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不得不感謝現(xiàn)實世界的自己目光聚集在池霧身上，如果世界鏡只給他看一只泰迪犬閑逛的一天，恐怕他會更瘋狂。

    “哥哥……”池霧摸摸眼睛，頭歪到吊床邊，說，“幾點了？”

    空氣中沒有人回答，池霧卻笑了：“我睡太久了嗎？”

    “那晚上我們?nèi)ジ劭诳礋熁鹜頃脝?？”池霧自顧自說著，圓圓的眼睛一瞇，就變成彎著的笑眼，“不想穿鞋子，哥哥可不可以背我？”

    等了五秒左右，池霧就赤著腳跳下來，心情很好，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復(fù)。

    他將立在矮桌上的狗狗抱下來放在懷里，然后用手背摸了摸茶壺的溫度，臉頰悄悄鼓起來，小聲念叨：“我睡好久，咖啡都冷了……”

    程硯回過頭，發(fā)現(xiàn)池霧給兩個杯子都倒了咖啡，自己喝了一口以后，撐著胳膊看對面空著的座位，仿佛上面坐著人。

    程硯覺得，池霧大約有臆想癥。

    他在和不存在的人一起生活。

    程硯及時跳下了池霧的腿，向玫瑰花園的小道上跑去，一直跑進房間里。

    他找到之前見過的管家，扯著他的褲腿往花園跑。

    “哎喲，慢點兒，老人家跑不快?！惫芗以诤竺娓?，“少爺睡醒了是嗎？”

    在離亭子幾米的地方，程硯停下來，開始在管家腳邊環(huán)繞，連著跑了十幾圈。

    管家便沒有再動，在亭子外等著，看池霧和對面的空氣笑著喝完咖啡。

    程硯聽見管家的嘆氣聲。

    “少爺他……”管家抹了一把眼睛，“你讓他這樣吧?！?/br>
    程硯又在他腳下打轉(zhuǎn)，甚至跳高了，兩條前腿趴在管家腿上。

    管家將他抱起來，用手抹掉他鼻子附近毛發(fā)上的臟東西。

    池霧一直和對面聊著什么，臉上的笑容一直持續(xù)著，有時候還會捂住眼睛大笑。

    “醫(yī)生說……少爺?shù)臅r間已經(jīng)不多了，”管家的聲音滄桑枯啞，“那個人離開以后，他強打著精神料理了這里的事情，我以為他是正常的，可是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重新走上正軌，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為了報復(fù)才有動力活下去，而且他的焦慮癥和抑郁癥已經(jīng)到了不能治愈的地步?！?/br>
    老人的眼淚在鮮艷的花園里蕭瑟而凄涼，他用手抹掉以后說：“他不肯吃藥，注射和食療都試過了，連醫(yī)生都沒有辦法。”他又嘆了口氣，看向滿臉幸福的池霧，“他在和自己想象中的人說話，醫(yī)生說是精神分裂?！?/br>
    “其實這樣笑笑……真的好?！惫芗覍⒊坛幏畔拢叭グ?，陪他一起?！?/br>
    程硯卻不動了，站在階梯下，愣愣望住池霧。

    世界鏡的畫面關(guān)閉，程硯睜開眼，重新回到第三世界。

    “你醒了！”五里路的聲音很激動，健碩的肌rou擠過來，“嚇?biāo)牢伊?，我以為你怎么了！我就說你明明是我比我先出去啊，怎么這么久還沒醒過來?！?/br>
    程硯垂下眼，手在額頭上撐了撐，又忽然扭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側(cè)另一個人不見了。

    “池霧呢？”

    “我沒見池霧啊。”五里路摸不著頭腦，“我醒來的時候只看見你在我旁邊?！?/br>
    程硯當(dāng)即起身，走進池霧臥室，沒人，又在房間里晃了一圈，都沒找到以后，思緒出現(xiàn)短暫的迷茫和無措。

    世界鏡不可能留人下來，池霧一定算是通過了天梯的。

    他收拾了身上的東西，回自己家又找了一遍，無果后終于想起了樓上的顧燃。

    門敲了四五聲才有腳步聲，顧燃將門打開了一半，問：“誰??？”

    看清是程硯以后才全部打開：“嚇?biāo)牢伊?，還以為是聞泊來了。”

    “你不希望聞泊來嗎——”他沒說完，就聞到屋里混雜的味道，“你在抽煙？”

    “那不然呢？”顧燃說，“不然我怕聞泊來做什么?！?/br>
    程硯更關(guān)心自己要問的正事：“見過池霧嗎？”

    顧燃挑眉：“池霧怎么了？”

    “我和他剛從三階天梯出來。”程硯說，“他不見了?！?/br>
    “沒事，他八成是出去逛超市了，每回都那樣，從天梯回來就喜歡去購物，”顧燃說，“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br>
    程硯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真的沒有找過你嗎？”

    “沒有?！鳖櫲颊f，“我這正一個人自飲自酌，快樂似神仙，沒人能打擾我。”他怕程硯出去找池霧，又說，“池霧在第三世界住這么多年，還能不比你熟，他肯定是在天梯碰到什么了，聯(lián)想到什么東西就上超市去了，□□慣，別擔(dān)心?！?/br>
    程硯沒看出池霧還有這樣的□□慣，但顧燃說的那樣信誓旦旦，他也只能簡單說了再見下樓。

    不過沒回自己那邊，直接在池霧這邊休息。

    屋里五里路還沒走，迎著上來問：“怎么樣，找到池霧了沒？”

    “沒有?！背坛幷f，“你還在這兒干什么？”

    五里路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臉上的羞澀完全配不上壯漢的形象：“那個……我看你們桌上還剩一些飯菜，我能吃嗎？”

    程硯過去看了眼，小炒黃牛rou還剩下小半碟，青菜和湯都有余。

    “你吃吧，池霧回來了我給他做新的?！?/br>
    五里路兩眼放光，吸溜吸溜地就過去，半路被程硯喊?。骸澳恪瓌e吃米，我給你下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