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孟煥之對她印象如何不知,但知言明白孟煥之看似寬厚溫和,骨子里仍是孟氏家傳的清傲冷絕,心房緊閉,等閑很難入到他心里。故知言都是很謹慎對待,小節(jié)可以肆意玩笑,大事上不敢無度,生怕踩了雷線,終生只能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周mama一家是最好的例證,周mama離府后又出過幾回幺蛾子,打著關(guān)懷孟煥之的旗號,帶著巧云上孟府。聽冬至傳回從柱兒處聽到的話,當時孟煥之即冷了臉,容她們在客房小坐片刻,便下了逐客令。其后每回周mama來孟府,都坐冷板凳半天,等不到孟煥之露面。如此數(shù)次后,她也消停了,再沒敢生事,可與孟煥之的關(guān)系恢復不到往昔的親密程度,真是得不償失。 今天他換個面孔,儼然秦楓附體,知言深感不適,別過頭盯著帳紗上的碎花出神。 孟煥之問得詳細,立冬等不敢漏掉毫微細節(jié)。等他點頭表示滿意,再瞧向知言,發(fā)現(xiàn)小娘子偏著頭,以為她害羞,解釋道:“癸水對女子來說最為緊要,猶以年少之時格外要重視。介時我為你開個藥方,每月調(diào)理三五日,養(yǎng)氣補血,以后可免去諸多不適?!?/br> 知言聽得耳邊嗡嗡響,轉(zhuǎn)過頭盯著孟煥之一張一合的嘴巴,煩燥中伸手捂住他的嘴。 孟煥之正說得起興,一只柔荑堵在唇間,他鬼使神差對著手心輕吻了一下。 立冬在旁瞧得真切,消不出聲帶著丫頭們溜了出來,打著手勢讓屋里人全都退到廊下,才偷著笑。 知言也是愣了,忘記抽回手,反用另一只手狠掐孟煥之一把,嘴里卻說出:“非禮” 孟煥之笑出聲,抓住唇邊的柔荑輕輕摩挲,撫到手心一處淡淡的疤痕,再次輕吻疤痕,挑釁地看著知言:“既是非禮,怎好只一次?!?/br> 他一下變得厚臉皮,知言很是無語,使勁抽回手,再掐孟煥之一把,瞪大眼睛不示弱。 孟煥之眸中閃著灼灼光彩,輕為知言拂去鬢角亂發(fā),坐在床邊相望不語。 手心里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知言又被孟煥之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不放,終是心虛地垂下眼皮。絕對是蓋著被子太熱的緣故,知言感覺臉上燙燙的,想尋個涼快地方降溫。 ☆、第98章 意外訪客 書房內(nèi)知言正拿起一幅畫,面帶得意向孟煥之炫耀。 孟煥之嘴角噙笑,接過畫平鋪在桌上,正欲指點幾處不足之處,偏頭瞧見知言眼睛亮晶晶等著受人夸獎的神情,忍住話頭,一本正經(jīng)說起:“不錯,有幾分風骨?!?/br> 知言湊近探視孟煥之的表情,看他是否在說假話。說真格的,她有點辨不清,權(quán)當是真心夸獎,故露出笑容,當仁不讓自夸起來:“我練了有三年,當是要有所成效。” 孟煥之在旁暗中竊笑,苦練便可成材?萬事要看天份,小娘子終是女兒身,且養(yǎng)在閨中,氣勢筆力略顯不足,卻已是不錯。他依是微笑應(yīng)和知言。 知言顰眉,事到如今,他還在裝傻,伸手狠擰孟煥之,氣呼呼說:“最不老實的人是你,明明瞧出我仿著你的舊作臨摩,裝作不知道,把我當小孩子哄?!?