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然站在旁邊，一頭霧水：“說是你的朋友，來幫你開門……”

    咔噠一聲，姥姥的房門開了。

    鎖匠朝佟彤一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佟彤完全震驚了。不認(rèn)識這人……

    跟佟彤擦肩而過的時候，鎖匠朝她微微一笑，轉(zhuǎn)頭一抹臉，變成了張擇端。

    “小王發(fā)信叫我來的?！?/br>
    佟彤在出租車上抓狂的時候，“老年活動中心”已經(jīng)收到了希孟的消息。

    “佟老夫人有恙，四合院集合。能來的趕緊都來?！?/br>
    而且是語音消息，語氣清冷嚴(yán)厲，大有“不來就友盡”的意味。

    民宿里的幾件文物都沒睡覺，一聽這事嚴(yán)重，趕緊過來了。

    佟彤沖進姥姥房間。佟姥姥倒在床邊，正痛苦地喘氣。

    “小彤……可來了……哎喲，我腿疼……”

    姥姥聽到新聞之后，掛念女兒女婿的安危，比佟彤還著急，手忙腳亂的就想下床撥電話。一不小心，絆在椅子上摔了。

    老年人體質(zhì)脆弱，普普通通摔一跤能摔出無數(shù)并發(fā)癥。

    姥姥雖然表面上沒受傷，佟彤還是不敢松心，趕緊說：“您別動，救護車馬上來！”

    外頭一陣有旋律的鳴笛。救護車果然來得很快。

    可是胡同太窄，里面又停滿私家車。一輛小出租車尚且需要左鉆右鉆，救護車根本進不來，還在徒勞地騰挪瞄準(zhǔn)。

    張浩然躍躍欲試：“要不我把奶奶抱出去……”

    可是一動，佟姥姥就哎喲喊疼，可能是哪兒扭傷了。

    “別動別動，怕骨折?！?/br>
    幾個醫(yī)護人員帶著擔(dān)架跑進來，做了簡單的檢查，小心把姥姥挪上去。

    胡同里這幾天正在修下水管道，救護車停留的那一側(cè)掀開了一大塊地皮，用安全護欄圍著。剩下一小條人行道不夠兩個人并排行走。

    幾個醫(yī)護人員為難：“要不讓救護車?yán)@到對面去……”

    “我來。”

    旁邊出現(xiàn)個身材嬌小的圓潤小美女。她舉重若輕地把擔(dān)架一提——

    張浩然都看傻了。這姑娘體重大約是他一半，臂力可能有他的十倍……

    佟姥姥剛一出事，四合院里就來了一群神通廣大的神秘人，像美國總統(tǒng)的保鏢似的。

    而且這些人好像都在民宿里見過……

    他免不得生出一些疑問：“小彤，你的這些朋友是……”

    佟彤心里一顫，覺得繼葉雨時、高茗之后，又要有第三個人瞞不住了。

    畢竟嬌嬌剛露了那么一手，已經(jīng)完全把她自己摘出了“普通人”的范圍之內(nèi)。

    她想了想，說：“你去問潘滾滾吧?！?/br>
    曲線救國，暫時略過了這個話題。

    嬌嬌單手舉擔(dān)架，平穩(wěn)地走過了施工區(qū)。

    抬擔(dān)架的幾個護士都看愣了，以為她是哪位國家級運動員：“干脆你把老人送上車吧，你比我們穩(wěn)多了?！?/br>
    佟彤從床頭柜里抓出姥姥的證件，跟著跳上救護車。

    她對張浩然說：“幫我鎖個門吧，辛苦了！”

    到了醫(yī)院，辦了手續(xù)，把姥姥推進急診，佟彤總算松一口氣。

    雙腿一軟，就癱在椅子上了。

    維多利亞蹦蹦跳跳地過來，從破琴先生手里接過一個大塑料袋。

    “外賣。餓了吧？”

    佟彤晚飯后就基本沒吃喝，只喝了幾口奶茶。這時候早就前胸貼后背，整個人快沒電了。

    “多……多謝?！彼凸鄮卓诙?jié){，又塞了兩個包子，覺得三魂六魄稍微回來點。

    “你們怎么在這兒??？”她問。

    “王老師叫我們過來的?！逼魄傧壬Z氣鏗鏘，用低沉的語調(diào)安慰她，“說你需要點夜宵補充能量?！?/br>
    急診室里的醫(yī)生出來了，問：“誰是家屬？”

    佟彤連忙跳起來：“我是我是。我姥姥怎么樣？”

    值班醫(yī)生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專家，攏著白大褂，跟她解釋了一堆專業(yè)名詞，大體就是說需要額外做一些檢查。

    醫(yī)生最后換成普通話，簡單給佟彤翻譯了一下：“老人未必摔出毛病，但她以前就有高血壓的毛病，現(xiàn)在又自述有些頭疼，所以我們還是得以防萬一，把可能的急癥都排查一下?！?/br>
    佟彤：“好好好，都查都查。都有哪些要我簽字的？”

    碰上個這么配合的病人家屬，醫(yī)生也心情舒暢，耐心指點：“那就拿著老人的社?？?，去住院部交一下押金?！?/br>
    押金是多退少補。佟彤在刷卡機前才發(fā)現(xiàn)，這個月給文物大寶貝兒們消費太多，信用卡額度差了幾千塊……

