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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頭,葛懷敏反而拋開心底那點怯懦,他跳下戰(zhàn)馬,從鞍側(cè)摘下一柄長刀,“能與鐵驪一決生死,幸何如之!” 孟非卿解下天龍霸戟,緩步朝葛懷敏走去。 程宗揚游目四顧,不出意外又看到月霜。月丫頭面無表情,倒是跟在她馬屁股后面的秋小子朝他笑嘻嘻眨了眨眼,活像一只剛舔了蜜糖的小貓。 程宗揚用口型對他說道:“今晚水香樓,我請客!” 秋少君用口型回道:“好啊!” 程宗揚作了個一言為定的手勢,然后朝旁邊看去。那些雇傭兵也在,接觸到他的目光,石之隼微微一笑,朝他點了點頭。 程宗揚主動走過去,“又辛苦石團長了?!?/br> 石之隼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氣?!?/br> 程宗揚道:“石團長看孟老大和葛將軍這一戰(zhàn),誰勝誰負?” 石之隼哈哈大笑,“那還用說嗎?” 程宗揚純粹是沒話找話,他最想問的是:老石,你干嘛溜到客棧搞偷窺呢? 死丫頭現(xiàn)在是不好收拾你,等江州這一仗打完,傭兵沒用了,就該你倒霉了。 石之隼忽然低聲道:“聽說岳帥有位小姐在兄臺哪里?” 程宗揚笑咪咪道:“老兄的消息夠靈通啊?!?/br> “作傭兵生意,消息不靈怎么能行?” 石之隼笑道:“恭喜程兄了。不過岳小姐年紀尚輕,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可不行吧?!?/br> 程宗揚警覺起來,石之隼繞著圈子說話,難道是想往小紫身邊埋釘子?思索著,程宗揚道:“暫時不用石兄費心,將來要找,少不了還得麻煩老兄?!?/br> 石之隼點點頭,“既然有人使喚那罷了。” 說著他嘆道:“岳帥若還在世,岳小姐身邊定然是奴婢成群,哪里用老石獻慇勤呢?” 程宗揚心頭疑惑,石之隼明知道自己不會隨便往小紫身邊放人,偏偏繞著這個話題不放,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場中一聲震耳的巨響,葛懷敏的長刀被天龍霸戟砸得如曲尺一般。程宗揚收斂心神,望著孟葛兩人交手。格斗過程毫無懸念,葛懷敏雖然放開手腳,一搏生死,但較之孟非卿七級的修為不啻天壤之別。 孟非卿大步上前,挑飛葛懷敏的長刀,接著右手一遞,天龍霸戟刺穿他的胸腹。 葛懷敏頹然跪在地上,他兩手捧腹,一邊用手掌抹去甲胄的污血,一邊努力把破碎的甲片拼接起來。 “這是御賜的戰(zhàn)甲……大宋名將……我……葛懷……” 說著漸漸氣絕。 程宗揚搖了搖頭,葛懷敏如果不是想建功立業(yè),以他的家世,足以作個富家翁,安享尊榮。可對他這樣雄心勃勃的男人來說,當個太太平平的富家翁,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幾名親兵過來搶奪主將的尸體,孟非卿沒有阻攔,他奪過葛懷敏的戰(zhàn)馬,左臂一揮,后方嚴陣以待的星月湖軍士隨即沖入雷區(qū),截殺宋軍的將領(lǐng)。月霜打馬便走,秋少君叫道:“等等我!” 撒開腿,一溜煙地跟在她后面。 石之隼一拱手,“輪到愚兄干活了,先告辭!” “石兄太客氣了!” 程宗揚笑著瞧了瞧旁邊的敖潤。敖潤得意地咧開大嘴,一催馬匹,跟著同伴殺入戰(zhàn)場。 