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之上_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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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從不知有人竟這么想。“有什么難熬的?”朕好奇地追問,同時不免有些狐疑,“撐死多走動幾家、多招待幾人,不是么?” “若有這么簡單就好了。要臣自己說,相比走動招待什么的,臣更寧愿日日值宿外庭?!?/br> 朕竟然從他這話里聽出了幾分哀怨,不由頗為新奇。“朕以為,有成打的人時刻準(zhǔn)備踏破謝府的門檻?” 謝鏡愚頷首承認(rèn)?!澳钦请y熬之處,陛下?!?/br> 瞧他犯愁地蹙著個眉,朕忍不住想笑,但最后還是憋住了?!耙侵T臣知道你如此想,你肯定得背個不識好歹的名聲——有宴不飲,偏生要做事,不是傻子才會干么?” 見朕不以為然地打趣,謝鏡愚又嘆了口氣?!氨菹聦嵱胁恢??!彼忉尩溃半m說臣不愁沒人交游,但他們大都有所思也有所求。一個兩個還好,十個八個乃至百個八十個,便是臣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過來啊!” 他這么說,不由令朕又想起了上巳日的曲水橋,頓時深有體會?!斑@個朕真是愛莫能助了。” 謝鏡愚可能聽出來了,頗有意見?!氨菹逻@是打算看臣笑話么?” “絕對沒有的事!”朕趕緊擺手,心道就算有也萬萬不能承認(rèn),“也不是所有人,對不對?至少黨將軍不幾日就回京了?!?/br> 聽到黨和的名字,謝鏡愚面色稍稍好轉(zhuǎn)?!笆?,臣也有所耳聞。而且臣還聽聞,今年邊疆安寧,諸位在外的將領(lǐng)都給陛下帶了不少好物。” 說到禮物什么的,能讓朕打從心底里喜歡的真不多,甚至可謂極少。此時聽他這么說,朕也沒當(dāng)回事?!澳强磥斫衲昴苓^個好年了?!鳖D了頓,朕又補(bǔ)充:“瞧瞧明年回紇什么動靜。他稍一動咱們就動;要是他們不動,就讓張繼自己和姜瀚寧磨銀子去。” 謝鏡愚微微睜大眼睛。“張尚書要銀子也是修大運(yùn)河,陛下為何不幫他要?” “朕怕他銀子來得太容易,花出去也跟著太輕易!”朕輕哼一聲,“戶部攢銀子可不容易,每錢每分都要用在實處!況且,朕瞧著,張繼很愿意和姜卿討價還價,朕也不好影響他的樂趣?!?/br> 如果說戶部攢錢不容易是事實的話,后頭就完全是朕在胡扯了。謝鏡愚聽得忍俊不禁,頻頻搖頭:“臣現(xiàn)在才知道,張尚書太不容易?!?/br> 這話說得,朕就不樂意了?!澳阏緩埨^還站朕???”朕佯怒道。 謝鏡愚向來乖覺,立馬見好就收?!爱?dāng)然是陛下?!倍笏屏饲谱肋厡m紗立燈,“怕是快要到子時……若是陛下不將歇,明日早朝就該困倦至極了。” 時辰確實不早,朕挑了挑眉?!澳悄闩汶匏??” 雖然這話似乎是個問句,但其中根本沒有疑問語氣。謝鏡愚聽得出來,頓時有幾分惶恐:“龍床臣可上不得。” 朕真的、真的沒法克制住自己瞪他。真龍?zhí)熳幽愣几疑狭?,還差一張床么? 作者有話要說: 誒嘿嘿~ 第79章 雖然朕覺得這真不是個事兒, 但顯然謝鏡愚腦袋里還牢牢記著那句“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死活不愿意。最后見朕真要發(fā)怒了, 他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和衣而臥, 似乎準(zhǔn)備時刻起身。 這種根深蒂固的習(xí)慣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再者早朝確實要考慮,朕就沒繼續(xù)要求他——反正他的抵抗是注定徒勞無功的, 朕之后還有得是機(jī)會。 一覺十分香甜??