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數(shù)四十五小時 第5章 老婦人擦著眼淚,妻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她的身后。 她們死定了,她們…… 士兵! 斯蒂芬的動作停止了,放開扣著扳機(jī)的手指。 光線! 閃爍的光線,沿著街道越來越靠近,是警察巡邏車的警示旋轉(zhuǎn)燈。接著又來了兩輛,然后十多輛,一輛特勤指揮車?yán)@過路上的坑洞,從街道的兩頭聚集在妻子的住所前面。 扣上武器的保險栓,士兵。 斯蒂芬放下槍管,退到陰暗的門廊下。 警察像水流一樣擁出警車,沿著人行道散開,凝視著周遭的屋頂,并且直奔妻子住所的大門,然后打破玻璃,沖進(jìn)室內(nèi)。 五名特勤小組的警官全副武裝地在路邊部署開來,嚴(yán)密地掩護(hù)了每一個必要的重點位置。他們目光戒備,手指輕輕地扣在黑色槍支的黑色扳機(jī)上——紐約巡警隊或許是優(yōu)秀的交通警察,但是紐約特勤小組的警員們卻是最精良的士兵。妻子和那個朋友都失去蹤影,或許都趴倒在地上了,那個老婦人也一樣。 又來了更多的警車,塞滿了整條街道,停到了人行道上。 斯蒂芬·考爾開始覺得自己像條蟲子一樣畏縮了。他的掌心布滿了汗水,于是他握起拳來,讓手套把它吸干。 撤退,士兵…… 他用螺絲起子撬開大門,進(jìn)入屋內(nèi)。他的步伐迅速,但并不是奔跑,只是低著頭朝著通往后巷的后門走去,沒有人看到他。接著他溜到了屋外,很快走上列克星頓大道,向南穿過人群,走向他停放旅行車的地下停車場。 注意前方。 長官,前面有狀況,長官。 來了更多的警察。 他們大約封閉了列克星頓大道以南的三個街區(qū),沿著那幢別墅布置了搜尋的警戒區(qū)域,攔檢車輛,盤查路人,挨家挨戶地詢問,并舉著長長的手電筒朝著??康能囎永锩嫣秸铡K沟俜铱吹搅藘擅?,敏捷地將手放在格洛克的槍把上,然后要求一名男子下車,讓他們搜查后座一疊覆蓋的毯子。有一件事情讓斯蒂芬覺得不安:那名男子是白種人,而且年紀(jì)和斯蒂芬相當(dāng)。 他停放車子的大樓也在搜尋的警戒范圍之內(nèi),他不可能在不被攔檢的情況下駛離這一帶。警察越來越接近了。他快步返回停車場,拉開旅行車的車門。他很快地?fù)Q裝,拋棄職業(yè)殺手的裝備,穿上牛仔褲、工作鞋(以免泄漏行蹤)、黑色的t恤、暗綠色的風(fēng)衣(上面沒有繡任何標(biāo)記),戴上一頂棒球帽(沒有任何球隊的徽章)。他的背包里裝有手提電腦、幾部手機(jī)、他的輕型武器,以及從車上取出來的彈藥。他還有更多的子彈、雙筒望遠(yuǎn)鏡、夜視鏡、工具、幾包炸藥,以及幾支不同的雷管。斯蒂芬把東西取出來,全都放進(jìn)了另一個大背包里。 他將m40步槍放在一個吉他盒里。他從后車廂將盒子取出來,和背包一起放在地上,然后考慮應(yīng)該如何處置這輛車子。斯蒂芬從來都沒有在未戴手套的情況下碰觸過這輛車子的任何一部分,車子里也沒有任何會泄露他身份的東西。這輛道奇是偷來的,儀表板及車內(nèi)暗藏的識別碼全被他刮掉了,車牌也是他自己做的。他遲早都會拋棄這輛車子,而且就算沒有車,他也可以完成工作,所以他決定把車子丟下。他用一塊藍(lán)色的防水布蓋住這輛方方正正的道奇車,用刀子插進(jìn)輪胎里,放盡空氣,讓車子看起來就像已經(jīng)在原地停放了數(shù)月一樣。然后他搭乘大樓的電梯離開了停車場。 一走到外面,他立刻混進(jìn)人群當(dāng)中。但是到處都是警察,他的皮膚開始冒出雞皮疙瘩,覺得自己就像條蟲一樣地蜷曲、潮濕。