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謝懷琛感受著懷里貓兒一般柔軟的人,不忍將她推開,將她攬回懷里,輕聲說:“嗯,回來了,快睡吧?!?/br> 陸晚晚的臉埋在他的臂彎,縮著身子睡著了,他的中衣都是涼的,卻全是他的味道。他的氣息,是上好的安神香,陸晚晚在這香氣的催動下,緩緩闔上雙眸。 謝懷琛輕輕撫摸她的面頰,忍不住嘴角上揚。 這個女子啊,她一個人的時候是那么厲害,周旋在一群虎狼之間都不露怯,有條不紊地為他排除隱患。他也恨不得為她排除前程的風霜雨雪。 所謂夫妻一心,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謝懷琛暫時擱置了去烏蘭橋的事,他另派了個信得過的心腹悄悄去了趟原義關。走若水河水運,再經(jīng)烏蘭橋去往戎族的辦法是安州這邊提出來的解決辦法。陸晚晚昨夜提醒了他,性命攸關的事情,應該更謹慎一點。 更何況,寧蘊在安州。有寧蘊的地方,他不得不多安幾個心眼。 次日陸晚晚去醫(yī)帳時,李青昊正在碾藥,見到陸晚晚,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湊到她身邊來,壓低了聲音說:“宋大哥,庫里所有的藥我都檢查過了,有十多味藥材都出了問題?!?/br> 陸晚晚頷首,微微點了下頭。 李青昊遞了張單子給她,她道了聲謝便收下了,下午她找到徐笑春,將那張紙遞給她:“讓陸越照這張紙上寫的,暗中給我弄一批藥材?!?/br> 徐笑春說:“他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哪有本事弄這么大一批藥材?” “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你也該相信陸越的本事?!标懲硗淼Φ馈?/br> 徐笑春一向信任陸晚晚,加上她到了安州后,到處聽到別人夸沈寂是個年少有成的少年英雄,倒無人提起過陸越。她也樂得讓陸越立些功勞,到時候好讓眾人刮目相看。 “放心吧嫂子,他肯定給你辦好。”她笑著跑遠了。 陸晚晚瞧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深思,往后她若知道沈寂的身份會不會惱得大鬧? 下午她一直在醫(yī)帳,在白先生旁邊坐著,學他給人望聞問切。 軍營最忙碌的地方就是醫(yī)帳,一下午她忙得幾乎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晚上夜幕降臨,帳外一點點黑了下去,醫(yī)帳外還有幾個排隊等著看診的人。 白先生心疼她,說:“你先回去歇息吧。” 陸晚晚更心疼白先生,搖了搖頭,繼續(xù)低頭整理白先生的醫(yī)案,說:“我不累,我等你一起回去。” 白榮知她倔強,便不再說,繼續(xù)看診。 剩下幾人看完后,天已經(jīng)黑得只剩一點光亮。 白榮和陸晚晚接班去伙房找吃的,到了伙房,吃的只有幾個快涼了的饅頭。 陸晚晚將饅頭端出來,倒了兩碗白開水,和白榮就著熱水啃饅頭。 白榮看她慢條斯理地吃東西,身上毫無天潢貴胄的驕矜之氣,笑了笑,說:“謝將軍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br> 陸晚晚羞赧地低下頭,輕聲說:“能遇到夫君才是我的福氣?!?/br> “軍營這么苦,你都能撐下來,真是不容易?!?/br> 陸晚晚笑著說:“比這更苦的日子我都過過,不怕?!?/br> “哦?是嗎?你還受過什么苦?”白榮納悶,她哪像受過苦的樣子。 陸晚晚只是笑笑:“說來話長,往后有機會我慢慢跟白先生講?!?/br> 她不愿多說,白榮便不多問。 吃完東西,兩人又一起到軍營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 陸晚晚有些醫(yī)術上的問題不懂,趁機問白榮,他認認真真給她解答。 陸晚晚的腳步忽然頓住,目光釘在不遠處的路障上。 路障旁立了一桿大成的軍旗,而此時,軍旗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樣東西。 她朝前快跑了兩步,待看清旗桿上掛著的東西,嚇得失聲大叫出來。 “是人頭,有顆人頭掛在旗桿上?!彼樕紘槹琢?,聲音顫抖不已,雙膝微微發(fā)軟。 白榮跟上去,皺眉一看,竟然看到在旗桿旁還立了一條長幡,上面有幾個紅彤彤的大字——此人是內(nèi)jian。 第106章 借船 陸晚晚這一嗓子驚動了軍營的人。 很快人便圍了上來, 將那人頭取下,卻是當日負責補給的劉兵曹。 他的頭被人活生生切下,雙目圓睜,眼角滴血。 陸晚晚看了一眼, 腹內(nèi)便如翻江倒海, 她扶著欄桿吐了起來。 白榮把她扶回帳篷里, 給她熬了劑安神的茶。 陸晚晚擁被坐在榻上, 唇色雪白, 身子忍不住顫抖。白榮將安神茶遞給她:“喝口熱茶?!?/br> 她雙手冰涼, 顫顫地接過茶盞, 湊在唇邊喝了口。熱水入腹,翻涌起的不適稍稍壓下了些許, 她總算沒那么難受了。 “謝謝白先生?!彼曇舻腿岬卣f道。 白榮笑了笑, 說:“你別怕,我在這里陪你等謝將軍回來?!?/br> 陸晚晚沒有拒絕, 那顆人頭給了她太大的震撼感, 第一次直面如此慘烈的情景,任誰都會不舒服。她坐在榻邊, 白榮拿了一冊經(jīng)文,用她溫和的聲音念著。 他的聲音很慈祥,也很和煦, 陸晚晚微微闔上雙眸,拼命將剛才那一幕擠出腦海。 