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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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探姨母寶釵思往日 張夫人亦是如此思量。 只再想袁氏素日待她的情分, 又有今番種種,她不免又有些喟嘆,因道:“可不正是這么個理兒。只我瞧著老太太滿心歡喜, 實不忍心駁了回去?!?/br> 昌平侯聞?wù)f,沉思了半日, 方道:“老太太原是一等通情達(dá)理的, 又極疼愛孩子, 自然不會與孩子們定下那等輕薄的。如今既有前頭緣故, 你不妨常請那位姑娘來坐一坐。這性情為人, 常日里自能看得明白。” 這話卻在理。 張夫人心想老太太雖和藹,人情世故卻極明白的, 這會兒不過想著自己年輕時候, 一時迷了心竅罷了。待得常來常往后, 那蘇家姑娘究竟是個什么性情不說, 就單單分出一子承兆蘇家一條, 自己挑兩回說一說,怎能不猶疑? 如此,她心中便漸漸穩(wěn)當(dāng)下來。 誰知夫妻兩人一番商議, 卻全用不著。未等他們張口, 袁氏便下帖子請?zhí)K妙過去做客。幾回來往, 又有書信, 雖是往來熱絡(luò),卻并不曾提一個做親的字。張夫人滿心思量皆化為烏有,倒自家疑惑起來:難道竟是我想多了?老太太并無那般思量? 卻不知袁氏世情上歷練過的, 雖覺得與蘇妙極有緣,又有些做親的心思。她卻也明白,蘇妙雖品貌出眾,只缺陷實在太大,且也未必情愿發(fā)嫁,倒不如這般往來熱絡(luò)些兒。這般,一則媳婦張氏并蘇妙能兩頭熟絡(luò),真?zhèn)€有緣,自會成事;二來便是不成,也能與蘇妙與旁處說個親事,三來免得自己年老糊涂,且又不顯眼。 如此四角俱全,方才是道理。 她這般行止,張夫人未曾明白,倒因著存著心事,幾番邀蘇妙過來小坐,她自家都在旁安坐,看入眼中。不消二三個月,袁氏依舊不言不語,她自家反倒與昌平侯嘆道;“怪道老太太這般看重那蘇姑娘,我存了挑剔的心,這幾回看來,依舊挑不出一個不好來。言語也好,行動也好,容貌更不必提,竟是樣樣出眾的。但凡她有個娘家,便是平民人家,我心里實也情愿的?!?/br> 昌平侯倒聽得驚訝起來,因笑道:“如此說來,竟是絕代佳人?” “絕代倒說不得,實說得一等風(fēng)流人物。”張夫人嘆了一聲,想到頭前的一些消息,便道:“就好比花兒,雖則春花燦漫,到底不如經(jīng)了霜雪的梅花,從骨里便透出一番不尋常?!?/br> “既如此,你只管先瞧著罷?!辈胶钌钪约悍蛉艘嗍羌扔幸姷氐娜耍犑侨绱?,便隱隱猜出母親袁氏的深意,遲疑半日,他便道:“橫豎也不急于一時?!?/br> 張夫人竟也點一點頭,應(yīng)道:“也好?!?/br> 這兩個字說出來,她自家不覺得,昌平侯已是聽出幾分意思來:對娶蘇妙做媳婦兒一件事,她已是從先前的不愿,變成有幾分情愿了。 這邊張夫人心思浮動,那邊賈府的王夫人,卻是心內(nèi)焦灼。 不為旁的,只為寶玉的婚事。 卻說寶玉經(jīng)了頭前一番煎熬,雖說長進(jìn)了些,也愿意讀書上進(jìn),可論真心,實不在這些東西上面。且他也不是能管家理事,外頭走動的人。王夫人為人母,又只這一個兒子,原是做終身之靠的,哪兒能不孜孜念念的?可巧惜春大事抵定,已是訂了明歲三月出閣,于今不過是些按部就班的嫁妝一應(yīng)雜事,她便一發(fā)留心在意兒媳上面——一則,成家立業(yè),自是寶玉的好處;二來,自己也多一個臂膀。 誰知道,尋摸了幾個月,王夫人竟尋不出好人兒來。 這也有些緣故。 