    這么晚了銀行也不開門。她還在琢磨哪里有atm機，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腰。

    一個穿著兒童漢服的萌寶寶眼巴巴地向上看著她，手里捏著一沓人民幣。

    “白老板讓我們送來的。說你身上從來不帶現(xiàn)金。”旁邊小八哥耷拉著眉毛，滿臉寫著“還不快謝恩”。

    佟彤大為感動，趕緊彎下腰，一個個謝了萌娃。

    把萌寶們都發(fā)動起來了，《清明上河圖》也真用心。

    她火速交了押金，簽了一堆文件，倒在折疊椅上，心亂如麻地發(fā)呆。

    夜間的醫(yī)院沒有白天那么人滿為患，但急診等候區(qū)里依然塞滿了疲憊不堪的家屬。有人舉著自己的輸液瓶，無聊地刷小說，有人捧著剛出爐的檢查報告單抹眼淚，有人手上吊著石膏，用下巴夾著手機，情意綿綿地給誰打電話。

    大部分病號也只是有一兩個家屬陪同。佟彤身邊倒好，直接來了一個團隊。

    “佟姑娘，”張擇端變臉完畢，行色匆匆地從男廁出來，安慰她，“張某剛剛算了一卦，老夫人是百歲之相，這次只是個小坎兒，不會有事的，養(yǎng)好了以后肯定更加矍鑠……”

    佟彤眼底都是血絲，疲憊地看著這一圈寶貝，真心說：“謝謝了?！?/br>
    要是家里就她一個人——最多再加一個張浩然，這么突如其來的變故當(dāng)頭砸下來，手忙腳亂是肯定的，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呢。

    希孟大步從走廊盡頭過來，手里攥著幾張收費單子。

    “彤彤，這里我們盯著，你別待在這兒了。這屋子里至少五六個流感病人?！?/br>
    身邊幾個文物朋友都贊同地點點頭。

    倒不是他們都附和希孟。文物們平時都沒有去醫(yī)院的需求，今日就當(dāng)瞧新鮮了。況且佟彤平時對大家好，眾人投桃報李，覺得幫她照顧一下長輩沒什么。

    佟彤忙道：“不行不行……”

    “你別小看我，我?guī)Юノ醽磉^這醫(yī)院，熟悉所有急診流程。”

    希孟自信地說。仿佛她再推辭就是小看他。

    “你父母那邊，我們隨時關(guān)注新聞，每隔一小時給大使館撥個電話。你不要熬著了，回家睡一覺吧?！?/br>
    他旁若無人地彎下腰，給她系好外套的扣子，口袋里摸出毛線帽，戴在她頭上。

    “我送你回去？”

    自從認(rèn)領(lǐng)了“男朋友”這個身份之后，他似乎慢慢對人類的各種生理需求感同身受，佟彤但凡累了、餓了、冷了、困了，他都能敏銳地感覺到。

    而且很多時候矯枉過正，總怕她跟文物們待久了，沒有神仙的命，得了神仙的病，忘吃飯，忘添衣，忘休息，忘這忘那……

    他的解決方法也很粗暴：一旦見她狀態(tài)比較萎靡，先套個圍巾，再喂點東西，再催她睡覺。

    這還幸好是寒冬臘月。佟彤有時候心有余悸地想，要是換成盛夏酷暑，他“覺得”自己熱了，那可怎么辦……

    她感動地摘下帽子，堅持說：“不成，我得留在醫(yī)院。萬一有什么緊急情況，好第一時間應(yīng)付。”

    她找到條僻靜點的走廊，靠墻一排塑料座椅。一看就是坐上去特別難受的那種。

    勝在清靜。

    “我在這兒瞇一會兒就行了。如果醫(yī)生找我……”

    “我來把你弄醒。”小八哥躍躍欲試。

    看他那壞笑的小樣兒，不知道腦子里在醞釀什么喪心病狂的“弄醒”方法呢。

    佟彤對此表示無所謂了。有這么一群不知疲倦的寶貝兒幫忙值班，她已經(jīng)是感激涕零。就算小八哥待會兒當(dāng)頭踹她，她估計也會笑著醒來。

    不過希孟大概覺得小八哥太過分，冷冷地警告了一句：“過過嘴癮就成了。你敢欺負(fù)人我就揍你?！?/br>
    一個病號大姐舉著輸液瓶路過，一邊朝希孟皺眉，自言自語：“這么俊一小伙子，怎么對小孩子這么兇哦……”

    其實小八哥也快一千歲了，臉嫩就是惹人愛。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對于女性來說，唯一一個比好看小哥哥還有殺傷力的物種，就是人類幼崽。

    冒充人類幼崽的小八哥朝希孟挑釁地一笑，蹦蹦跳跳地走了。

    佟彤坐在塑料椅上，聞著滿空氣的消毒水味道，焦慮地用手機一遍遍刷新聞。自然是一無所獲。

    不過，新聞字幕下面一個滾動播放的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中國公民無論身處世界哪個角落，遭遇緊急情況時均可第一時間撥打12308領(lǐng)事保護求助熱線，與祖國取得聯(lián)系，獲得及時、專業(yè)的指導(dǎo)和幫助……】

    “對了！”她一下子想起來，“以前還存過這個熱線呢！”

    趕緊撥通電話。

    “您問的是承建高鐵的路橋公司的工程師嗎？護照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