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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絕代盛寵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臨霜想起方才自己尚在浣衣時,背后忽然響起的那道厲音。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么,后脊不禁頓時生出一絲冷意。

    秋杏卻是感到十分的憤怒。

    幾個時辰前她回來守門,本也是抱著確有寒泉的希望,期盼著臨霜可以快去快歸。但她心里空懸,又憂心此番只是被人耍了,所以便主動詢問了同閣的幾個姑娘。

    結(jié)果自然是無人知曉。大家只知紅楓苑后確實有一片林子,因位置太偏,又常年無人打掃,所以又雜又荒。但那片林子雖大,卻從沒聽人說過林里有什么山,自然也不知什么寒泉。

    她這般聽罷,只當果然是被人騙了,便想著等臨霜無功而返,看看阿圓那邊等到?jīng)]等到冰庫的掌鑰人??墒钱斔^去后院與阿圓匯合,才知臨霜壓根就一直未歸。等到時已近了宵禁,她懷著臨霜擔憂宵禁率先回到中院的希望,回到藏書閣,又發(fā)現(xiàn)臨霜根本不曾回來。

    實在無法,她擔心臨霜出了事,只可求助翠云??山?jīng)過翠云的敘說,才知紅楓苑后的林子后確有一個寒泉,可是那地方卻是公府的禁地楓林晚!

    她們這些方入府不久的小丫頭,雖知楓林晚是禁地,但卻不知那地方究竟在何處,更何況那地方位處東院紫竹苑,距她們甚遠,哪會知那竟是與后院連通的。但像翠云這樣資歷較深些的婢女卻心知肚明。藏書閣的婢女妄闖楓林晚,她們既不敢大肆聲張的去尋人,又怕倘若臨霜并未被發(fā)現(xiàn),就這般主動去請反而暴露了,遂只能先在閣苑空等,看看有無來自東院的消息。

    這樣一等便等了小一個時辰,秋杏幾乎便要急得瘋了。

    “太過分了!”一直懸著的的擔憂雖落下了,轉(zhuǎn)而卻化成了難言的憤恨,秋杏氣哼哼的,“那兩個丫頭居然騙我們,整人就算了,偏偏還要這樣害我們,真是惡毒!”

    臨霜沒有說話,卸下披風規(guī)整地折疊好,背身換下了浸潮的濕衣。

    “……一定是湘月!”恍惚間秋杏突然想起什么,瞳眸剎亮,“對,臨霜,一定是湘月!那兩個丫頭看著年紀也不大,也沒必要這樣整我們,阿圓適才還說在庖烹堂附近似乎看見了湘月的影子,一定是她!”

    臨霜的手指頓了一頓。

    悶悶沉下一股氣息,秋杏突然站起身便要出門。

    “秋杏,你干嘛去?”臨霜嚇了一跳。

    “我要去漪瀾苑告她去!”

    “秋杏!”臨霜忙拉住了她,“開什么玩笑,你現(xiàn)在去西院,且不說能不能進得去,就說若你真成功告了,那豈不是告訴了他們我去了楓林晚?我有驚無險沒事了,你還非要給我找事不成么?”

    “可不是!”翠云也不禁薄叱,“臨霜說的沒錯,再說你就算去了,又能把那丫頭怎么樣?非但不能為臨霜出頭,倒還得把你給搭進去。你現(xiàn)在連自己都護不了,拿什么護臨霜。做事也太沖動了些!”

    秋杏怔了一怔,滿胸的憤慨逐漸散去了,眼神慢慢透出些許懊惱之色。

    翠云道:“好了,好在臨霜這次沒被發(fā)覺,便這樣吧,以后都別再提了。那個叫湘月的既與你們不和,你們往后便多避她一些。天色不早了,你們快些睡吧,明天一早,就什么事都沒了?!?/br>
    臨霜乖覺地應(yīng)了一聲“是”。

    翠云離開了。

    又兀自同秋杏淺聊了少頃,臨霜利落地鋪好榻褥,熄了燈火,喚著秋杏一同歇下了。

    ·

    夜已深了,整個寢苑靜了下來,一縷月色映入窗欞,映下了幾個淡白方格。

    身邊的秋杏逐漸睡得沉了,呼吸平穩(wěn)。臨霜慢慢睜開眼睛,盯著地上那幾個光格發(fā)呆。不知為何,她今夜一直不曾有睡意,胸膛之間仿佛灌滿了鉛水,說不出的沉重壓抑。