煲训臅r候,朕模模糊糊地想,偌大龍床上再添一人也不錯。但朕真正清醒也是因為多出來的人—— 原本攬著朕的謝鏡愚突然坐起,臉上睡意未退,卻帶著異常的緊張。 “……怎么了?”朕下意識地問, 也跟著起了身。 謝鏡愚沒立刻回答,而是側(cè)耳望向門外。見他如此, 朕不免也認(rèn)真聽了聽——有靠近的腳步聲, 聽那熟悉的節(jié)奏,是劉瑾不會錯。 老內(nèi)侍顫顫巍巍地進(jìn)了門,照舊在屏風(fēng)外停住,語調(diào)同樣一成不變:“陛下, 寅時過正了?!?/br> “知道了,朕這就起來。”朕揚(yáng)聲應(yīng)道。聽得回復(fù),屏風(fēng)上的影子又逐漸遠(yuǎn)去。等確定劉瑾已經(jīng)去準(zhǔn)備一干洗漱用品,朕才笑謝鏡愚:“劉瑾也能把你嚇成這樣?” 謝鏡愚卻沒被朕逗樂?!斑@下糟了, ”他繃著俊臉,頗為頭疼的模樣, “臣原本打算躺一躺就起來,結(jié)果居然真睡著了……” 朕沒忍住揚(yáng)眉。原來昨夜謝鏡愚的妥協(xié)底線是這個?躺到朕睡著、再自己偷摸起身?“現(xiàn)在又如何?” “現(xiàn)在服侍陛下的宮人都起了,臣怎么避人耳目地離開陛下的寢殿?”謝鏡愚持續(xù)犯愁。 必須得說,這個擔(dān)憂很實際。朕平素都是此時起床,承慶殿內(nèi)外當(dāng)然都是人。但是……“為什么要避人耳目?”朕反問,又提了點聲音喚道:“劉瑾!” 隨即一陣顛兒顛兒的腳步聲?!袄吓凇1菹掠泻畏愿??” “朕昨日與謝相下棋至深夜,不意倦極而睡?!彪薜溃静话阎x鏡愚試圖阻止朕的動作當(dāng)回事,“給朕準(zhǔn)備的東西再給謝相準(zhǔn)備一份,早膳也是?!?/br> 屏風(fēng)外的人影頓了頓。“老奴明白?!?/br> 這句說完之后不久,外頭便又是一陣忙亂之聲。事情已成定局,謝鏡愚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朕?!凹幢愠加行冶槐菹铝羲迣m中,也該在偏殿就寢。今日這事兒若是傳出去……” “你不懂,”朕擺擺手,“如今情形,遮遮掩掩才更像有秘密。還不如坦蕩點放明面上說呢!到時候傳出去,也是君臣夜棋正酣、以至抵足而眠,搞不好還是一則佳話!” 謝鏡愚張了張嘴,顯然想要反駁。但朕說的都是事實,他只能認(rèn)輸?!氨菹抡f得極是?!?/br> “這就對了。”朕故作輕佻地摸了摸他的臉,“準(zhǔn)備早朝,別想太多?!?/br> 見朕這時候還有心情調(diào)戲他,謝鏡愚簡直哭笑不得?!氨菹隆彼氩怀鍪裁锤玫脑?,只能起身,順手撣了撣外袍的褶皺。 朕也起了床。見他一下子就盯著朕身上的中衣瞧,朕忍不住又打趣:“怎么,謝相還想給朕穿衣不成?” “臣確實很想。但若是臣真這么干,劉內(nèi)侍怕是什么也知道了?!敝x鏡愚認(rèn)真回答,竟然有點遺憾。 前一刻還小心翼翼,后一刻就忍不住了,朕沒忍住腹誹他?!暗美?,朕和你開玩笑呢。你的心意,朕心領(lǐng)就是了?!?/br> 這時候,劉瑾的腳步聲又回來了。“陛下,都安排妥當(dāng)了?!彼穆曇糨^之前謹(jǐn)慎了不少,“老奴進(jìn)來服侍陛下?” 朕朝謝鏡愚點了點頭,他會意,隨即走出屏風(fēng)。劉瑾跟著進(jìn)來,像往常一樣為朕換衣穿衣。但朕看得出,劉瑾的眼皮垂得太低了—— 昨晚確實沒發(fā)生什么,朕身上根本沒有可疑痕跡,他似乎暗自松了口氣。但套上兩邊長袖、轉(zhuǎn)過一個方向,他的身體立即僵住片刻。 朕比劉瑾高,很容易發(fā)現(xiàn)這點異常,便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了過去。冬日被褥偏厚,掀開的錦被下,兩個相擁的人形凹陷赫然其上。留下這種痕跡,什么關(guān)系也就昭然若揭了。 “劉瑾?!彪藿兴闷饺諔T常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