戰(zhàn)場是星月湖軍士布的雷,他們都做得有標記,又目力過人,即使深更半夜也看得清楚。雇傭兵沒有他們的手段,便繞開雷區(qū),從兩翼逐殺宋軍。 星月湖軍士從三面攻向宋軍,只留出西北方向,宋軍不想送死,只能再掉頭退回定川寨。主將帶頭逃奔,宋軍銳氣已失,這時又被雷區(qū)嚇破了膽,毫無士氣可言。夜色中,星月湖軍士有條不紊地清除著宋軍的抵抗,死亡的氣息再一次彌漫在戰(zhàn)場上。這場雙方兵力對比最懸殊的戰(zhàn)役,也創(chuàng)造了雙方傷亡比例最懸殊的紀錄。出戰(zhàn)的兩千星月湖軍士,加上侯玄一方,現(xiàn)在傷亡不足一成,看情形也不會增加更多。 “程哥,該咱們聯(lián)手干一票了吧?” 程宗揚扭過頭,只見蕭遙逸笑嘻嘻倚著他的白水駒,“死狐貍,你怎么也來了?” “這么大的事,哪兒能少了我呢?” 蕭遙逸道:“那信使說是建康來的,卻東拉西扯,不知所云,我把他扔在驛站了。你放心,蕭五在城里,壞不了事!” 蕭遙逸頭戴金冠,身穿錦服,手里搖著折扇,一幅公子哥出游的打扮,背后卻多了一柄自己從沒見過的長劍,長逾四尺,蒼勁古樸。 “死狐貍,你竟然是使劍的?” “唬人的?!?/br> 蕭遙逸作勢拔出劍柄,程宗揚看劍鞘有四尺多長,想著里面的長劍最少也有三四尺,誰知小狐貍擺足架勢,拔出的卻是一支三四寸長的匕首。 程宗揚忍不住大笑道:“背這么大個劍鞘,你累不累啊?大象懷孕,生只老鼠出來,你是想把對手笑死吧?” “哼!我的龍牙錐……” 程宗揚立刻頭大起來,自從玄武湖一戰(zhàn),小狐貍就沒少在自己耳邊嘮叨龍牙錐的事,死乞白賴讓自己再送他一支。他說的簡單,自己去哪兒再給他找條龍來殺呢? “你看那邊是誰!” “少來!” 蕭遙逸話一出口,突然變了臉色。 程宗揚本來只是施詐,這會兒也覺察出不對,立刻趴在地上,側(cè)耳一聽,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騎兵!” 藏鋒道人在一旁聽見,挑眉道:“金明寨?” 此戰(zhàn)星月湖大營僅存的法師全部聚在一起,聯(lián)手施術(shù),在定川寨和金明寨之間留下一道霧障,至少能維持兩個時辰,沒想到眾人剛走,就出現(xiàn)了宋軍的大隊騎兵。 程宗揚與蕭遙逸異口同聲道:“不是!是北面!” 接著程宗揚大叫道:“北邊哪里來的宋軍!” 那支騎兵來得好快,夜色下猶如一道黑潮席卷過來,轉(zhuǎn)眼就闖入雷區(qū)。埋在地下的地雷被馬蹄觸發(fā),爆炸聲不斷響起,那股騎兵卻毫不停頓,默不作聲地殺入戰(zhàn)場。最北面的雇傭兵首先遇敵,那些以金銖為信仰的亡命漢子就像一朵朵浪花,被黑潮吞噬。 臧修叫道:“選鋒!” 程宗揚腦中仿佛被敲了一記,吼道:“選鋒營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天武、捧日、龍衛(wèi)、神衛(wèi)這禁軍上四軍雖然號稱宋軍精銳,但自己聽孟老大說過,宋軍真正的強軍卻是一支邊軍,選鋒營。云水以北,宋國與大漢交界的疆域有許多異族,選鋒營為保護云水航路,常年在此征戰(zhàn),戰(zhàn)斗力之強還在晉國的北府兵之上,是六朝第一流的精兵。 臧修拔出戰(zhàn)刀,程宗揚大喝一聲:“臧和尚!你立即回城!” 臧修愕然回首,聽到程宗揚說:“找老杜!那些法師少一個,你就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臧修明白過來,轉(zhuǎn)身朝城池掠去。 