第一樁,賈府究竟敗了,往來走動的人家自不比頭前,就是她自己也有幾分羞于見認(rèn);再有,寶玉雖說聰慧,到底是個白身,并不是如賈珠那般早已舉業(yè)的。如此,王夫人也只能將頭前看中的姑娘說與賈母。 賈母亦是利落,立時尋機(jī)探問。 無奈上頭兩件在那兒擺著,縱有情愿結(jié)親的人家,也多是另說個庶女或是堂親,總有不如之處。婆媳兩人見是如此,皆無法可設(shè),只得又將心氣壓平了些。就是賈母,也只合說兩句:“如今不比當(dāng)初,竟委屈了寶玉了。只旁的倒還罷了,品貌兩件,實不能差了?!?/br> 至如家世、嫁妝,她便不提,王夫人亦是心知肚明。一時回去,旁人一個字也不好說,她自家便不由傷心慚愧:怎么竟就到了這般田地!寶玉那么個好孩子,竟尋不得好姑娘匹配!再往下頭看去,竟只能尋那些頭前只合做繼室的! 越是思量,王夫人越是傷心,且又存了氣惱,一時亦尋不到好姑娘。一日日煎熬過去,又恰逢秋寒風(fēng)冷,一日她便著了涼,先是咳嗽,后頭漸次面白氣重,連著夜里也睡不著,竟就釀成一病,又慢慢重了起來。 她這么已是有了年歲的人,心病又重,如何煎熬的起。雖有迎春等送了好大夫等,她依舊一日日病瘦起來。薛姨媽幾番過來探望,皆是含淚而去,次又與薛蟠寶釵兩人絮叨。薛蟠本是外男,只合預(yù)備些好藥材,竟也罷了。寶釵本可來幾回,偏她前兒有孕,因未滿三月不曾坐穩(wěn)了胎,便遲了一陣,方來探望。 王夫人已知道她有孕,又見她端莊蘊(yùn)雅如舊,想著如今寶玉并無妻房,越發(fā)傷心。說了兩句閑話,寶釵只還含笑,她卻不由落下淚來:“實說了,我竟是心病罷了。那些勞什子的湯藥,就是吃下一缸子,也不中用?!?/br> 寶釵垂眸一想,便道:“究竟什么事,竟惹得姨媽這般自苦?依著我說,如今雖不如往日,到底可保平安。等寶兄弟娶妻生子,他又是極聰明的人,必不能重振家業(yè)。彼時又是另外一幅光景,姨媽且要瞧著日后才是?!?/br> “可是你說的,我何嘗不知道成家立業(yè)的理兒。”王夫人長嘆一聲,含淚道:“可如今又往何處尋好人家的女孩兒?我為這個焦心了三五個月,偏無有一個法子。” 寶釵聽到這話,便不言語。 這樣的事,雖說王夫人素日親近,可疏不間親四個字不說,單單舊日一些嫌隙,她便不好多說。況且,這又是姨夫家的家事,她一個小輩女眷,說什么都不在理。 偏王夫人卻是因著心結(jié),今日竟什么都絮叨出來。一時說著寶玉的好處,一時說著舊日的種種,一時又哭今日家敗了的心酸,絮絮叨叨,又夾雜幾句喟嘆,似是可惜竟不曾早定了寶玉婚事云云。 寶釵原是一等聰慧的人,不消多久,便漸次聽明白了。王夫人這是哀嘆頭前與賈母爭持,如今黛玉與自己皆已定親出閣,倒將一個寶玉擱下了。這一番言語,饒是寶釵平日敬重這姨母,也不由生出惱意來:先前雖則有些這樣的影子,到底不曾露出分毫,又有長輩做主,并無越矩的地方?,F(xiàn)今說來,倒似戲上說著的什么兩女爭夫一般了! 她倒也罷了,實在說來還有一絲兒影子。那黛玉卻是不過是早年養(yǎng)在一處,有些青梅竹馬的意思。后頭漸次大了,她便常有些遠(yuǎn)著了。偏姨媽話里話外絮叨起來,竟還有些夾雜不清。 寶釵便覺得王夫人現(xiàn)今真有些病糊涂了。只既是心里糊涂了,她便說破了十分,也不中用,倒不如將這話扯開來,另尋一個法子。心下這般一想,她便道:“姨媽如今病了,偏又放不下那一件心事,兩頭循環(huán),竟是扣了環(huán)兒掙不脫來。細(xì)想來,這也是有些緣故,這樣的大事,老太太年高,大嫂子不能出面兒,鳳丫頭終究隔了房的。各個都是有緣故不能張羅的。如今姨媽又病了,越發(fā)無人處置了?!?/br> “好孩子,正是你說的?!蓖醴蛉寺犨@話在理,便點頭嘆道:“都是往日糊涂了,只說……” “姨媽?!睂氣O微微一笑,輕聲道:“如今我薦一個人,保準(zhǔn)能暫時安一安姨媽的心?!