/br> 孟煥之忍俊不禁,拉過知言的手,解釋道:“兩幅舊作,并無出彩之處,不值得張揚。你若喜歡,我再作一幅便是,不過心境不同,筆下意境也要有所變化?!?/br> 他不張揚,自己反倒班門弄斧,知言不開心,抽出手,卷起畫軸交到孟煥之手中:“喏,給你的生辰禮。” 孟煥之并不接放到書桌上,又復打開一張大開宣紙,提筆蘸墨,問起知言:“你從何時知曉畫作出自我手?” 知言瞧著裝模作樣的人很是生氣,冷哼道:“見到追風后,我才不想問你,就想看能藏到何時。” 孟煥之埋頭作畫,置若未聞,須叟收筆立直身,才似是而非開著玩笑:“你也從未問起過別的?!?/br> 小心眼!知言莞爾一笑,走到孟煥之身前仰視他,極為莊重地說:“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你想通了,主動說出來?!?/br> 孟煥之神色不動,唇角微勾,抬起手欲撫知言的臉。 知言乘他不注意,溜出屋子,揚聲道:“我去看著張羅午飯,不許弄污我的屋子。” 只余孟煥之一人在屋內(nèi),他輕笑搖頭,打開知言的畫作,修長手指順著起筆轉(zhuǎn)承劃過,面色溫柔。 ***** 用午飯時,知言一直問孟煥之覺得素面味道可好,孟煥之點頭并問起是否有古怪。 知言有心捉弄他,笑說:“拿方才蘸過墨的手,在湯鍋里涮了涮。” 孟煥之開心笑出聲,兩人正在說笑間,粗使婆子急匆匆跑來回道外面來了客人。 孟煥之放下碗筷,正欲開口問是誰,門外動靜非凡,洪亮的大噪門喊出:“九妹夫” 知言直接笑噴,站起來走到一邊捂著肚子樂不可支,只有熊孩子張盛才這么干。不對,他怎么來了,而且直闖后宅。 孟煥之略作回憶,也想起來人,帶著知言出去接應(yīng),才走到院門,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映入眼簾,個子高的身材魁梧,個子小的俊俏單薄,正是張盛和秦昌。 待來人走到眼前,知言一把拉過秦昌,急問:“你怎么來了,可是偷著跑出來的,四哥可知曉?” 秦昌巴著知言胳膊撒嬌:“jiejie,我想你,求了四哥和父親,才能跟著盛大哥來?!?/br> 知言還是覺得不對,張盛為何想起到滄州來,其中秦昌出力不小,眼神警告小鬼頭。 秦昌眨巴著眼睛做委屈狀,把目標投到孟煥之身上,嘴巴甜甜地喊:“姐夫” 孟煥之輕拍秦昌的肩膀,對著知言說:“路途遙遠,總是來了,先安置下他們,我再使人上京報平安。” 知言才做罷,同孟煥之一道問起張盛。 張盛個頭又竄出不少,面色曬得黝黑,方才旁觀秦昌與知言等說話,憨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分外顯眼。 因聽得孟煥之問起到滄州的緣故,張盛回道:“父親請了好幾個先生,講課我都聽不懂。聽說妹夫?qū)W問好,我同父親說了幾次,他便同意我來滄州?!?/br> 熊孩子的腦回路,他來了,別人不管如何也要接下。 知言看著孟煥之,不知他該做何想。 孟煥之點頭應(yīng)允,并招呼來人用午飯,再做休息。 孟煥之從初見便很欣賞眼前的少年,心地質(zhì)樸,干凈的不摻一點雜質(zhì),同身份無關(guān)。秦家與英國公家的這一代該如何,略加思索便明白,眼前的少年將來也要做秦家女婿?,F(xiàn)聽著他喊自己為妹夫,孟煥之不以為意,稱呼而已,故真心實意接待內(nèi)弟和張盛住下。 