他走進(jìn)一個電話亭里,裝作自己正在打電話。他把頭低下來靠在放電話的金屬面板上,感覺前額、腋下的汗水造成的刺痛,一邊想著:他們無所不在,四處搜尋他,從車?yán)?、從街上,從四面八方盯著他瞧?/br> 從窗口…… 那一段記憶又回到了腦海里…… 窗子里的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窗子里的臉…… 這是不久之前剛發(fā)生的事。斯蒂芬受雇到華盛頓特區(qū)去殺一個人,一名販賣機(jī)密武器資料的國會助理。斯蒂芬猜測,雇用他的人應(yīng)該是收購這些機(jī)密資料的人的競爭對手。自然而然地,這名國會助理也開始變得疑神疑鬼,躲到了弗吉尼亞州亞里山德里亞市的一個秘密藏身處。斯蒂芬查到了藏身處的地點,并設(shè)法接近到能夠開槍的距離——不過這是非常棘手的一槍。 一旦機(jī)會來了就開槍…… 斯蒂芬整整等了四個小時。當(dāng)被害者抵達(dá)并直奔他在市區(qū)的別墅時,斯蒂芬設(shè)法射出了一顆子彈。他相信自己擊中他了,但是對方卻消失在院子里,不見蹤影。 聽我說,小鬼,你在聽我說嗎? 長官,我在聽你說話,長官。 去追蹤受傷的目標(biāo),然后設(shè)法完成你的工作。就算順著血跡追到地獄,你也得去。 嗯…… 沒有什么好懷疑的。你必須確認(rèn)目標(biāo)已經(jīng)消滅,聽懂了沒有?這沒什么好猶豫的。 是的,長官。 斯蒂芬爬過磚墻,進(jìn)入了那個人的院子,在一座羊頭噴泉旁發(fā)現(xiàn)了國會助理的尸體四肢攤開地趴在鵝卵石上面。那一槍確實是致命的一擊。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對勁,這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長這么大,很少為了什么事情而顫抖。從國會助理倒下去以及子彈擊中他的情況來看,這一槍或許只是僥幸,但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解開了他身上那件血跡斑斑的襯衫,檢視了子彈從胸骨穿進(jìn)去留下的細(xì)小彈痕。 斯蒂芬環(huán)顧四周,尋找做這件事的人。但是附近半個人影也沒有。 他一開始也覺得附近并沒有人。 然后斯蒂芬的目光無意中落到了院子的另一端。在逐漸黯淡的夕陽光影的前方,有一間老舊的車庫,斯蒂芬看著它污濁骯臟的窗玻璃,竟從其中一扇窗戶瞥見——也可能是他的想象——一張向外盯著他瞧的臉。他無法看清楚那個男人,或是女人;但是不管是什么人,看起來都不是特別恐慌,并沒有試圖躲避或逃開的樣子。 一名目擊者!你留下了一名目擊者,士兵! 長官,我會立即消滅任何可能的指認(rèn)者,長官。 但是當(dāng)他沖進(jìn)那間車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 撤退,士兵…… 窗子里的臉…… 斯蒂芬站在空蕩蕩的建筑物里面,仔細(xì)查看國會助理這幢朝西的別墅庭院,慌亂地一次又一次慢慢繞著圈子。 他到底是誰?他在這里做什么?還是這完全是斯蒂芬的想象?就像他的繼父過去曾經(jīng)在西弗吉尼亞橡樹上的鷹巢里瞥見狙擊手一樣。 窗子里的那張臉凝視他的方式,就像繼父偶爾盯著他研究、檢視的表情一樣。斯蒂芬想起了年少時候的自己經(jīng)常在想:我搞砸了什么事嗎?我是不是不乖?他在打量我什么? 