蓖醴蛉艘徽?,抬頭看去,卻見寶釵道:“不是旁人,卻是我媽。說來也巧,如今我媽正張羅我哥哥的大事呢。何不也將寶兄弟的大事說一說?” 王夫人便有些意動。 畢竟薛姨媽雖是孀居,到底比她好走動些兒。且薛蟠又是外頭常有走動的,或許能聽到些好人家,按著尋去,終究比自己如今容易些。再有,薛蟠雖說許是經(jīng)了和離并meimei被迫和親兩件事,洗去了頭前的紈绔,漸次穩(wěn)重,也能慢慢撐住薛家,到底那也是繼娶,原與寶玉不同。 由此,王夫人便不由點頭道:“還是你心里有數(shù),做事周全。你母親過來幾回,也與我說了兩句的。偏我病糊涂了,竟想不起這一條兒。”有了這一番話,兩人便都講話一轉(zhuǎn),又說了些溫寒閑事,寶釵方自告辭而去。 只她出了這一處,轉(zhuǎn)頭回看,忽而想起舊年頭一回入賈府的光景,一時腳步減緩,悵悵茫茫竟有些隔世之感:舊日再也料不得,竟是如此一番光景。世事浮沉四個字,說來不過一句,實瞧著真真可怕可懼。也不知日后,究竟還會生出什么事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碧玉女離巢入賈府 只寶釵卻也料不得, 她今番過來,卻未曾勸慰得王夫人, 反將她心火勾起??v有后頭薛姨媽一口應(yīng)承,時時留意,處處經(jīng)心,又常來說談,王夫人亦是一日比一日焦心。 實也說不得什么, 她本就有心病, 因?qū)氣O過來,又想起往日她的好處, 越發(fā)不愿往低處尋摸。偏薛姨媽說來的女孩兒, 皆有不足之處,她又動不得身,真?zhèn)€是百般煎熬無處說去,如何能心平氣和?偏生這么個時候,李紈這兒媳婦, 總要日日過來侍疾,端水送藥的。 雖還有大小丫鬟婆子在旁,她也就常日里應(yīng)個景兒??蛇@落在王夫人眼里,不覺勾起前恨,又想著賈珠原好好的, 娶了李紈后偏就一病沒了,就如今個蘭哥兒,可瞧著前頭也是顯見著沒良心只顧母親不顧祖母的, 一發(fā)動了遷怒之怨。頭前她還顧慮自家體統(tǒng)身份,不愿作色,待得一日日病重,原有些病糊涂了的人,不免將真心顯出,竟常有些作踐李紈起來。 起頭還只是訓(xùn)斥,后頭就漸漸罵將起來,到了現(xiàn)今,王夫人竟開始伸手拿東西砸。 李紈深知長幼尊卑,又想著頭前的事,只能一一忍了,雖不敢不去,卻呆的時辰一日比一日短,只盼能過個十天半月,王夫人病愈,自家也就安生了??伤绱?,另一面亦是常來聞省的寶玉卻十分不忍,思來想去,終究尋了賈蘭,將他帶過去聽了幾句。 賈蘭方知道李紈受罪,可長幼尊卑在那里,他也只能面色發(fā)青,咬牙道:“太太生氣,怕是母親做錯了什么,我若過去,只怕太太越發(fā)惱了,還請寶叔代我過去孝敬太太。” 寶玉便嘆了一口氣,道:“原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只如今也是無法了。實說了,這一兩回我自是攔著的??商棵咳绱耍倚睦锊宦淙?。想了好幾日,竟也只能回稟老太太,請她老人家做主。只這些話說不出口,你原還小,本也說不得,卻可請老太太過來?!闭f罷,他便低頭囑咐了一番,卻是如何請賈母過來的說辭。 聽是如此,賈蘭一陣沉默。他本是心疼母親的人,倒也能體味寶玉不愿于賈母面前挑破此節(jié)的為難,雖還有尊卑之念,可想到李紈的處境艱難,他終究應(yīng)承下來。 翌日,他早早到了賈母處,陪著說了半日話,又估摸著時辰,將前番寶玉的說辭道明。賈母聽說他為王夫人擔(dān)憂,又覺自己無法勸慰,想請她過去云云,卻也感念,因點頭道:“好孩子,這原是你的孝心。我倒也能走動走動,去一趟安安你祖母的心,哪有何妨。” 