而子桑璧緩步朝子桑予走去,把他抱了起來。 “你放下他!”子修不斷掙扎著,發(fā)出嘶吼,“阿予是我的!我的!” 但并沒有人理會他,他們大步朝前走著,出了屋子,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了。很久之后,那押著子修的幾人才把他放開了,其中一人還悲憫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井井有序地走出了屋子。 外邊還下著瓢潑大雨,這雨像是不能停了。子修從呆愣中抽離出來,扒拉開幾人,朝子桑璧離開的方向追去。憑什么……憑什么都怪在他身上呢?他別無所求,就只是想要阿予罷了! 只是偏偏天意弄人,造化、命運(yùn),都是些殘酷無情的東西。 子修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子桑璧的馬車,他渾身濕透,踢到了一塊石頭整個身子都往前傾。地上積起了水,子修摔得狠了,手掌擦破,渾身疼痛。 他忽然沒有爬起來的力氣,曲起手把腦袋埋進(jìn)了胳膊肘里,嚎啕痛哭起來。guntang的眼淚混合著冰涼的雨水,一并劃過子修的面頰。 周圍人來人往,都紛紛側(cè)目。但沒有人敢上前,子修甚至聽見有人說:“這不是前幾天那個瘋子嗎?” 在他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雨勢忽然減小了,他感受到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 子修費(fèi)盡力氣仰起頭,朦朧之間看到了圓悟大師的樣子。自己還真是……子修這一想法還沒想完,就暈過去了。 等到子修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fā)燙,意識都不清醒。 周圍是熟悉的環(huán)境,他真的又回到了云海。自己走了一遭,再回到這里時竟然有種別樣的歡喜。 他這一動,就把趴在床邊睡著的小師弟給驚醒了。小師弟揉著眼睛撐起身子:“大師兄,你醒了?你等著,我去叫師父!” “不……”子修開口才發(fā)覺喉嚨干澀得發(fā)疼,嗓音沙啞,“咳咳咳……” 小師弟只聽見了子修的咳嗽,還扭頭安撫他:“大師兄你好好躺著罷,我馬上就去把師父叫來了!”小孩子還帶著一身活力,兩下就躥出門去了。 子修本想偷偷走掉,但身子實(shí)在乏力,連坐都沒法坐起來。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云海的練功時間,子修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大家整齊的呼聲。 周圍很安靜,子修意識清醒地發(fā)呆,他什么也沒有想,前塵往事也好、空渺的未來也好,紛紛都散去了,只剩下心底暫時的寧和。 很快圓悟大師就來了,那小師弟應(yīng)該是被打發(fā)走了,屋子里只有沉默相對的兩人。 圓悟大師說:“有些人不必歷經(jīng)萬事,便憑著顆七竅玲瓏心看破萬物。有些人歷經(jīng)萬事,卻還是深陷紅塵中。子修,你可知錯?” 子修閉上眼,清淚劃過臉龐,溫意很快就散盡了。他說:“知錯?!?/br> 錯在自己不自量力,錯在自己妄想和命運(yùn)抗?fàn)?。如果還能從頭來一次,自己一定會守住清規(guī),用一輩子來修那人的平安順?biāo)臁?/br> “你可愿皈依佛門?” “愿?!?/br> 圓悟大師的關(guān)門弟子又回到了云海,不論江湖中怎么樣個熱鬧法,云海里卻照樣平靜安寧。圓悟大師很快就給子修安排了剃度儀式,子修還有一段時間的準(zhǔn)備時間。 這是圓悟大師那日最后對他說的話……入佛門要心懷虔誠,愿你此番想清楚,若是再還俗,不論云海還是別處,都不會收留你了。 子修不知道自己的虔誠是不是足夠,但他也不會再還俗了。塵世間再無眷戀,自己孑然一身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過他還是趁這段時間出了云海,去了當(dāng)初他和子桑予買下房子的江南小鎮(zhèn)。他把房子給賣了,找了塊兒依山傍水的寶地,親手挖出了一個墳?zāi)?,把自己和子桑予的一些雜物一并埋了進(jìn)去。 紅塵萬丈,轟然倒塌,連塵埃都沒有濺起。不必道別,反正日后也定成云煙。 當(dāng)內(nèi)心空無一物的時候,日子就過得異常緩慢,但日復(fù)一日,就像流水一樣轉(zhuǎn)眼就流逝了。人生幾十年,好像沒有什么盼頭,但還是湊活著過了。 云海之中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無非就是圓悟大師圓寂了,住持的位置交給了子修。子修也別無它事,也就統(tǒng)籌云海中大事小事,讀書念經(jīng),基本都泡在禪房之中。 