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著雜志上的一段文字說：“我挺想把這一幕畫出來。”

    伯尼布朗和柯蒂斯先生聞言，便齊齊望了過去……

    [文森特蹲在尸體前，耐心地拿著刀割了很久很久，終于費勁兒地將人頭給割了下來。]

    [他于是狂喜地望著手中這個真正的人頭，竟發(fā)出了一陣陣笑聲。]

    [那笑聲極為古怪，開始低沉壓抑且斷斷續(xù)續(xù)，但音調(diào)很快就慢慢提升至響亮了起來，仿佛是一種悲鳴，又仿佛是在放聲狂笑。]

    [那本應(yīng)是從地獄傳出來的聲音，是屬于魔鬼從喉嚨中的發(fā)出無聲嘶吼。]

    等兩個朋友看完，羅伯特說：“你們還記得這篇小說開頭嗎？”

    他又把雜志頁翻回去，指著小說開頭的那一段：[文森特是一名好學(xué)生，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好孩子，他總是很用功地讀書，從不遲到早退，也從不逃學(xué)……]

    “興許會有人看著這小說嚇人，可我心里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br>
    羅伯特忍不住埋怨：“阿爾這孩子是有多恨自己筆下的人物啊，居然如此殘忍地對文森特，一個好孩子生生被變成了個魔鬼?！?/br>
    柯蒂斯先生說：“你想多了，這個文森特原型就是他自己?！?/br>
    伯尼：……？？

    羅伯特反而立刻敏銳地抬頭問：“他在校園是受過欺負(fù)？”

    柯蒂斯先生一怔，再回想之前的那些通信，一瞬間，字里行間的樂觀，仿佛全變了強顏歡笑（阿爾：不是不是，沒有沒有），一時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疏忽了……”

    他很有些愧悔地說：“那孩子寫信給我的時候，總是會把故事寫得生動、有趣，我竟從沒注意過這點兒?！?/br>
    伯尼布朗聽了，神色很是好奇。

    但他想了想，趁機提議：“你既然關(guān)心，光在這兒想有什么用？不如把人約出來見見。”

    “順便讓你也認(rèn)識一下，對吧？”柯蒂斯先生雖情緒還有些不好，可也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忍不住笑地說：“你見也沒用，這小說已經(jīng)印在《文學(xué)周刊》上，再沒辦法改投別家了?！?/br>
    伯尼說：“這篇另說，我是想約下一篇的。總不至于寫了這篇，就不寫別的了吧？”

    他摸著下巴，露出凝神思考的表情：“在此之前，可能是咱們這波人普遍年紀(jì)太大了，還真沒什么人寫這種青少年之間的暴力行為。但想想，校園霸凌這事，大家或多或少都遇到過的。若是可以，我想請他專門寫上一系列關(guān)于這方面的短篇小說，最好都是類似《由人頭引起……》這樣的水準(zhǔn)，應(yīng)該是極有教育意義的。唉！你真不該將那篇小說給了《文學(xué)周刊》啊，若能拿來做這個系列的開篇多好！”

    畫家羅伯特聽了這個計劃，第一個拍手叫好。

    他慷慨地承諾著：“若真有這么一系列的短篇小說，我專門給你出一組畫稿?！?/br>
    第67章 阿爾：文森特是一名樂觀開朗的好孩子！

    柯蒂斯先生是一位極講究、極穩(wěn)重, 也極沒什么架子的老先生。

    他自認(rèn)沒有命令阿爾做什么的權(quán)利，所以，并沒有因為聽了朋友的話, 立刻聽風(fēng)就是雨地把人給叫過來，反而維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diào), 一如既往地寄了封信過去, 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在信中詳詳細(xì)細(xì)地說明了所有情況, 一直到信的末尾, 才簡單且尊重地詢問了阿爾：[不知……你是否愿意和《短小說》的主編伯尼布朗見面詳談？]

    阿爾收到信后, 自然是十分驚喜。

    在他看來，小說《由人頭引發(fā)的……》不過是給柯蒂斯先生交的一份作業(yè)，實在沒想到, 完成作業(yè)后，居然還能有這樣有趣的后續(xù)劇情發(fā)生！

    但送上門來的好事，自然是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于是, 幾天后，伯尼布朗先生‘陰謀得逞’, 成功在柯蒂斯先生的家中見到了自己早就非常想見的年輕作家。但出乎預(yù)料的是, 人和他想象中那種驕矜、自傲，乃至精明外露的天才不太一樣。

    這是一個被生活早早磨練到處變不驚、又早熟、沉穩(wěn)的小少年。

    他的個頭有點兒小, 但因為身材比例恰到好處，并不會給人什么矮挫的感覺, 頭發(fā)濃密、黝黑卷曲, 五官秀氣，皮膚是那種光滑的橄欖色，一雙綠眼睛靈活又神采奕奕的, 一旦站直身體，專注抬頭看人時，那樣子簡直像只黑貓一般，神秘、矯健、自信。

    可能是投了眼緣，伯尼布朗一見阿爾就分外喜歡。

    他本來伸出手是只想握個手的，可握住后，卻忍不住地向前拽了一下，然后，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張開手臂，超用力地給這個黑發(fā)綠眼睛小少年來了一個熊的擁抱，同時，嘴里還溫柔又熱烈地夸贊著：“啊，上帝！你比我想像得還好一百倍呢，親愛的，真高興能見到你！”

    一旁圍觀的柯蒂斯先生十分滿意地看到自己的學(xué)生阿爾，在自己那位老友的擁抱中，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還流露出了一副十分無措的表情。

    但他不僅沒有上前去阻止、解圍，反而幸災(zāi)樂禍地同旁邊的畫家羅伯特取笑起來：“這一幕若是一幅剛好需要取名的畫，我這里倒是有一個好名字呢。”

    “什么名字？”羅伯特不禁好奇地問。

    “唔，《來自圣伯納犬的歡迎》，怎么樣？是不是異常貼切？”柯蒂斯先生調(diào)侃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