一時過去,賈母卻親耳聽到了王夫人責(zé)罵李紈,待得進(jìn)去,又見著李紈跪在一側(cè),裙子邊一個茶盞砸得粉碎,濺得半裙子熱茶。她便垂頭看了賈蘭一眼,見他雙目微紅,瞬也不瞬地盯著李紈,還有什么不明白。 當(dāng)下里,賈母輕嘆一聲,便往前頭走了兩步,一面吩咐:“蘭哥兒,將你母親扶起來?!闭f罷,她已是走到王夫人榻前,見她面皮紫漲,雙目發(fā)赤,已是動了真怒,不免眉頭一皺,吩咐道:“你們都下去罷?!?/br> 眾人皆悄沒生息地退了下來。 王夫人雖病重昏沉,吃了這么一驚,又見著賈母坐在跟前,不免心中一陣酸苦,強(qiáng)要撐起來:“老太太……”賈母已是將賈蘭種種言行想了一回,見王夫人如此,便伸手按住她,令她好生躺著:“仔細(xì)起猛了頭疼,又要減了許多精神,讓我這老婆子更憂心了?!?/br> 王夫人便喘了兩口粗氣,苦笑道:“原是我的不是,作踐珠兒媳婦,又不能孝順老太太,竟是個不中用的廢物?!辟Z母擺了擺手,道:“你病著的人,又有頭前那些事,不免忍不住也是有的。珠兒媳婦雖則可憐些,到底長幼尊卑有別,你有不曾傷著她,竟也罷了。只我瞧著你病了許久,好大夫也瞧了幾個,都說是心病,想來都是為了寶玉罷?!?/br> “老太太眼明心亮,又見多識廣的,我這一點小心思,如何瞞得過您?著實是為了寶玉這個孽障?!蓖醴蛉穗p眼隱隱浮現(xiàn)淚光,哽咽著道:“我想著他小小的人,自小何曾吃過苦?打頭前經(jīng)了那么一場大難,前程又去了大半,日后再沒個知冷知熱的……”說到這里,她忍不住灑了幾滴淚,再要說下去,卻說不出話來。 賈母自愛疼愛寶玉,何曾沒想到這些,一時也頗為傷心,陪著哭了一會兒,才道:“罷了,事到如今,我也憑著老臉不要,總要為寶玉說一門差不離的親事。便根基淺薄了些,也必要品貌才德齊整的。你也只管放心養(yǎng)著身子,寶玉那里,你還要等著吃一碗媳婦茶呢?!?/br> 說著,她又勸了半日。 王夫人見賈母當(dāng)真總攬了事去,便漲了十分精神,心想哪怕再來一個林丫頭似的媳婦兒,也是好的。何況老太太素日疼愛寶玉,便嫁妝娘家差了一層,總也能尋一個匹配的。如此一想,她心內(nèi)便覺安穩(wěn)了七分,雖還有不順,卻也應(yīng)承下來。 倒是賈母回去后,她自家先寫了幾封書信,送往本不想再見面的幾家世家老親,又有黛玉等處,而后便自己靠在榻上,靜靜想了半日,卻未曾尋一個人過來言語。 此后兩三月,賈母便常使人送書信,又令人打探消息,也不知花費了多少精神,終究為寶玉說定了一門親事。那女孩兒喚作朱銘真,雖非世家老親,其父卻也是科舉出身,三十許便為四品京官,極有才干。其母又是出身名門的獨生女兒,也是世家旁系。父母本有師兄妹的情分,而后雖只得她一個女兒,亦是如黛玉般教養(yǎng)到了八歲。不曾想,一日京中暴雨,夫妻兩人遇難,她這個孤女便只能依傍叔叔而居。 這叔叔原是小官,叔母亦是生了貪婪之心,有意將她遠(yuǎn)嫁,好從中得一注大財。好在這朱銘真為人處世,皆是周全果斷,又聯(lián)絡(luò)了舊日父母的親朋,暫時穩(wěn)住了跟腳。只在婚嫁上面,她卻著實被絆住了手腳。 賈母聞?wù)f內(nèi)情,著實使人打探了許久,又親自細(xì)看了,方?jīng)Q意說定。那朱銘真聽說賈府故事,亦是有些斟酌不定,然而她的叔母卻立時愿意了——賈府這樣敗了的人家,方不能讓這孤女翻身,反倒報復(fù)他們家。旁處遠(yuǎn)親近朋聽說,雖覺賈府略有不足,到底那些犯事的都已是流放,且寶玉終究是故貴妃之弟,世家出身,又生得俊秀聰敏,更有幾位姐妹皆嫁的極好。 林林總總算了來,倒也算勉強(qiáng)匹配了。 兩廂便自說定。 又因王夫人病重,有意早娶,朱銘真也恐叔母作祟,便也應(yīng)許。由此,雖是樣樣禮數(shù)周全,朱銘真卻在四月后便嫁入賈家,成了寶玉之妻。 