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他們的想象不同，“歸途”的地面如雪一樣白，一片虛無，只有一圈灰白的光芒在柔和地跳躍，六芒星若隱若現(xiàn)。

    萊拉和雷恩斯認(rèn)出是連接外部的傳送陣。

    “可以出去了嗎？”萊拉低聲道。

    “……我想，是的?！?/br>
    雷恩斯卻沒有動。萊拉也是。

    因為他們剛才看見的，接收的，推出的……都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立時消化的。

    他們的大腦仿若生了銹，雙手牽在一起，保持著靜謐。

    “雷恩斯。”

    萊拉眺望前方的光芒，卻突然輕聲說：“……你有沒有覺得太巧了?！?/br>
    雷恩斯：“嗯?！?/br>
    萊拉：“自我們重生以來，經(jīng)歷的一切似乎都是巧合?！匀灰庵尽恢痹趲湍愫臀遥瑠W伯倫的筆記也出現(xiàn)的很是時候。過去發(fā)生的一切，似乎有什么都在故意促進(jìn)我們進(jìn)行到這個時刻?！?/br>
    雷恩斯與萊拉目光相接，他們同時屏住了呼吸。他們都看到了對“宿命”的不安。

    萊拉又說：“而上次在闇域，’規(guī)則’便襲擊了我們一次，但我們被拉入裂縫秘境、以及回到明域后，襲擊就停止了，直到剛才……”

    “剛才，便是有某種存在把我們引去自然意志的，還發(fā)動了襲擊，那到底站在哪一方，又想干什么？”

    萊拉皺起眉頭，暗流在她的眼中涌動。還有太多的疑問了。

    但萊拉、雷恩斯知道他們沒辦法就地解決所有的困惑。

    “歸途”中的傳送法陣愈發(fā)明亮，“規(guī)則之域”卻如在經(jīng)歷一場風(fēng)暴般愈發(fā)不穩(wěn)定，似乎在告訴外來者們——外面才是他們的歸途。

    萊拉、雷恩斯共同踩入了傳送陣。

    但在那一瞬間，萊拉的耳邊又飄起了囈語，那仿佛來自許多未知的亡魄，“保重……”

    “保重……”

    他們的聲音同時盈著擔(dān)憂、喜悅、希望、驚懼、絕望……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響起。

    萊拉的頭又痛了起來。

    但伴隨聲音持續(xù)，一道純白的光芒倏然融入了她的身體，她感到了疼痛的瓦解，強大的暖流沖入她的四肢。她經(jīng)過感應(yīng)，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股近乎半神的儲蓄力量，可以臨時調(diào)動！

    “這是規(guī)則之域的規(guī)則，通過者的獎勵……”

    “保重……”

    “保重……”

    萊拉回眸，看到了雷恩斯抬手，表情同樣詫異，他似乎也經(jīng)歷了一樣的事。

    但如果在平時獲得這種力量，萊拉大概會她和雷恩斯感到高興。

    但現(xiàn)在，她的胸口沉甸甸，那些囈語似乎在暗示著什么，令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似乎要跳出胸腔。

    ……結(jié)束了么？不，出去后，我又會面對什么呢？她想。

    萊拉沒有忘記她來到規(guī)則之域前，看到的那股詭異的力量。

    但隨即，微風(fēng)拂過，“規(guī)則之域”的傳送陣發(fā)動了。

    微風(fēng)化為了狂風(fēng)，萊拉和雷恩斯站在傳送陣?yán)铮械搅藭r空的異位。

    再次睜眼，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重回了神木林。

    風(fēng)、深林，和過去一樣熟悉……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產(chǎn)生了變化。

    那本生命力茁壯的神木，正在漸漸地失去生機，綠葉凋零，樹根在萎縮。

    萊拉屏住了呼吸，卻突然看見一個人影坐在枯萎的樹根上，溫柔地?fù)崦鴺涓伞?/br>
    她擁有一頭濃密的金發(fā)，如同浸染過陽光；她的臉頰如瓷人一般精致，眼眸如母親一樣溫柔。