最后,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返回了他在華盛頓落腳的飯店。 斯蒂芬曾經(jīng)挨過子彈、遭到毒打,也曾經(jīng)被刺傷。但是沒有任何一件事,比起在亞里山德里亞市發(fā)生的這一件對他造成更大的震撼。他從來不曾被他的被害者的面孔困擾過,不管對方是死是活。但是在窗子里的那張臉孔卻像一條不停蠕動、順著他的腿往上爬的蟲子。 畏縮…… 看著從列克星頓大道兩頭朝著他移近的成排警察,他現(xiàn)在就有同樣的感覺。汽車響著喇叭,駕駛?cè)伺瓪鉀_沖,但是警察根本不予理會,他們繼續(xù)固執(zhí)地搜尋。不消幾分鐘他們就會注意到他——一名體格健壯的白種男人,手上提著一個吉他盒,里面卻裝著一把上帝賜給這個世界的最精良的來復(fù)槍。 他看著那些俯視大街的骯臟黑色的窗戶。 祈禱著不要讓他看到一張朝外看的臉。 士兵,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長官,我…… 繼續(xù)勘察,士兵。 是的,長官。 一股焦苦的味道傳了過來。 他轉(zhuǎn)身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就站在星巴克咖啡館的外面。他走了進(jìn)去,拿起菜單,假裝要點東西吃,其實是盯著店內(nèi)的顧客看。 一名肥胖的女人單獨占據(jù)了一張桌子,坐在一張不堪重負(fù)的椅子上。她一邊看雜志,一邊喝著一大杯茶。她大約三十出頭,長得又矮又胖,一張大餅?zāi)?,加上一個粗大的鼻子。星巴克,他開始自由聯(lián)想……西雅圖……男人婆? 不,他不覺得這個女人是同性戀。她仔細(xì)地閱讀《時尚》雜志,眼神中充滿著歆羨,而不是yin欲。 斯蒂芬點了一杯甘菊口味的“天堂調(diào)味茶”,然后他端起杯子,朝著靠窗的位子走過去。走過女人的桌旁時,杯子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到她對面的位子上,熱茶水灑得滿地都是。她嚇了一跳,身體往后一縮,抬頭盯著斯蒂芬一臉惶恐的表情。 “我的天?。 彼吐暯械?,“真是抱歉!”一邊沖去抓了一把紙巾,“希望沒潑到你身上!” 珀西·克萊從那名將她按在地上的年輕警探身邊掙扎著站起來。 愛德華的母親瓊·卡尼躺在幾英尺之外,因為震驚和困惑而嚇呆了。 布萊特·黑爾則站著,被兩名強(qiáng)壯的警察壓在墻上,看起來就像他們正在逮捕他一樣。 “很抱歉,克萊女士。”一名警察說,“我們……” “發(fā)生什么事了?”黑爾看起來十分困惑。他并不像愛德華、羅恩·塔爾博特或珀西;黑爾從未參軍,所以從來沒有接觸過格斗。他是一個十分大膽的人——為了掩蓋幾年前為拯救駕駛員和乘客而爬進(jìn)一架著火的西斯納150時在手臂上留下的燒痕,他一直都穿著長袖襯衫,而不像其他駕駛員一樣穿著傳統(tǒng)的短袖白襯衫。但是對于“意圖傷害”這種罪行,他卻沒有一點概念。 “我們接到特別小組打來的電話?!本浇忉專八麄冋J(rèn)為殺害卡尼先生的兇手又回來了,可能是為了殺害你們兩位。萊姆先生認(rèn)為兇手就是你今天看到那輛黑色旅行車的駕駛?cè)?。?/br> “不過,已經(jīng)有人在這里保護(hù)我們了?。 辩晡飨蛏栽绲诌_(dá)的警察揚一揚頭,不高興地說。 “我的天??!”黑爾盯著窗外嚷道,“外頭大概有二十個警察?!?/br> “請離窗戶遠(yuǎn)一點,先生?!本綉B(tài)度堅決地表示,“他很可能藏身于屋頂,我們還不能確定這一帶已經(jīng)安全無慮?!?