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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吃貨小當家在線閱讀 - 第117節(jié)

第117節(jié)

    珍娘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人已經(jīng)從條凳上滾了幾個來回,一陣頭暈?zāi)垦V?,發(fā)現(xiàn)周圍突然敞亮了,定睛一看,原來是車頂蓬被掀了下去。

    裝滿糧食的麻袋,散落在剛剛收盡的麥田里,幸好口袋都是栓得極結(jié)實的,這才沒遭了大倒殃。

    車夫則徑直摔了個屁敦兒,扶著腰哎喲喲直叫喚,嘴里罵罵咧咧的,正要尋那牛主人的不痛快,突然間看到了什么,兩眼頓時發(fā)直:

    這是誰?

    田邊的水渠里,泥水滴瀝達拉地順著身體直向下流淌的,是誰?

    頭上頂著一蓬水花生,正卡在發(fā)髻中央,好像高中的狀元郎帶了大紅花似的,是誰?

    滿頭滿臉臟泥巴水,污沓得連眼睛也睜不開的,是誰?

    可憐那件,上門時剛剛換上的,一塵不染,漿洗得筆挺通透的長衫嘔!

    可憐那一頭,整整齊齊,一天不洗就好像生了癢蟲似的烏發(fā)嘔!

    面對秋子固的慘狀,車夫簡直說不出話,牙齒在嘴里打架,心想伙計們這回得打多少桶水上來?隆平居天井里的兩口井水,會不會就此干涸?!

    一只歪脖子樹上正停著只老鴰,看見底下有叢水草綠得鮮艷,瞬間飛了上去,用長而尖的嘴巴,在其中挑挑揀揀半天,發(fā)現(xiàn)沒有蟲子,更有一股難以忍受的肥皂味兒,于是呱地一聲又不屑地高飛遠走,臨走時不忘留下一泡印跡。

    珍娘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跟自己面對面的泥人,灰撲撲的泥水臉上,瞬間又多了道白印。

    鳥屎。

    空氣凝固了。

    “哇哈哈哈哈哈!”

    半晌,一聲狂笑打破了僵局,車夫的魂靈本已冒出頭一半,被這笑聲一震,又收了回來。

    是珍娘!

    秋子固這付尊容實在讓她繃不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自然了,珍娘心里還是感覺十分抱歉的,別人如此受難自己還笑,實在不應(yīng)當,所以她本能的道歉。

    可是笑聲,也本能地越來越強烈!

    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只要現(xiàn)在看見秋子固的臉,尤其是頭上那叢水草,想要忍住不笑,那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魔障!

    魔障??!

    “都給我閉嘴!”

    秋子固自以為喊出這五個字來了,可泥水沾在他的薄唇上,讓他實在張不開口。

    車夫先是驚惶失措,隨后也被秋子固的窘態(tài)逗得不行,捧腹大笑之余,到底沒忘了自己是隆平居的人,將來還得活到秋子固手下呢,于是忙不迭脫下自己的衣服送上去。

    秋子固此時面臨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難題:是選擇繼續(xù)臟下去,還是,接過車夫手里那件,自己一路以來回避不已的餿臭衣物?

    “我的牛,我的牛!”

    一聲尖利的哭嚎,刺破了此刻帶有些戲諧意味的空氣,農(nóng)人撲倒在側(cè)翻的黃牛身上,涕淚橫流:“我的牛!”

    珍娘和秋子固都怔住了,這才發(fā)現(xiàn)倒地黃??谕掳啄诘厣贤纯嗟厣胍髦?,一條前肢以極怪異的姿勢斜伸向前,明顯是已經(jīng)斷了。

    對一個莊家人來說,牛就是大半個,甚至全付身家,而斷了腿的牛則相當于泡進水里的泥屋,幾乎是一錢不值了。

    “你,就是你!”農(nóng)人抱著自己的牛,哭著指向光著上半身的車夫:“駕車不看路是怎的!我這么大條牛你只看不見!如何怎樣了?生生撞斷了我的寶哦!”

    珍娘心里替那農(nóng)人難過,她是吃過家里沒牛的苦的,因此深知這是多大的苦難。

    “師傅,你走得太快,也許真沒看清就撞上了?”珍娘有些替那農(nóng)人說話的意思,再說這邊人和糧食都沒事,人家卻是受了大損失的,不偏著點,也說不過去不是?

    車夫不干了。

    “怎么成了我的錯?大路朝天大家走,就撞上也不能只算在我一個人頭上吧?”車夫抄了手,斜眼看著珍娘:“怎么有的人心腸比煤炭燒枯的還焦?好心帶她一趟,反倒咬一口?”

    珍娘氣得臉都漲紅了。

    “好心帶我是一回事,撞倒人家的牛是另一回事!”珍娘眉心倏地一凝,清冷的杏子眼里,閃出倔強不服的光芒:“我要謝謝你,你卻要對人家陪不是!這是兩不相干的,你怎么混在一處說?人家牛折了腿是真的,再不能下地干活了,你說怎么辦吧!”

    車夫一聽也惱了:“怎么辦?我怎么知道怎么辦?”邊說邊看秋子固,意思您也說幾句,好歹您跟我是一家的,總不能看我一人受辱吧?

    再說要賠錢的話,您也跑不了這責任吧?

    珍娘也看秋子固。

    “這位秋師傅,”她的聲音比刀子還尖:“看起來車夫得看您說話,您是不是擦把臉,看看形勢,斷斷公正?要知道,這世上可有許多事,比您那身干凈衣服重要的多!”

    秋子固眼中乍然閃過煞氣。

    他可不是憑人怎么說怎么做的軟面性子,珍娘的話如此這般讓自己下不了臺,他就再冷淡再清悠,也忍不下去了。

    可他還沒開口,有人卻搶在了他前頭,要替他出氣。

    “你這丫頭怎么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車夫光著圓滾滾的肚皮,一頭油汗沖著珍娘呵斥:“你一身干凈清爽的,哪里體會到我們秋師傅的苦?你倒丟進泥塘里看看呢?看還能不能有這樣的閑心,管別人的閑事!”

    正文 第九十九此消彼長

    珍娘輕嗤了一聲,鄙夷不已:“我下過田耕過地,什么樣的泥水譚沒趟過?我們是要靠自己雙手討生活的人,哪有閑情逸致理會身上衣服?嘴里吃食尚顧不到呢,哪里還理會得衣服?!”

    農(nóng)人聽了幾個來回,倒還是珍娘的話貼他心脾,知道也是個窮苦出身,會幫著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