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霜雪，如果不用心暖化他，是送不走的。

    “哎，是他誒！”

    “是不是??？看不出來啊？”

    身后驀然傳來小聲的議論，鄭斯琦聽到了，覺得疑惑便回頭去看，是三四個結(jié)伴的年輕女孩兒，手里握著剛求的簽。

    “邊上那個往這邊看了哎！”

    “看就看唄……”

    喬奉天也分明聽清楚了，側(cè)頭一望，不禁皺起了眉。

    郎溪村的姑娘，不只是李嬸家的二姑娘，還是趙叔家的四丫頭，不面生，有jiāo情。

    “哎哎哎那變態(tài)也回頭了?！?/br>
    “噓，你小聲點兒行不行？”

    “怕什么，他敢做還不興人說……”

    “他邊上那個那個回頭過來揍你！”

    “呸，惡心，破鍋配破蓋，蛇鼠耗子蹲一窩！”

    喬奉天抿了抿嘴，木著張臉轉(zhuǎn)過頭：“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br>
    “說你怎么了？”

    女孩兒面龐鮮妍，閃爍著年輕的微光。怯怯糯糯地往后一撤，卻又能虛張聲勢地譏笑起來。

    “說你怎么了？喬、兔、爺?！?/br>
    第11章

    二十九年前，喬奉天出生在郎溪。喬思山祖上是地主階級，成分不好，到他這代，上雨旁風。老喬家當時，只有一間紅磚正屋，一間土坯偏屋。

    生下來的時候白凈乖巧，粉雕玉琢的一團，漂亮的不像鄉(xiāng)下的潑皮孩子。林雙玉喜歡的不得了，說他是老天賜給喬家的寶貝。

    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夫妻倆，點了一夜的燈，給他擇定了書里的“奉天”二字。

    喬梁大他五歲，比誰都要偏愛這個雪人一樣的蘿卜頭弟弟。牽著他他攀高爬下，捉魚摸蝦，有好讓他嘗，有責替他擔?？此旰蟠汗S一般抽長著個子，像花開一樣舒展開清晰的眉目。

    那時候的喬奉天，溫和勤儉，是被村里的長輩舉著大拇指，說以后有大出息的朗凈孩子。

    那時候他還很依賴林雙玉，對所有東西的喜誤深淺，都要依持母親的想法。

    林雙玉那是在郎溪的一家壓油作坊做工，分白班和夜班。喬奉天寧愿她去上白班，不要她去上晚班。能安安靜靜等等著mama天黑之前回來，總比看著他迎著夜色離開要舒服。

    意識到自已異于常人的不同，是在郎溪讀初一。

    喬奉天喜歡盯著男生稍將將長上細軟毛發(fā)的柔韌黝黑小腿看，想要用手去碾男生手指上硬而突出的骨節(jié)，喜歡他們脖子后面一叢剃的干凈扎手的頭發(fā)茬。

    想摸，想貼近，想突破那段普遍適中的安全距離。

    他會情不自禁地怔怔望著聚在一堆朗聲說笑的男同學們，等到外界的細微響動將他驚醒，回過神，才會慌亂地心砰砰亂跳，不知所措。

    油然而生的，是他不知何解的焦躁與悸動。

    “劉素素喜歡你，說你好看，老趴窗子看你知道不？”情愛萌芽而羞于明說的年紀，男孩兒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拿胳膊肘頂頂小喬奉天。

    “不、不知道。”喬奉天覺得yǎng，就往后躲，彎起眼睛對他笑。

    “哎喲真遲鈍。人班花呢，不喜歡？”

    喬奉天盯著男孩兒烏黑油潤的睫毛，如實搖頭，“不、不喜歡?！?/br>
    “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按他說，劉素素都不喜歡，這郎溪還有哪家小姑娘能入他的眼？

    什么樣的？真沒想過，但真要說的話——

    “你這樣兒的吧?！?/br>
    話一脫出，雙方一時相視沉默，像虛空按了下暫停鍵。喬奉天脫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愣了，心里跟著“咯噔”一下。嘴角不知道是還這么繼續(xù)揚著好，還是落下來好。

    “啥？你、你說啥？”男孩兒短促一笑，猜自己一準兒是聽錯了。

    “沒有，我開玩笑的，果然把你被嚇著了吧？哈哈。”

    郎溪中學的第四個個深秋，喬奉天初三，從利南市里來了一支支教的師范專業(yè)大學生團隊。四男三女，年輕光鮮，說話做事謙遜有理，都是一口不帶半點兒鄉(xiāng)音的普通話。

    其中一個半高不矮，淺褐色瞳孔，戴眼鏡的男青年。被分配到喬奉天的班級，做臨時的副班主任，為期半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