她本性聰敏,又生得端麗,出身亦是不差,言談行事自有大家之風(fēng)。王夫人雖有些挑剔根基的意思,見她如此,倒也熄了七分心氣。何況朱銘真本是個見慣了人心眼色的,常日里與寶玉相處,也不提他素日厭惡的經(jīng)濟(jì)文章,只將些家中事務(wù),從細(xì)碎說來,慢慢與他交代。 寶玉雖厭惡官場走動,待市井之人,卻并不苛責(zé),倒還能存了溫厚之意。朱銘真見他如此,不免生了幾分敬佩,越發(fā)帶他真心起來。如此忽忽數(shù)月,兩人竟也生了幾分少年夫妻的情分,一發(fā)投契起來。 賈母見狀,真?zhèn)€老懷大慰。 倒是王夫人見著這般情境后,忽而生出五分悵茫來。自來在寶玉所娶妻房這一件事上,她便覺得賈母不甚可靠,又不喜黛玉,頭前她病重?zé)o法,方將此事真?zhèn)€交予賈母。不曾料到,這朱銘真竟對了寶玉脾性,雖不曾督促讀書上進(jìn),然則世情經(jīng)歷上面,寶玉著實比頭前強(qiáng)出了十倍。 而她所看重的寶釵,卻與寶玉相處并不算十分投契…… 想到這里,王夫人便覺得心意懶懶,且頭前病得重,雖則如今好生將養(yǎng),卻也應(yīng)了并去如抽絲這一句古話,并未痊愈。只賈母卻等不得她,已是在一件大事上頭漸漸拿定了主意。 然而起頭兒前,賈母還是先將寶玉喚了來,因道:“好孩子,如今你已是娶妻,日后成家立業(yè)也就在跟前了。我素日知道你不愛讀書,可咱們府里日后振興,還要瞧在這上頭,便你自個兒不愿,日后有了孩兒,卻不能聽?wèi){任性了。” 寶玉只得應(yīng)承。 賈母方又道:“我也老了,如今家里人多勢雜,各有心思。雖則還要一處生活,卻實該分家了。也免得日后我一去,竟沒有妥當(dāng)?shù)拈L輩主持。且外頭還有些旁支的,到底輩分大,到時候生出什么心思來,也是一件難事。倒不如現(xiàn)在我處置了,也是干凈。只是旁的也還罷了,獨有你母親,我實在不放心,又恐委屈了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終分賈母散余財 寶玉聞?wù)f, 因思及舊日王夫人叱罵李紈之事, 不覺心里發(fā)沉,又見賈母老眼垂淚,頭發(fā)已是花白了大半, 竟比去歲蒼老了十倍,著實不忍, 當(dāng)即含淚拉住賈母的手, 連聲道:“老太太,太太滿心疼我,我豈有不孝順的道理?就單單太太,論理, 有我在這里, 也沒得叫蘭兒他去奉養(yǎng)的。論情, 自然更不必說,老太太原最明白不過的——我情愿獨個奉養(yǎng)孝順老太太、太太的?!笨诶飬s并不提李紈一個字,實則心內(nèi)已是有數(shù)兒的了。 他如此, 賈母人老成精如何不明白, 當(dāng)下里雖是如意的,卻又不免為他心疼, 一時竟老淚縱橫,因摟著寶玉哭道:“你是個好的,如今也是無法,竟只得苦了你了。放心,我雖老了, 卻是心里有數(shù)的,總不能事事都委屈了你的?!?/br> 祖孫兩個哭了一陣,說了一陣話,方漸漸消停。 雖如此說定,后頭賈母卻再并不曾十分趕著分說明白,倒還是往日模樣。寶玉心內(nèi)思量,也覺大約是為了惜春出閣這一件大事。再有,如今王夫人病勢漸好,最好也平平常常相對,好生將養(yǎng)。因而此后數(shù)月,只還是舊日光景并無他話。 待得惜春出閣,家里盡心盡力鋪陳,熱熱鬧鬧十里紅妝,也是齊整。獨有一條,里外接待只寶玉一個張羅,總比旁人家短了些。幸而迎春等姐妹早慮到此處,凡能趕過來的,總攜夫婿一道早早過去幫襯,也是素日里姻親相互扶持遮掩之意。 如此忙碌三日,待得惜春三日回門事畢。眾人見惜春雖還是往日淡淡的模樣,言語神態(tài)間卻不見委屈,心里方松了一口氣。