后來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本武功秘籍,一閉關(guān)就是一年,沖破了自己的關(guān)隘,躋身于江湖高手之列。這份驚喜來得太晚太晚,晚到了子修已經(jīng)沒有力氣歡喜和悲傷。 他連出去講佛都很少,唯有一次應(yīng)了京城伯卿先生的約,去學(xué)堂給孩子們論經(jīng)。又是一年深冬,京城下著鵝毛大雪,子修回來的路上撿到一個昏迷不醒的孩子,善心一發(fā)便帶回了云海。 他給小孩取名叫慧空,但愿他聰慧又無負(fù)擔(dān)。從前他都不茍言笑,直到慧空到了后,他的笑才多了起來。 這孩子笑起來眉眼彎彎,眼睛忽閃忽閃的。子修偏愛他,總覺得他像什么人。 可是回憶太沉重,子修沒有力氣把掩蓋的厚重灰塵給掃開。于是日子還是這樣平淡地流淌著,當(dāng)年那個為愛還俗的傻和尚,那個為愛背棄家庭的傻少爺,都成了久遠(yuǎn)時光里昏黃的一幀,連茶余飯后的談資都不算了。 二十.追尋 最后久鬼還是被北淵給趕走了,但他那句話卻始終梗著北淵心里。 懇請閣主對程姑娘好一些。 北淵何曾不想對程念鑰好一些,但是自己的存在對程念鑰而言就是致命的,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拖累程念鑰一輩子呢? 北淵心情十分復(fù)雜地想出去走走,久北閣的秋季依然不多雨,但瑟瑟秋風(fēng)跟刀子似的,刮得人面頰生疼。 近來氣溫驟降,北淵把精力都用在控制內(nèi)力上,抵抗力下降了不少,竟然有了點(diǎn)兒受風(fēng)寒的跡象。于是他拿起了掛在一旁的大氅穿上了,這才走出門。 以前和程念鑰漫步的時候,四處都還是綠草青蔥,現(xiàn)在望去卻很是蕭瑟。北淵前半生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能有那么大的羈絆,現(xiàn)在知道了,自己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斬斷。 不過北淵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堅(jiān)定下來,程念鑰出事的消息就傳回了久北閣。 他面上雖然對程念鑰不聞不問,可是暗地里卻安排了不少人跟隨著她的蹤跡。只是云海不是一般人能進(jìn)的,程念鑰已經(jīng)幾天沒有消息了。 這次傳回來的消息也有些語焉不詳,稟報的人只見著了受重傷的鬼毒仙,而鬼毒仙什么都沒說明白就暈了過去,來人也只敢匆匆回到久北閣報信。 “鬼毒仙說了什么?”北淵冷著臉,內(nèi)力又開始涌動。 來人趕路匆忙,此時還有些氣喘吁吁,被北淵嚇得結(jié)巴起來:“說,說說說,讓您速去云海。” 鬼毒仙是最心疼程念鑰的,他出來時竟沒有見著程念鑰,還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最不受待見的自己身上……看來程念鑰現(xiàn)在兇多吉少了。 北淵淡漠地說了句:“起來吧。”他說著轉(zhuǎn)身就朝外走,現(xiàn)在他的狀態(tài)還算穩(wěn)定,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礙。 只是從久北閣趕到云海實(shí)在是有些距離,北淵沒有辦法不運(yùn)用內(nèi)力。他不分晝夜地趕了兩天,正值傍晚的時候,天色突然陰沉了下來,烏云很快就密封住了天空。 往回走有一個小客棧,如果自己歇息一晚,可能會避過這場大雨。但秋雨連綿,指不定明天還會接著下,北淵一咬牙,夾緊馬肚接著朝前趕。 按照現(xiàn)在的距離看來,他明天午時前就能趕到云海了。 秋季的雨來得猛烈,寒風(fēng)肆虐,瓢潑雨水瞬間把北淵淋了個透,泛著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北淵體虛,內(nèi)力不受控制地奔涌出來,一時間冷熱交替,險些從馬上摔下去。 他強(qiáng)打著精神,腦子里全是程念鑰的臉,她的嗔笑怒罵,都美艷得動人。迷迷糊糊之中,北淵趕路的速度竟然快了不少,第二天雨剛停的時候,北淵恰巧趕到了云海。 云海腳下有接應(yīng)他的久北閣的人,他們一見著北淵就迎了過來:“閣主?!?/br> 北淵下馬時踉蹌了一下,虧得旁邊人攙扶,才穩(wěn)住身子說:“找到程姑娘了嗎?” “屬下無能,目前還沒找到程姑娘的蹤跡?!闭f話的人把腦袋垂得極低,北淵的精神有些恍惚,盯著他的發(fā)旋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就往前走:“我去找她,一個人跟著我,別人原地待命?!?/br> 攙扶北淵那人觸到了北淵guntang的皮膚,皺著眉開口:“閣主你……” 北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