/br> 珀西聽見了爬上樓梯的腳步聲。“屋頂?”她不屑地說,“或許他也在地下室挖了一條隧道?!彼ё±峡岱蛉?,“你還好吧,mama?” “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些人是做什么的?” “他們認(rèn)為你們可能面臨危險?!蹦敲毂硎荆安皇悄?,老太太?!彼麑χ鴲鄣氯A的母親補(bǔ)充說,“是克萊女士和黑爾先生,因為他們是這件案子的目擊證人。我們接到指示前來保護(hù)他們的安全,并帶他們兩位到指揮中心去?!?/br> “他們和那個人談過了嗎?”黑爾問。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人,先生。” 干瘦的黑爾回答:“我們作證指控的那個人,漢森?!焙跔柕氖澜缡且粋€講求邏輯、通情達(dá)理的世界,也是機(jī)械、數(shù)字和水力學(xué)的世界。他三次婚姻失敗,都是因為他關(guān)心的只有飛行科學(xué),以及駕駛員座艙內(nèi)不容辯駁的知識。他用力撥開落在前額的頭發(fā)?!爸灰獑査托辛耍麜嬖V你們殺手在什么地方,是他雇用了殺手。” “嗯,我不覺得事情有這么容易?!?/br> 另外一名警察出現(xiàn)在門口。“街上安全了,長官?!?/br> “請你們兩位跟我一起走?!?/br> “愛德華的母親怎么辦?” “你住在這一帶嗎?”警察問她。 “不是,我住在我meimei家?!崩峡岱蛉嘶卮穑熬驮隈R鞍河一帶。” “我們會開車送你回去,并派一名新澤西的州警守在屋外。你并未被牽扯到這件事情里面,所以我肯定你不需要擔(dān)心任何事情。” “哦,珀西。” 兩個女人擁抱在一起?!耙磺卸紩玫?,mama?!辩晡鲝?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不會的,”虛弱的老婦人說,“永遠(yuǎn)都不會再好起來了……” 一名警察帶她上了警車。 珀西目送車子開遠(yuǎn)之后,問身旁的警察:“我們要去哪里?” “去見林肯·萊姆?!?/br> 另外一名警察表示:“我們一起走出去,你們左右會各有一名警察。你們務(wù)必低著頭,不管任何情況都不要抬起來。我們會快步走向停在那邊的第二輛旅行車,看到了嗎?你們跳上車子,千萬不要朝車窗外看,系上安全帶,我們會快速地駛離此地。還有別的問題嗎?” 珀西打開波本威士忌的瓶蓋,喝了一口酒?!罢l是林肯·萊姆?” “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的?!迸舜鸬?,一邊拉扯著那件繡花呢布背心。為了遮掩寬大的體形,這件背心和她身上的格子裙都刻意做得有點寬松——這件衣服讓他聯(lián)想到一條蟲子身上的環(huán)節(jié)。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覺得十分惡心。 但是他面帶微笑地說:“真是令人吃驚?!彼酶闪俗旖堑牟?,然后用繼父偶爾會表現(xiàn)出來的紳士風(fēng)度道了歉。 他問那個女人介不介意自己和她同桌。 “嗯……不介意。”她答道,一邊像是藏匿色情書刊一樣,將《時尚》雜志收進(jìn)她的帆布袋里。 “對了,”斯蒂芬說,“我叫山姆·萊文?!彼难劬榇碎W動了一下,因為這姓氏和他健壯的外形實在太相配了?!捌鋵嵈蟛糠謺r間別人都叫我薩米?!彼a(bǔ)充說,“對我mama來說,我是塞繆爾,不過只有在我做錯事情的時候才這么叫我?!彼脑捵屗┛┌l(fā)笑。 “那我就叫你‘朋友’?!