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霧推開他，將領(lǐng)口最后一顆紐扣扣上，抱著腿坐了很久，才問：“你是來參加我的婚禮的嗎？”

    “不是?！?/br>
    池霧閉上眼睛，用掌根擦掉眼睛里新流出的眼淚：“那你走吧?！?/br>
    “生氣了？”

    “我說了我不要結(jié)婚！”池霧推開他，“我不要結(jié)婚！你為什么不理我！我給你打電話，去你家找你，讓你爸爸找你！你都不回復(fù)我！”

    很快，池霧被抱住。

    “我沒有?！彼〕仂F掙扎的手臂，“霧霧，你聽我說。”

    池霧停下來，手臂卸去力氣，悶聲問：“那你說?！?/br>
    “我今天來是為了帶你走，”他說，“車在外面，我們直接去碼頭，坐船到鄰市，然后再跟商船到香港，從香港回大陸，我們不會留下身份信息，他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我?！?/br>
    “那伯伯呢？”池霧問。

    “他……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彼麑⒊仂F粘在一起的頭發(fā)撥到耳后，“我準(zhǔn)備了錢，回國以后，我們先找人把身份證辦了，然后我去找工作，你上學(xué)，一切都會好的。”

    池霧點頭，又說：“要住在一起?！?/br>
    頭頂?shù)穆曇粜Φ暮茌p：“好?！?/br>
    他摸摸池霧耳朵，繞到門那邊將池霧抱起，反手打開房門：“下面亂成一團(tuán)，我們趁現(xiàn)在走?！?/br>
    而就在他背對著大門，準(zhǔn)備帶池霧走的瞬間，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池濤舉起手.槍，對準(zhǔn)了被人抱在懷里的池霧。

    池霧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松開，他跌坐在地上，同時，子彈出膛，摩擦空氣的聲音略過頭頂。

    最后沒入男人的心臟。

    第54章

    池霧的世界鏡到此結(jié)束。

    他睜開眼睛,面前分明是客廳熟悉的場景，但視線卻朦朧到無法辨物。

    程硯和五里路在他身邊，還沒有醒過來,他將眼淚擦干凈,撐著沙發(fā)站起來,恍惚兩秒,沒有預(yù)兆地跪摔在地上。

    疼痛讓他清醒許多,至少能從剛才沒頂?shù)谋瘋忻靼?自己已經(jīng)離開天梯。

    他按住膝蓋,偏了偏腿坐在地上。

    世界鏡中的畫面歷歷在目,他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情況,只記得自己被那人連推帶按地放在地上,槍聲響起后,他抬眼看到那人黑色T恤上,左胸口位置的破洞。

    心臟中彈一定會死嗎。

    池霧不停在腦海里問自己，他一定會死嗎。

    池霧沒有想過自己和他的結(jié)局，會是以這樣慘烈和突然的方式。

    他在第三世界多年，從一開始進(jìn)入這里的無措、迷茫,到后來越來越自在地生存，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但一旦穩(wěn)定下來,無形之中,第三世界的生活也如溫水煮青蛙般,消磨了許多對于那個人期待。

    他反復(fù)進(jìn)入一階天梯，想要有一天能在非人類轉(zhuǎn)世處的所有新手出現(xiàn)地見到那個人，只是因為他無條件地相信那一句話。

    等我。

    但程硯出現(xiàn)了，他強行帶著池霧離開了一階天梯。

    世界鏡的畫面讓池霧心底沉湖許久的期待翻涌而出,他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個人，即使只是在世界鏡的短暫時光里，他明明知道天梯通關(guān)越快，他留在第三世界的時間就越短，但他還是控制不了想要見他的心情。

    寧愿抱薪救火，揚湯止沸。

    他們都說世界鏡對于闖關(guān)者來說是有毒的罌粟，擁有讓人無限進(jìn)步的魔力，可對于池霧來說，世界鏡的一切就像是一份巨大的禮物，拆開以后炸出無數(shù)黑色的灰燼，一片一片碾碎以后落到掌心上，落下死亡般徹骨的冰冷。

    門鎖轉(zhuǎn)動，顧燃從外面進(jìn)來，腳步一頓，看著坐在地上的池霧：“怎么坐在地上？”

    池霧的手捂在眼睛上，出口的話帶著濃重的鼻音：“沒事。”

    “你……這是剛從天梯出來？”顧燃蹲下身，抬眸瞥沙發(fā)上的兩人，臉色頓時不太好，“他們倆沒回來？”

    “還在世界鏡?！背仂F按著顧燃的肩膀起身，往房間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去你那兒?！?/br>
    顧燃面露疑惑，但還是跟著池霧出去，輕手輕腳關(guān)上門。

    不想池霧進(jìn)他家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顧燃，你家還有煙和酒嗎？”

    ——

    程硯站在鐵樓梯前，面對四周黑暗的虛無，程硯嘆了口氣。

    他其實對進(jìn)入世界鏡沒有太大期待，甚至覺得沒有這一部分會更有益于自己心情。

    除了不愿意面對自己在現(xiàn)實世界是只泰迪的事實外，他更不愿意看到池霧為了另一個人丟了魂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邁開腿往上走。

    上升到地面的瞬間，他的視野再次變的狹小。

    程硯又回到了泰迪的身上。

    他看見了池霧。

    在花園的亭子里。

    大約是池霧平均每天在玫瑰花園里呆的時間太長，所以亭子里做了一個吊床。

    他趴在上面，一只手枕著下巴，闔住的眼睛縫隙里有一點點細(xì)碎的晶亮。

    程硯一下跳上吊床，湊到池霧面前。

    程硯這才看清楚——池霧在哭。

    池霧的臉在眼前越放越大，程硯感覺到應(yīng)該是自己用鼻尖碰了碰池霧。

    他鬧的動靜太大，讓池霧從睡夢中醒來，用手拂開了他。

    程硯回到地下，又重新躍上了旁邊的矮腳桌，立著一動不動地看池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