又有柳潤,見著賈家雖男丁稀少,寶玉亦不是權(quán)勢中人,姻親卻十分得力,再有一干女眷也是規(guī)矩禮數(shù),心里也生出了些親近,不敢生出怠慢之心。 此事方算全乎了。 如此再過月余光景,賈母瞧著事體漸全,又見王夫人雖比往日清減老態(tài)了許多,病情卻將將痊愈起來。她便心中有數(shù),這一日且令丫鬟喚來眾人,又遣散旁人,只道:“如今幾件大事皆已齊整,后頭雖有蘭小子,到底他且小,竟也有數(shù)年光景,暫且不論。我現(xiàn)今有一件大事,卻須得與你們分說明白,方是日后長久之計?!?/br> 賈母如此道來,眾人皆是一怔,獨有寶玉與鳳姐,一個早已知道,一個素日敏捷,竟猜到了五六分,卻也垂頭不語。倒是邢夫人改了素日性情,一聽便張口問道:“老太太有什么話囑咐的,只管說與我們便是?!?/br>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方也道:“老太太只管吩咐?!睂氂竦热寺犝f,忙起身束手立在一邊,靜聽賈母吩咐。賈母卻擺了擺手,道:“一家子說話,講究這些做什么?你們只管坐下來,再有,我也不過白囑咐幾句老話罷了。聽與不聽的,倒不必十分計較。” 眾人聽是如此,越發(fā)留心在意。 倒是賈母,臨了臨了反生出幾分癡意,因端起茶盞吃了兩口,見眾人皆看著,方擱下茶盞徐徐吐出一口氣:“早前我便說過,一家子齊聚,相互幫襯方才是興旺之道。這一年過來,你們自家也心里有數(shù),知道這個道理了。也是因此,現(xiàn)今我方敢提這么一件大事——分家!” 前頭眾人只還聽著,但聽到最后兩字,不覺悚然而驚,一時都重站了起來。饒是鳳姐早猜到五六分,寶玉亦是早知道的,這會兒真聽到了,他們也都臉色發(fā)白。更何況旁人。這里頭,邢夫人又先變了臉色,因白著臉抖著唇道:“老太太,這話從何說起?我們上上下下一家子里外能有幾個人?現(xiàn)要分家了,這里里外外的可怎么辦?” 王夫人雖素日與她不投契的,今番也覺有理,因勸道:“老太太,可有我們做不到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就是,何必提分家?”尤氏并媳婦胡氏亦是如此說來,就是李紈這一心念著賈蘭的,聽到這里,也不覺紅了眼圈兒,低聲相合。只鳳姐與寶玉,一發(fā)沉默寡言,不言不語起來——邊上朱銘真見著,也不敢言語。 賈母瞧著眾人這般模樣,心里也寬慰了三分,便擺了擺手,嘆道:“你們先坐下,聽我說來?!毙戏蛉说热寺犝f,只得坐下。賈母方慢慢道明:“原這樣的事,我是不必管的。只如今家里男人,要么小,要么離著遠(yuǎn),咱們家雖不如往日,卻還有幾兩銀子,族人亦多。這一日我過世了,你們要么是女眷,要么是小輩,到時候分家也罷,不分家也罷,總歸有叫人鉆的空子,倒不如我現(xiàn)立了規(guī)矩,開發(fā)明白。族里自然無話可說,就是你們自己也都能明白,不至于再鬧出什么嫌隙?!?/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見眾人皆面色灰敗垂下頭去,顯見著是想起了早年富貴的光景,又慮到日后,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之感,便又道:“我如今雖老了,到底這么些年常聽過見過一些世面,知道那些大家大族,一日衰敗下去,外頭殺過來不說,內(nèi)里自己還要亂起來,這才是一敗涂地的光景。如今你們?nèi)诵凝R了些,我也是想到日后,方早早說了這話——總不能步了那些家族的老路,也一徑敗個干凈!” 這話一說,眾人也無言以對,且又生出心酸,不覺都有些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