彼f,“我叫希拉·霍羅威茨。” 為了避免握她那只潮濕黏膩、裝了五條白色變形蟲的手,他轉(zhuǎn)身看著窗外。 “很高興認(rèn)識你。”他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身回來啜了一口重新端上來、味道讓他覺得作嘔的茶。希拉注意到自己有兩片又粗又禿的指甲有點臟,于是偷偷地將藏在下面的污垢挖出來。 “做衣服讓人心情愉快?!彼忉屨f,“我有一部老舊的勝家牌縫紉機(jī),黑色的那一種,是從我奶奶那里弄來的?!彼囍硭且活^油亮的短發(fā),無疑非常希望自己今天破天荒地洗了頭。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認(rèn)識任何一個會做衣服的女孩了。”斯蒂芬表示,“我在高中時代約會的那個女孩就會,她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讓我印象深刻。” “嗯,在紐約市好像沒有人會自己做衣服,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彼豆堑爻爸S。 “我mama過去一直不停地自己做衣服?!彼沟俜艺f,“每一針都要縫得非常完美,我的意思是真的很完美——每針之間的間隔是三十二分之一英寸。”這一點是真的?!拔乙恢倍歼€留著她做的幾件衣服,有點蠢,留下它們只是因為是她親手做的?!边@一點不是真的。 斯蒂芬還依稀聽得到勝家牌縫衣機(jī)停停動動,從他母親那個狹小悶熱的房間里傳出馬達(dá)聲,晝夜不停。每一針都要縫好,間隔要三十二分之一英寸!為什么?因為非常重要!接著是皮尺、皮帶,一切拿得到的東西,全都往她身上扔…… “大部分男人——”希拉·霍羅威茨字句中所表現(xiàn)的緊張,差不多已經(jīng)解釋了她的生活,“一點都不在乎縫衣服這件事。他們要的是熱愛運動、懂得電影的女孩。”她迅速地補(bǔ)充,“這些我也會,我是說,我滑過雪,但是肯定沒有你滑得好。我也喜歡看電影,某些類型的電影?!?/br> 斯蒂芬說:“我不會滑雪,我并不太喜歡運動?!彼忸^望了一眼,看到四周都是警察。這群藍(lán)色的蟲子,他們攔檢每一輛汽車…… 長官,我不了解他們?yōu)槭裁窗l(fā)動這種攻擊,長官。 士兵,你的工作并不需要你去了解。你的工作是滲透、測算、孤立,然后消滅。這是你唯一的工作。 “抱歉?”他沒聽到她說的話,因而問道。 “我說,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我得做,嗯……好幾個月的運動才能有你那樣的體格。我準(zhǔn)備去參加健身俱樂部,我一直都這么計劃,只是我有背痛的毛病,不過我真的、真的會去?!?/br> 斯蒂芬笑了笑?!鞍。咸?,我已經(jīng)厭倦了那些看起來病懨懨的女孩,你知道嗎?又瘦又蒼白。隨便抓一個電視上那些瘦巴巴的女孩,送她回到亞瑟王的時代,他們會立即把她拎到御醫(yī)面前說:‘大夫,她快死了!’” 希拉眨著眼睛,放聲大笑,露出一嘴令人不忍目睹的牙齒。這個笑話讓她找到借口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他感覺到五條蟲正在他的皮膚上爬行,而盡量克制那一股惡心的感覺?!拔业母赣H是一名經(jīng)常去海外旅行的職業(yè)軍官?!彼f,“他告訴我,其他國家的人都以為美國的女孩非常干瘦?!?/br> “他是一名軍人?”山姆·薩米·塞繆爾·萊文笑著問。 “退休的陸軍上校?!?