    她凝視著他們，似乎等待已久了。

    “萊拉·奧利維?！?/br>
    “雷恩斯·德威爾。”

    梵妮·安霍爾德抬頭，“你們好，我在等你們?！?/br>
    她如傳聞中一樣的優(yōu)雅，輕輕勾起唇角，語調(diào)輕柔，不過坐在那里，身上便散發(fā)薔薇的芬芳。

    不過陽光下，她的手上拿著一柄匕首，在太陽的照耀下蕩出一片冰冷的光。

    上面長著一只沒有眼瞼的眸——黑洞洞的，似乎在監(jiān)視著一切。

    “我是守秘人，也是規(guī)則維護(hù)者。好久不見?！?/br>
    她甜甜地笑著說。

    第244章 守秘人的棋局（上）   世界起源

    在觸及梵妮目光的那一刻, 萊拉的后背陡然傳來冷意，但那不是普通的冷意，那是與種內(nèi)心相連的寒冷。

    梵妮輕聲說：“你們看上去很吃驚。我本應(yīng)該首先恭喜你們發(fā)現(xiàn)世界之秘, 但是, 我想了想，還是打算告訴你們——你們不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

    她嘆了口氣, 抬起了手。

    雷恩斯喊道：“小心！”

    一股浩蕩的波動從梵妮的手傳來，如海洋中浩瀚的海浪般蕩開, 雷恩斯、萊拉瞳孔一縮, 幾乎當(dāng)即念出咒語, 烏鴉、觸角卷向波浪, 但那卻如昆蟲遭遇高廈一般。

    “規(guī)則?！辫竽菽畛隽艘坏拦耪Z。

    她的聲音輕細(xì)，是他們聽過的最標(biāo)準(zhǔn)的古語, 伴隨著古韻，隨風(fēng)擲地。

    砰！萊拉被撞倒在了枯干上，雷恩斯摔到了她的身旁, 破碎的法陣光芒同時散落在地。

    梵妮起身，要降落到他們身旁時, 一股幽暗的光芒突然從那本已枯萎的神木樹根中射了出來, 化為了一道圓弧狀的結(jié)界, 橫亙在了萊拉和梵妮之間。

    盾。萊拉意識到那是盾。她喘著粗氣, 卻覺得全身灌了鉛一般, 隨梵妮迎面而來的是她從未領(lǐng)略過的壓制性, 令她幾乎動彈不得。

    “自然意志?！辫竽堇湫α艘宦? 這面圓弧般的結(jié)界的確阻礙了她的腳步，但是卻似乎依舊沒有撼動她分毫。

    她輕聲笑道：“‘自然意志’在幫你們，但可惜我已經(jīng)引你們到這里來了?！?/br>
    “引？”萊拉抬頭,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也注意到了梵妮的神情，她空洞又冷靜的眼神。

    那絕不是一個母親看到殺害親子兇手的神情，而像是巨人在注視螻蟻。梵妮像是來自一個她不知道的世界。

    “什么意思？”梵妮回答了她，“那我可以再重復(fù)一遍，我是‘守秘人’?！?/br>
    ……

    重啟，353年3月。

    萊拉才第一次在記憶中接觸到“守秘人”這個概念。

    這個概念，背后藏著渾濁和晦暗。

    守秘人，顧名思義，守護(hù)秘密。而梵妮口中的守秘人，則是以隱瞞世界之秘己任。

    “我們的職責(zé)，是剔除一切所有有可能撼動和破壞我們最初建立的世界規(guī)則的人……”

    萊拉盯著梵妮，她不明白她為什么對他們說清楚這些。饒是有自然意志的力量幫助相抗，她依舊無法采取對抗的措施。

    她和雷恩斯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某種東西，隨即目光一轉(zhuǎn)，喘了口氣，抬頭問：“你就是……法弗·敘魯斯嗎？”