程宗揚扭頭道:“藏鋒道長!” 藏鋒道人道:“不用多說!先攔住選鋒營!” 按照計劃,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五個營負責主攻,在定川寨北門列陣而戰(zhàn),是這次攻擊的主力。孟非卿則是以奇兵配合地雷攔截宋軍潰兵,身邊只有三個營,包括程宗揚的一營、六營在內(nèi),總兵力不足六百。這時孟非卿帶領(lǐng)大隊人馬逐殺宋軍潰兵,已經(jīng)殺出兩里,只留下一個連駐守原地,即使加上自己手里的一個排,也不過一百多人。選鋒營突然出現(xiàn),逕直闖入雷區(qū),一旦被他們分割開,自己這一小隊人馬固然陷入絕境,孟非卿的主力更是被圍困在定川寨與選鋒營之間,必然兇多吉少。 程宗揚厲聲道:“蘇驍!” 這名出自六營的驍將策騎而出,程宗揚一指那隊步卒,“交給你指揮!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孟團長的主力接應(yīng)過來!” 蘇驍奔過去道:“程少校有令!跟我來!” 那一個連是六營的老卒,強敵突至仍未亂了陣腳,在蘇驍?shù)膸ьI(lǐng)下迅速結(jié)成圓陣,斜著進入雷區(qū)。 單靠這一小隊人馬難以吸引敵軍的攻勢,程宗揚叫道:“藏鋒!用五雷訣把選鋒營引過來!” 藏鋒道人揮開長袍,襤褸的衣袍內(nèi)綴滿銅鏡。他抬手一招,一抹銀輝拋向天際,一邊發(fā)出沉郁頓挫的吟誦聲。不多時,幾面銅鏡同時射出白光,宛如利箭劃破長空。云層在鏡光的攪動下迅速聚集起來,接著霹靂聲響,連串的雷光從云層間劈下,擊在選鋒營的隊列中。 電光中,程宗揚赫然發(fā)現(xiàn),選鋒營沖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幾名獸蠻人!那些身軀龐大的半獸人速度疾逾奔馬,突出的獠牙猶如妖獸,他們肩膀上披著又寬又厚的皮革,在胸前交叉,嵌著一面臉盤大小的護心鏡,裸露出滿是鬃毛的身軀。 天際的電光與地下的驚雷交織在一處,那些獸蠻人猙獰的面孔上卻毫無懼色,一個個悍不畏死。 藏鋒道長的五雷訣由遠而近連串擊落,最后一枚落在身前五步的位置,耀目的電光劃過,幾乎所有人都看到支敵寇的存在。 一道網(wǎng)狀的屏障后面,一個年輕人高據(jù)馬上,大聲發(fā)號施令,電光下,他肩領(lǐng)上的銀星分外閃亮。在他右側(cè),一個華服貴公子倚馬而立,背后的長劍猶如飛龍。左側(cè)一個披發(fā)的法師衣內(nèi)綴滿銅鏡,正在施法。三人身后,一隊軍士昂然而立,宛如一排出鞘的戰(zhàn)刀。 一名少校、一名貴公子,一名法師聚在一處,再傻的人也知道面前是一條大魚。一支騎兵當即從大隊人馬中分出,朝這邊殺來。 蕭遙逸摘下鞍側(cè)的雕弓,猿臂舒展,一箭正中一名騎兵的額頭,眾人齊聲高呼,引得宋軍人人側(cè)目。 如果不能吸引選鋒營的主力,大伙兒全得死翹翹,這會兒為了吸引宋軍,聲勢作得越大越好。好在孟老大給自己留了一道鐵絲網(wǎng),要不然自己真沒有信心來逞英雄。 那道鐵絲網(wǎng)長逾百步,原本是一條直線,封堵定川寨宋軍的退路,這時改成一個直徑三十步的環(huán)形,后面留出供一人出入的開口,在這片一馬平川的原野上構(gòu)成一道簡易的防御線。 如果鐵絲網(wǎng)再多一層就好了,程宗揚心里升起這個念頭,接著又按了下去。 “徐永!” 程宗揚喝道:“把那面旗給我奪來!” 徐永一挽長矛,飛身躍過鐵絲網(wǎng),朝宋軍掠去。