/br> “嗯……” 會不會說的太多了,他在心中暗忖,不會。于是他繼續(xù)說:“我是現(xiàn)役軍人,陸軍中士?!?/br> “真的!你的駐地在什么地方?” “特勤小組,新澤西。”她應(yīng)該很清楚不應(yīng)該繼續(xù)追問特勤小組的工作內(nèi)容。“我很高興你的家里面有一位軍人。有時候,我不太喜歡告訴別人我從事的工作。這樣的工作并不太酷,尤其是在紐約,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意思?!?/br> “這一點你不用擔(dān)心,我覺得這種工作非???,朋友?!?/br> 她對著吉他盒點點頭?!澳阋彩且晃灰魳芳覇??” “并不算是。我在一間日間托兒所擔(dān)任義工,這是總部安排的工作?!?/br> 看看外頭——藍(lán)白色的閃燈,一輛警車飛奔而過。 她把椅子拉近,而他聞到了一股令人反感的味道。他又開始感到畏縮了,蟲子從她那一頭油膩的頭發(fā)里鉆出來的景象也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他幾乎就要吐出來了。他告退了一會兒,然后花了三分鐘去搓洗雙手。再度回到位子上的時候,斯蒂芬注意到兩件事情:她上衣的第一個扣子已經(jīng)解開了,以及她那件毛衣的背后沾滿了數(shù)千根貓毛。對斯蒂芬來說,貓只是長了四條腿的蟲子。 他朝外面望出去,看到警察的隊伍越來越靠近。斯蒂芬瞥了一眼手表,然后表示:“我得去接我的貓了,它在獸醫(yī)……” “你有一只貓?它的名字是什么?”她的身子往前傾。 “巴迪?!?/br> 她的眼睛綻放出光芒。“哦,好可愛,好可愛呢!你有相片嗎?” 一張去他媽的貓的相片? “沒帶在身上?!彼沟俜掖鸬?,一邊懊惱地吐氣。 “可憐的巴迪迪生病病了嗎?” “只是例行健康檢查?!?/br> “這是一件好事,最好小心那些蟲子。” “怎么說?”他驚恐地問。 “你知道的,像是犬心蟲。” “對,你說得沒錯?!?/br> “嗯……如果你夠乖的話,朋友,”希拉再次恢復(fù)平板的聲調(diào),“或許我會介紹你認(rèn)識加菲、安德里亞、埃茜——其實是埃斯梅拉達(dá),不過,當(dāng)然,她一向都不同意用這個名字?!?/br> “它們聽起來都很棒。”他說,一邊看著希拉從皮夾里掏出來的相片,“我很希望能夠認(rèn)識它們?!?/br> “其實,”她不經(jīng)意地說,“我住的地方離這里只有三條街,在八十一街上?!?/br> “哈,我有個主意?!彼憩F(xiàn)出興高采烈的模樣,“或許我可以先把這些東西放在你家,順便見見你那些寶貝,然后你可以和我去接巴迪?!?/br> “太好了?!毕@硎尽?/br> “我們走吧?!?/br> 到了外頭之后,她說:“這么多警察,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彼沟俜覍⒈嘲谋硯Ю郊绨蛏希永飩鞒鼋饘倥鲎驳穆曇?,或許是一顆手榴彈突然撞到了他的貝瑞塔。 “袋子里裝了些什么東西?” “只是一些樂器,給小孩子用的?!?/br> “像是三角鐵之類的東西?” “是啊,就是那類東西?!?/br> “你要我?guī)湍闾峒麊???/br> “你可以嗎?” “嗯……我想沒問題。” 她接過吉他盒,讓自己的手臂滑進(jìn)他的臂彎里,然后與一群完全不理會這對恩愛情侶的警察擦身而過。兩個人沿著馬路向前走,一邊笑一邊繼續(xù)談?wù)撃菐字化傌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