    萊拉想到了雷恩斯被自然意志告知的那個“f”。

    “不，我談不上‘是’……不過，你也可以說我的部分意志是?！?/br>
    梵妮輕笑著說，神情與她在神院做祭禮時一模一樣，正如一位虔誠的信徒，“守秘人從法弗·敘魯斯開始傳承，在四大家族的血脈中隨機挑選下一任，隨后我們繼承了前者的記憶和cao縱規(guī)則的能力，對秘密的守護(hù)職責(zé)也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這就是‘守秘人’?！?/br>
    她看了眼雷恩斯，“如果不是德威爾家族棄神者太多，可能我的下一代就會落到德威爾家族了。真可惜啊?！?/br>
    雷恩斯大腦嗡嗡嗡地響。他早認(rèn)識梵妮，因為梵妮也來自奧里家族，是一個外支的小姐。但目前所說的話，卻無疑讓他過去了解的四大家族歷史蒙上了層灰蒙蒙的霧，此時還滲著血。

    梵妮站立在他們面前，她繼承了前任數(shù)代守秘人的記憶，大令她現(xiàn)在看上去不是個人，而是個詭異的集體。

    “……南境半神的死亡是你們做的？” 萊拉又問。

    “是，半神會接觸規(guī)則，我們會提前觀察和推演可能識破世界之秘的人，對于試圖揭露的人，我們把他們拔除，或者使用手段。”

    “……”

    梵妮的話語輕松，像是在討論如何在除去美麗花田中的野草。

    萊拉的大腦卻渾渾噩噩，她再次看了眼雷恩斯，又抬眸，“自然意志”撐出的結(jié)界在他們的身前流動。那本一片代表著生命力的灰白光芒隱隱泛出了血色，光芒朝晦暗、松散傾斜，血液的形狀從圓弧上流出。

    “保重……保重……”

    “規(guī)則之域”中的囈語再次在萊拉耳邊響起，一股直覺突然直入她的腦海。

    她感到自己正撐在一片血泊中，“亡者豐碑”在她耳邊呼嘯。

    萊拉吸了口氣，手悄然按上儲物戒，低聲問：“‘自然意志’到底是什么？”

    “你大概察覺到了，那不過是一群‘失敗者’?！辫竽菘聪蜃匀灰庵?，原本平和的臉部，卻倏然浮現(xiàn)了某種隱匿的冷淡和憎惡，但那轉(zhuǎn)瞬即逝。

    “一群抨擊神名、卻也自己盜用神名的失敗者。”

    梵妮輕聲說出了那幾乎令萊拉忘記呼吸的事實，“自然意志，就是那群不識趣的、死亡半神的集合。失敗后，他們的意志不散，找到了法弗忽略的漏洞，自行在靈域合成了這個所謂的‘神’，試圖繼續(xù)以殘缺的意志對抗呢?！?/br>
    “……”萊拉屏息。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關(guān)于自然意志的歷史。在新月歷前，邊境部族的人因為不信奉光明神而被神院進(jìn)行血腥迫害，這個叫“自然意志”的“神明”突然以五棵神樹的形式出現(xiàn)在了南境邊境。“祂”為邊境生活的人類形成庇護(hù)，讓光明神院的人無法進(jìn)入祂庇護(hù)的土地，“祂”繼而成為了邊族人的避難地和救世主。

    以神名，行人事。萊拉心中突然響起了這句話。伴隨著的是她自己也難以理解的郁窒和聯(lián)想，她想起來她在地下城的時候，那些土著高層為外來者安了一個無謂的萬惡名頭，便對外來者進(jìn)行大肆迫害和鎮(zhèn)壓。外來者結(jié)成一體，進(jìn)行探路。

    “自然意志是人……”萊拉的臉色蒼白，“但你……法弗·敘魯斯……也是人。”

    “人？”

    梵妮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