飯后,孟煥之帶張盛到前院客房,秦昌賴在知言處,眼睛不夠使,嘴巴一刻不停說著家中諸事:知畫年初生了個兒子,白白胖胖,勾得常氏不時往東城跑;大奶奶和去年底才進門的三奶奶都有了身子;知嫻出嫁了,知雅要等到年底;五爺秦曄也定下親事;秦府波斯貓泛濫,各房都養(yǎng)著白貓,方太君發(fā)話,趕年底都處理了,夜夜叫得人心煩…… 知言聚精會神聽著,一個字也不拉下,末了她問秦昌:“四哥呢,你沒說起他,新娶進門的四嫂如何?“ 秦昌點頭說:“四哥老樣子,四嫂沒的說,很討老祖宗歡心,母親不是她的對手?!?/br> 言簡意賅,知言聽出話中意味,也笑出聲,用手指輕點秦昌額頭:“小嘴巴說話不饒人,小心說漏了?!?/br> 秦昌得意揚下巴,鄙視知言,小爺沒那么蠢。 知言拉秦昌坐下,問起他如何說動秦昭及家人,跑到滄州來。 秦昌更加得意,語氣平平難掩興奮:“我考過了童生,所以祖父獎賞我一個要求。” 知言受感動,摟過弟弟,輕撫著他的發(fā)辮,輕聲說:“從前你總想要祖父書房里那把劍,小傻瓜,機會錯過,可沒有下次?!?/br> 秦昌扭著身子不讓知言動他的頭發(fā),不以為意說:“我現(xiàn)在朝祖父開口,他必不答應(yīng)。再者,祖父也夸我心存仁心?!?/br> 好吧,他又賺了!知言放下心,使秦昌跟著婆子到前院休息,他卻不肯走,伏在知言耳邊悄語:“jiejie,姐夫?qū)δ愫貌缓???/br> 知言點頭:“好,你瞧jiejie的氣色,便知真?zhèn)巍!?/br> 秦昌站在當?shù)?,眼神犀利上下打量著知言,末了做大人狀:“尚可”小小少年郎故做老成的樣子,逗樂屋中諸人。 秦昌臨出門時回望知言說:“jiejie,六哥給你送了幾樣頑意,待我尋出來,晚間吃飯再給你。外頭車上的東西,上頭貼著簽子,寫著何人所贈,免得要我再一一解說?!?/br> 知言笑彎了眼睛,揮手讓他快去。 ****** 至此,張盛和秦昌暫住孟府,來求學不假,搗亂也是真。不出三日,孟府內(nèi)素日孟煥之強身健體用的兵器等物,都做廢扔到角落等著再熔。 秦昌才思超出常人許多,又經(jīng)秦府諸位有才學先生指教,舉一反三,偶爾問得孟煥之不知如何作答。 張盛一根筋犯軸,往往孟煥之描敘江南煙雨說得口干舌燥,他還在直奔塞外。等孟煥之為其說到塞外,他又窩在燕京,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故知言覺得孟煥之不到晚飯時跑到自己房里,肯定躲清閑來了?,F(xiàn)瞧他在榻上倚著做假寐,命丫頭拿條薄毯來,親自走過去蓋上,不防被抓住手,裝睡的人手勁不小,知言也就勢坐到榻邊。 孟煥之確實想躲來松一口氣,手下輕輕摩挲知言的手,慢聲說:“內(nèi)弟天資聰穎,我頭一次見他這般年紀便有如此非凡才情,的確生得七巧玲瓏心。” 知言說著閑話:“十二弟是從小比別人聰慧,心思太活,唯恐其反被聰明所誤?!闭f著從榻幾上瓷盤中挑出一個果子,遞到孟煥之手中。 孟煥之接過問起秦昌的舊事,也引得他會心一笑,故坐直身,注目于知言溫語道:“當初在韓兄府上,見內(nèi)弟領(lǐng)著張世子,聽他們說起你,我心中好生發(fā)愁。內(nèi)弟雖聰明,但一團孩子氣,張世子更是天真不諳世事,娶親前猜測著你該有多傻?!?/br> 知言不依,伸手咯吱孟煥之,你才傻呢。 孟煥之制住知言做怪的手,輕嘆:“知言,你比我預料中要好上百倍,善解人意,又俏皮可愛。