最前面一名獸蠻人咆哮著揮起磨盤大小的短柄巨斧,朝徐永腰間劈來。徐永足尖一點,身形斜飛,長矛透過斧影,刺在獸蠻人的肩甲上,借勢彈起,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撲向那名執(zhí)旗的選鋒軍。 那名選鋒軍旗手不等徐永落下,足尖一勾,挑出鞍側(cè)的角弓,他一手執(zhí)旗,一手從箭囊中抽出箭來,用腳踏住弓箭,將箭扣在弦上,接著側(cè)身抬腳,一箭射出。 能夠擔任旗手重任的,都是軍中勇士。這名選鋒營的軍士在高速沖刺的馬背上以足代手,開弓射箭,無論準頭、角度都無可挑剔,令人嘆為觀止。 徐永橫過長矛,擊飛箭矢,攻勢略緩一線,那名旗手已經(jīng)棄弓抽刀,朝他腿上劈來。徐永能在星月湖大營擔任上尉,身手自然有過人之處,一桿普通的長矛落在他手中,矛鋒、矛尾、矛桿都是殺人利器。他身在半空便一連攻出十余招,那名旗手也不甘示弱,以強對強,一柄馬刀將他的攻勢盡數(shù)擋下。 徐永出招越來越快,手中長矛仿佛化為千桿同時刺出,忽然左腳一蹬,踢中那名旗手坐騎的眼睛上。戰(zhàn)馬轟然跌倒,選鋒營的旗手甩鐙下馬,向 旁邊滾開。 就在這時,他手中一緊,旗桿被人抓住。那人用力極為巧妙,握住旗桿一旋,壓住自己拇指,然后輕易就把戰(zhàn)旗從自己手中奪走。 旗手虎吼一聲,朝那名敵寇撲去。徐永奪下戰(zhàn)旗便準備撤身后退,見他來勢兇猛,只好將戰(zhàn)旗踩在腳下,雙手執(zhí)矛,與那名旗手戰(zhàn)成一團。緊接著,幾名選鋒營的騎兵沖來,截斷徐永的退路。 星月湖大營強手如云,斬將奪旗這種事從來都沒少干過,就是帥旗也不在話下,沒想到這支選鋒營如此強悍,區(qū)區(qū)一面隊旗就如此難奪。程宗揚叫道:“呂子貞!” 那個曾當過捕快的少尉挺身欲出,卻被蕭遙逸攔住,“我去!” 蕭遙逸挾弓射倒一名騎兵,搶下他的戰(zhàn)馬,沖進戰(zhàn)團,接著一手揮起長劍,連鞘敲在那名旗手的頭盔上,將他打得腦漿迸出,然后從敵軍深處殺去。 徐永在蕭遙逸的掩護下奪旗而還,回到鐵絲網(wǎng)內(nèi)。程宗揚接過戰(zhàn)旗,把選鋒營的旗幟揉成一團,接著晃亮火褶點燃,高高豎起。 程宗揚用力揮舞著旗桿,燃燒的戰(zhàn)旗仿佛黑潮中的漩渦,吸引了整個戰(zhàn)場的目光。宋軍猶如撲火的燈蛾蜂涌而來,喝殺聲中夾雜著獸蠻人的咆哮,令人禁不住心生懼意。 程宗揚把鬧鐘擺在腳邊,“只要堅持一刻鐘,孟團長的主力就能殺回來!兄弟們!我們星月湖大營的口號--“眾人齊聲道:“日出東方!唯我不?。 ?/br> 三十名星月湖軍士分成三組,品字形守著這道脆弱的鐵絲網(wǎng)。獸蠻人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對付一般的宋軍,環(huán)形鐵絲網(wǎng)堪稱利器,但對付這些野獸,恐怕一個照面就能被他們踩平。 程宗揚解下雙刀,“魯子印、馬鴻!跟我來!” 程宗揚沖出鐵絲網(wǎng),一聲虎吼,幾乎將對面獸蠻人的咆哮聲強壓下去。他雙刀齊出,狠狠斬在獸蠻人的重斧上,強大的沖擊力,使他雙手虎口發(fā)麻,精鋼打造的刀身此時感覺就像紙片一樣脆弱,似乎再多使一點力氣就會崩斷。 程宗揚真氣狂涌而出,將疾沖而來的獸蠻人硬生生劈了回去,接著馬鴻鐵槍帶著一聲尖嘯,刺在獸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