    靜靜躺了一會兒,她坐起身,悄悄從榻上爬下來,躡手躡腳地趿到桌前,拿出火折燃了一盞微燭。她想出外去透氣,步到衣桁前欲取衣衫,手指方才碰觸到架上的一件厚氅,目光卻在觸及一旁的披風時頓住了。

    手指停了一停,她略一猶豫,取下了那件墨藍披風。

    榻上的秋杏哼了兩聲,似乎受到燭光的干擾,緩慢地翻了個身。

    臨霜立即止住動作,見她不動了,才輕手輕腳抖開披風,裹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輕輕步出房門。

    “吱呀”一聲微響,室外的月色水一般一剎傾進來,她舉著燭邁過檻,又將小門闔閉上。院中有樹,光滑的樹葉折射月色,被風徐動,散出粼粼的光。她輕坐在樹下的藤椅中,仰頭凝望著月色。

    “爹……”

    輕撫著襟口,她靜靜抬著眸,星亮的瞳仁泛出比月還亮的淚光。

    腦海中的思緒很亂,一會是定國公府的后院,一會是遠方那個偏僻窮困的小小村莊,一會又回到了楓林晚的寒泉邊上。無數(shù)的話音似乎在耳邊繁冗糾纏,嘈嘈雜雜的,心緒繚亂。

    ……

    陸臨霜,小邋遢,陸家有個小叫花……

    ……

    那難道,就要憑她欺負么?!

    ……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cè)サ氖鞘裁吹胤剑?/br>
    那是紫竹苑!紫竹苑的楓林晚!

    ……

    你現(xiàn)在連自己都護不了,拿什么護臨霜……

    ……

    一時的欺辱自然可以忍讓,可若長時受到他人的霸凌欺壓,忍讓,便會成了助長他人氣焰的懦弱。

    沒有誰的力量是強到不可被壓制的,只是對于目前的你而言無法敵過。那么,你只有變得比他更強,才能護著自己和想護的人。

    如果無法忍耐,那就努力去改變自己的處境,變得比對方更強。

    ……

    …………

    “若無法忍耐,那就努力改變現(xiàn)在的處境,比對方更強……”

    訥訥念了這一句,臨霜的面龐微動,眼眶的淚輕輕流下來,在雪白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水光。

    耳側(cè),似乎又另一個聲音徒然擠進來,是阿圓含笑而八卦的聲響。

    ……

    “我和你們說,我剛剛聽說,三少爺,要親自擇選侍讀婢女了!”

    “據(jù)說是長公主和老夫人下的令,要親自為三少爺擇婢,而且還要布出試題,舉辦選試,進行擇核!聽說,凡是公府的丫頭皆可報名,東院那邊都已經(jīng)傳遍了?!?/br>
    ……

    澈亮的眸倏地一動,一個念頭倏地從心底生出來,令臨霜赫然一怔。

    那個念頭方才升起來,她只覺實在荒謬,渾身倏地滾過一陣熱血,燙的她背后的汗都一瞬流下來。她想揮散掉這個詭異的念頭,但這念頭卻似乎迅速生了根芽般,愈加強烈。

    顫著手揪緊了襟口,臨霜深呼吸了兩下,看著天際明亮的月。

    “爹,娘……”

    靜靜吐出幾個淡霧般的清音,她靜靜地低語,迷惑而蒼茫。

    ——爹,娘。

    女兒已不想再忍受他人的刻意欺凌了。女兒自小村起,被同村的孩子嘲笑,被哥嫂發(fā)賣,被同批的女孩子霸凌……

    女兒不愿再這樣忍氣吞聲,女兒想變得強大,強大到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欺壓。

    可是,你們能否告訴女兒——

    “我這樣的選擇……會是正確的嗎?”