謝懷琛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快睡著了, 白榮放下經(jīng)文,站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褶子,皺著說:“她今天被嚇到了,好好哄哄?!?/br> 謝懷琛拱手道:“多謝白先生?!?/br> 白榮點了下頭,便出門回去了。 他前腳方走,陸晚晚便睜開眼睛,看著床榻邊那張熟悉的臉,想起方才那一幕,驚魂未定,和他四目相對,眼圈一紅,淚水便落了下來。 謝懷琛心疼不已,立刻坐在榻邊,緊緊摟著她:“怎么沒睡著?” 陸晚晚一邊哭一邊搖頭:“白先生身體不好,我不想他因我擔心?!?/br> 謝懷琛聽了她的話,更是心疼,大掌輕撫著她的背:“沒事了?!?/br> 陸晚晚撲在他懷里,胳膊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紅著眼睛道:“我在羯族的時候,一個羯族士兵殺了我身邊一個人,他的頭就滾到我的腳邊,我快嚇死了,但不敢喊也不敢哭。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見到你。夫君,我怕?!?/br> 她不是個輕易示弱的人,在沒有依靠的時候會小心翼翼地掩藏好自己的脆弱和膽怯,張開雙臂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但她也不是所向披靡,她有血有rou,也會害怕,謝懷琛是她最溫暖的港灣,她可以毫無忌憚地將自己的脆弱展示給他。 “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放心吧,以后我都在你身邊,不會再讓你身陷險境?!敝x懷琛輕吻著她柔軟的發(fā)。 陸晚晚唇齒翕動,從嗓子眼里含含糊糊嗯了聲,伏在他懷中小聲啜泣。 謝懷琛將她瑟瑟發(fā)抖的身子抱在懷里,手掌輕輕拍她后背,等她情緒慢慢安穩(wěn)下來,又哄著她躺下,自己順勢躺在她的身畔。 這一夜,陸晚晚縮在謝懷琛的懷中,被他擁著,片刻也未分離。 次日謝染來報,這個劉兵曹的確有問題,他暗中與人勾結,軍營中的軍糧和藥材都動了手腳。但與他勾結的人還沒浮出水面,他便死了。 正因如此,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到底是誰用這么殘忍的辦法殺了劉兵曹,還將他的頭掛在了軍旗之下? 殺劉兵曹的人和送回軍糧的人又是否有關系? 事情就像一個線團,雖然混亂,但只要找到線團的頭便能迎刃而解。 但這線頭,在哪里呢? 這些天她哪里也不去,就在營帳和軍帳中往返,白榮知道她受了驚害怕,和她寸步不離,就連每頓餐食都是讓李青昊取來給她。謝懷琛更是耐心相伴,每日不管多晚回來,晚上睡覺必將她護在懷中,聞言細語哄她入睡。 如此過了好幾日,陸晚晚緊張的情緒逐漸消弭漸漸從人頭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幾天后,徐笑春來告訴她,說是讓陸越準備的藥材已經(jīng)備好,問陸晚晚何時送進軍營。 陸晚晚說:“暫且不必送進來?!?/br> “為什么?” 陸晚晚遇事鎮(zhèn)定,得知藥材有問題的時候,她雖沒有張揚,好似對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實則她很害怕,心中早已驚濤駭浪。她不是怕藥材和軍糧出問題,而是怕軍心動蕩。 跟謝懷琛有關的,都讓她起了警惕。 劉兵曹是內(nèi)鬼,糧食和藥材又出了問題,消息一旦傳出去,軍心就會動亂。 沒有糧食,將士無法安心打仗。軍心一亂,就什么都完了。 是以無論是陸晚晚調(diào)查藥材還是謝懷琛調(diào)查糧食,都在暗中進行。 消息決不能透出分毫。 最要命的是敵在暗,他們在明,他們的每個動作都在敵人的密切關注下。 謝懷琛和沈在商議,先秘密運糧去戎族,再慢慢來捉內(nèi)鬼。 沈在暗中調(diào)撥了一批軍糧給謝懷琛,誰也沒有驚動。 但難的是,這么大一批糧食要如何運出安州。 唯有烏蘭橋一條路可走。 謝懷琛派人去修繕烏蘭橋,修繕過后便由此偷偷運出糧食和藥材。 這日下午,陸晚晚正在醫(yī)帳中碾藥,忽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說是不速之客,實際上帶給她的卻是驚喜更多。 當裴翊修撲騰著一頭扎進她懷里的時候,陸晚晚張開雙臂緊緊將他環(huán)住:“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潘蕓熹從門口大步走了進來,她穿了身絢爛的孔雀綠衣裳,窄袖短衫,頭發(fā)高高束起,看上去數(shù)不盡的英姿颯爽,比起在靖州刺史府的病態(tài)英氣得多。 “公……”她開口喊道。 陸晚晚截住了她的話頭,道:“你怎么來了?” 潘蕓熹會意過來,朝她抬了抬手,笑道:“我和裴恒和離了,無處可去,只好前來投奔宋東西。” “和離?”陸晚晚微訝,娶妻方有和離之說,難道潘蕓熹竟然裴恒的正房夫人嗎? 裴翊修見到白榮,便纏著要和他一起玩,乖乖巧巧坐在一旁看他診病。 “怎么回事?”陸晚晚拉著潘蕓熹的手,回她的帳篷內(nèi)說話。 潘蕓熹眉宇間絲毫沒有陰郁之氣,和裴恒和離,是她這二十多年做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