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jīng)從日本大學(xué)退學(xué)，卻一直留在東京一年多而沒有回家鄉(xiāng)，這也就說明中原中也這個人一定是找到了繼續(xù)留在這里的理由。

    “為了能更深入地理解法國詩人的作品，我報了個語言學(xué)校，正在學(xué)習(xí)法語，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翻譯完蘭波先生的所有作品。”說到這里，中原中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光芒，“現(xiàn)在的話，我最近加入了蘇利耶①，正在為他們作詞?！?/br>
    他將腋下的一疊紙拿出來，翻了幾下，最后將其中一張抽了出來遞到本田菊面前。本田菊看著紙上面的文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秋日濃灰的天空/亮如黑馬的瞳孔/枯水后凋落的百合/啊，心中多么空虛②……這是你自己的作品嗎？”

    “是的?！敝性幸驳恼Z氣帶上了幾分不好意思，可臉上真誠的笑容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的，“我只是在來東京創(chuàng)作了第一首詩以后就突然發(fā)現(xiàn)，果然我的個性還是最合適于詩的吧？所以我就決定以后就要把詩的創(chuàng)作作為本職③?！?/br>
    “是嗎？不錯，你也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情啊。”本田菊也露出了微笑。

    “不說這個了，既然會難得遇上，不如就一起去好好喝一杯吧！”

    本田菊拗不過中原中也的熱烈邀請，便也只好無奈地同意一同去酒吧喝酒?，F(xiàn)在中原中也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小孩子了，而且會在東京再次遇到他，本田菊心里其實還是有點高興的，甚至連原本縈繞在心頭上的淡淡陰霾也一掃而空。既然如此，一起喝一杯又何妨？

    ——殊不知，這個決定在三個小時以后，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災(zāi)難。

    作者有話要說：①：即スルヤ的音譯，是一群大學(xué)生創(chuàng)辦的音樂團體，那時候中也在為他們創(chuàng)作歌詞，同時也在那里獲得了初次發(fā)表詩作的機會。

    ②：出自中也的詩作《臨終》，創(chuàng)作于1926年十一月。1928年五月，蘇利耶的第二回發(fā)表會上初次上演了由諸井三郎為中也的詩《晨歌》與《臨終》譜曲的歌。

    ③：出自中也的詩集《往昔之歌》里的后記部分

    ——

    結(jié)尾的災(zāi)難，指的是中原先生的酒量……嗯……

    【受害者坂口安吾與太宰治等人對此有話要講.jpg】【bushi

    第79章往昔第四

    中原中也有一個特征——逢酒必醉，逢醉必瘋。

    這一點，經(jīng)常與他喝酒的朋友們和酒吧老板相當(dāng)感同身受，這個人發(fā)起酒瘋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還會進(jìn)入敵我不分無差別攻擊狀態(tài)。通俗點來講，就是當(dāng)中原中也喝醉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因為他會一打二鬧三糾纏，常常害得許多朋友們都不愿意與他一起喝酒，常去的那家酒吧也因為來的人寥寥無幾而差點倒閉。

    “中也，別喝了，你醉了……”

    “我……才沒醉呢！”

    望著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酒瘋狀態(tài)全然不顧他人狀態(tài)、口中還言辭激烈地罵著人的中原中也，本田菊只好默默地將自己的位置往旁邊挪了一個座位，以免受牽連。

    清酒很醇香美味，只可惜這位同飲者的酒量實在是不怎么行。

    酒吧老板顯然認(rèn)識中原中也很久了，他坐在吧臺后面，用敬佩無比的語氣和本田菊搭話：“好多人都不敢和中原先生一起喝酒，您還是第一個，壯士啊。”

    “怎么說呢……其實我也有個認(rèn)識的朋友，他的酒量也和中也差不多，而且一旦喝醉就會發(fā)酒瘋，所以說……算是習(xí)慣了吧?！北咎锞沼行o奈地回答。

    那朋友說的自然是亞瑟·柯克蘭。很久以前這個英國人曾來過日本在他家居住過一段時間，結(jié)果第二天就說他家鬧鬼，吵得他晚上無法安然入睡，把本田菊嚇了一跳。

    后來他們倆一起在酒吧里喝酒，本田菊原本只點了一杯清酒正安分守己地在嘴里抿著品嘗，結(jié)果亞瑟相當(dāng)豪放地一口悶了一整瓶，還說不夠，再上來五瓶，還要最貴的那種，讓酒吧老板臉上都笑開了花。

    結(jié)果……自然是陷入了發(fā)酒瘋狀態(tài)，亞瑟砸壞了酒吧里不少設(shè)施還一邊大罵著心里痛恨的人，把阿爾弗雷德、弗朗西斯、伊萬等人輪番罵了一遍，隨后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口中還口齒不清地念叨著什么。本田菊幾乎快要對酒吧老板土下座差一點就要切腹謝罪，后來又承諾會賠償一切損失還會將酒吧翻新，才好不容易讓酒吧老板放下了報警的電話。

    架著一個酒鬼回去的路上也同樣艱辛，路途上有無數(shù)次亞瑟差點吐在了本田菊身上，可謂是丑態(tài)百出。第二天宿醉醒來的亞瑟自然羞憤欲死，無顏面對被添了麻煩的本田菊，忍著快要炸裂的頭疼當(dāng)天就坐船回了英國企圖逃避現(xiàn)實。

    真是令人頭疼啊。

    “中也每次喝酒都是……這樣嗎？”本田菊悄聲詢問。

    “唉……是的。寫出新作品了要慶祝、新作品發(fā)表了要慶祝、結(jié)識新朋友了也要慶祝，反正就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興頭上來時誰也攔不住他，所以很多人就不大愿意和他一起喝酒了?！本瓢衫习逵行﹤X筋地回答，隨后，他瞟了一眼已然沉迷于自己世界中的中原中也，才壓低了聲音對本田菊小聲道，“我就實話實說吧，因為中原先生，導(dǎo)致很多人都不愿意來我的酒吧了，所以生意一直都比較慘淡，已經(jīng)快要倒閉了。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勸勸中原先生吧，做生意也是很不容易的啊?！?/br>
    明明是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然而本田菊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替中原中也cao心起來，猶如自家孩子犯了錯一樣懷著歉意地答應(yīng)：“十分抱歉，我會好好勸中也的?！?/br>
    早知道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所謂的喝酒邀請的，結(jié)果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來收拾爛攤子啊……

    好不容易勸服了中原中也放下酒杯離開酒吧，外面的天色已深，于是本田菊就問：“中也，你住的地方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他實在是不放心讓中原中也在醉酒的狀態(tài)下獨自一人在漆黑的街道上回去，畢竟是天寒地凍的十二月份，要是在沒有任何保暖措施的情況下就醉倒在路邊的話，極有可能會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凍死。

    結(jié)果自然是不能指望從一個酒鬼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于是本田菊就只好無奈地在外面找了家旅館，替中原中也墊付了一晚的費用，離開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張紙條，提醒他要多保重身體少喝酒，畢竟才二十歲，人生才剛處于起步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