祖母也喜歡你,因為有你在,她終能安心離去。我從未說起要謝你?!?/br> 知言不大自在,抽出手,垂頭不去看孟煥之,幸好他再未說出別的,只輕摟著知言的肩膀。 知言聞著身邊之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松脂香與輕微汗息交雜,不管她承認與否,這個人將要終生相伴。如同當初不得已被穿越,現(xiàn)在也要全盤接受他的一切,做烏龜縮頭也是一生,做逆流而上的魚兒也是一生。是該勇敢地抓住眼前的一切,不應(yīng)退縮。 想通關(guān)節(jié),知言輕抬眼看向孟煥之,見他神色凝重帶著隱隱的期待,將手放回他手中,認真地說:“煥之,你不必謝我。” 孟煥之輕吁一口氣,單臂摟緊知言,久久不出聲,只聽得彼此的心跳,一個穩(wěn)健,一個輕盈。 孟煥之情意中帶著責任、感激,及靠近知言以汲取莫名的溫暖,如同知言必須接納他一般。 知言拋卻前世過往,今生還有方太君、老狐貍、秦府諸人,孟煥之眼下惟有她一人。 這么想著,知言也賺了,對方不是自己的唯一,自己卻是他的唯一,她笑顏展開。 孟煥之迎頭潑冷水,正色說:“知言,你也可扮做風流俊俏的少年郎,風姿舉世無雙,讓旁人還以為我有斷袖之癖?!?/br> 知言最恨別人說她長得像男兒,怒目而視:“你” 見知言瞬時變成炸毛的小花貓,孟煥之收起逗弄之心,出聲哄著:“莫生氣,我在說笑,小娘子貌美如天仙?!?/br> 誰信!知言更生氣,掙脫孟煥之的懷抱,甩簾出去,喊過粗使婆子,命到前院請秦昌、張盛二人來用晚飯。 姐今天心情不好,叫他們也來一起吃素。 ☆、第99章 宜嗔宜喜 秦昌一進屋便覺察到異狀,jiejie正同姐夫生氣,盯著自己不放,姐夫在旁竊笑不已。他打心底里鄙視姐夫,真是傻瓜,女人都不會哄,肯定拿jiejie的長相開玩笑,聰明勁全使到別處去了。 連張盛都發(fā)覺九妹今天不高興,使勁沖秦昌打眼色,見他不理會自己,瞪著牛鈴般大眼睛緊盯孟煥之不放。 孟煥之強抑笑意,好生怪異的四個人,完全不搭調(diào),能聚到一起,真是緣份使然。他從桌底下伸出手按撫知言,不料對方氣未消,猛擰自己手心。 孟煥之面上保持老成,心底直說有趣,不知為何,他喜歡看小娘子氣鼓鼓的樣子,想逗得她微微慍怒,鮮活中帶著生氣勃勃,格外有意思。 飯后,張盛實在忍不住開口欲問,被秦昌連拉帶推帶到前院。 秦家十二爺心中嘀咕,恁沒眼色,人家小倆口吵架,關(guān)別人何事,有那功夫cao心將來怎么哄好十三妹。 孟煥之見知言還在鬧別扭,輕咳一聲,放沉聲音:“知言,你是我的妻子,同你的長相與家世無關(guān)。方才,真是在說笑,以后,我絕不看別人一眼,這總成了吧?!?/br> 知言依是不開心,撇著嘴嘟囔:“以后,不許再說出同樣的話?!?/br> 孟煥之眼底深笑,正經(jīng)答應(yīng):“好” 知言得到應(yīng)諾心情舒暢,對自己突然小心眼而難為情,為掩飾方才的行徑,率先出屋子,回望孟煥之笑說:“煥之,我欲走幾步消食,你也來?!?/br> 孟煥之頷首應(yīng)下,跟在其后。 望著他兩人出了院子,屋里的丫頭婆子全都捧腹大笑,姑娘好不容易開了竅,姑爺不會哄她開心也罷,偏要逗得生氣。以后,有得熱鬧瞧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