    淡渺的話語比云霧更加難以捉摸,曠在寂靜的夜里,如一縷囈語。一陣風過,葉影沙動,似風留下的嘆息。

    第23章 決定

    第二日晨,秋杏睡眼惺忪地醒來時,發(fā)覺對側(cè)的床榻已經(jīng)空了。

    她迷蒙地坐了一會兒,徒然一怔,心道自己是否睡誤了時辰。飛快地翻下榻,望了下天色才知還未到辰時,不禁松了口氣,慢悠悠開始洗漱穿衣。

    門口響了一聲,回頭便見是臨霜步了進來,看到秋杏,微微一笑,行到她的榻前替她規(guī)整好凌亂的褥襖,“你醒了?!?/br>
    “嗯?!?/br>
    秋杏正費勁巴拉梳著頭,透過銅鏡望了望她,又不禁側(cè)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為何,今日的臨霜感覺與平日似有些不大一樣。蘭衣白裙,是二等婢女最常的服裝,卻被熨得異常齊整,粗劣的麻布衣料似還被熏了梔香,隱隱有些清渺的淡香。她眉眼盈盈,唇色粉紅,深墨的長發(fā)半挽半散,溫柔包裹著纖細的肩膀,未點任何珠翠,卻映得她的面龐雪一般冰肌玉膚。

    凝著眼看了她好一會兒,秋杏訥訥地問,“臨霜……你怎么了?”

    臨霜已整好了被褥,看了看她,道:“沒怎么啊。”

    “哦……”她呆呆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梳發(fā),心里卻依舊覺得不對勁。

    “秋杏?!迸R霜卻在這時喚了她一聲。

    秋杏回頭,就見她面容凝肅,目光深凝,表情說不出的正色。

    “我一件事和你說?!?/br>
    愣了愣,秋杏不禁開始發(fā)慌。

    她甚少如現(xiàn)今一般凜然嚴肅,而今一見,心下的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出了事端,回想起昨晚的事,心頭不由一惴,道:“臨霜……”

    靜了靜,只聽臨霜道:“我決定,去參加三少爺侍讀的擇選?!?/br>
    “……”

    秋杏靜化了,雙睫眨了眨,似乎很久不曾反應(yīng)過來,片刻之后,中院藏書閣的小院上空爆開一陣呼喚,異常的驚喜。

    “啊啊?。√昧?!臨霜——”

    ·

    天朗氣清,碧空如洗。

    同樣的天色下,燦陽靜靜籠映著另一處院落,又是截然的一番場景。

    紫竹苑內(nèi)寧靜清幽,花樹繁茂,苑間小河輕流,白玉曲橋九轉(zhuǎn)環(huán)繞。苑內(nèi)極靜,側(cè)耳微凝風清葉晰,恍若虛境。

    安小開推門步入內(nèi)閣的時候,沈長歌已經(jīng)起了,著了一身日常寬衣,立在案前,正用雪水在紙上隨意涂畫著什么。今日太學休假,他起得教平日略晚了半刻,看到主人竟已然起了身,心頭不由有了幾分羞愧。

    感到了來人,沈長歌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來了?!?/br>
    “少爺。”訕訕地笑笑,安小開道:“少爺,可要現(xiàn)在去向老夫人與長公主請安?”

    “再等等?!鄙蜷L歌看了眼天色,想著現(xiàn)下的時辰,想來祖母與母親應(yīng)還未用完晨膳,回頭繼續(xù)提筆涂畫。

    案側(cè)的窗半掩著,一陣晨風輕徐,將案上的紙頁吹得微飄,也將他的袂角輕輕吹起。安小開看在眼里,伶俐地上前關(guān)了窗,勸言道:“少爺,春晨天涼,您再加件衣吧?!?/br>
    “好?!?/br>
    案上的紙已被雪水浸得透了,沈長歌撂下筆,回身行至衣桁前欲要取衣??帐幨幍哪捐靺s是空的,早已不見了平日常備的披風。安小開一見,心中頓時凜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少爺……昨夜、昨夜我見天涼,就讓臨霜姑娘將衣裳披回去了,沒有讓她還。我……我……”

    他心知肚明沈長歌一向不喜旁人觸碰自己的東西,尤以女子。昨日肯將披風借給那個丫頭已是特例,他自作主張令她將衣裳帶了回去,不敢保少爺會否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