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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第12節(jié)

    可是,她從此也背上了贗品的印記。

    贗品。

    她是陛下收集的贗品。

    晚晚不知道,她是阿姐替身一事何時(shí)會暴露出來,讓所有人知道。

    可她確定,早晚都會暴露出來的,屆時(shí)就算能有恩寵在身,她也會顯得極為可笑。

    在這之前,不管耍什么手段,她都不能再這樣被動,她得再見到容厭。

    明日是五月初一,妃嬪在徽妃宮里集會的日子,晚晚想了想后宮中的諸位娘娘,她一個(gè)人翻不出太大風(fēng)浪,她得找個(gè)人配合。

    第7章 何罪

    五月初一。

    妃嬪之間例行小聚,擔(dān)憂晚晚再次拿染病推脫,徽妃派人來好言好語相勸,總算把晚晚請過去坐了會兒。

    晚晚在席間懶懶散散出神,敬妃手中搖著團(tuán)扇,目光不時(shí)看她一眼,眼神的不善完全遮掩不住。

    晚晚看看她,目光對上,她視線頓了一下,盯著敬妃看了看,目光在她腰間的鸞鳳同心禁步上停留了一會兒,晚晚輕笑了一下。

    敬妃忽然看到她臉上刺眼的笑,目光頓時(shí)陰沉起來,將手中茶杯重重磕到桌上。

    上次,葉晚晚還只是一個(gè)貴人,敬妃動動手指,就有位低的嬪妃出手,可如今晚晚居然被封了妃位。

    晚晚瞧著敬妃神色變化,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晚晚沒有在意她的輕視,面上笑意柔軟,視線輕飄飄在她腰間的禁步上轉(zhuǎn)了一圈,敬妃抬袖擋了一下,冷冷看著她。

    徽妃瞧見兩人不睦,卻也不說什么。

    等到從徽妃的瓊?cè)A宮中出來,敬妃臉色沉沉,大步往前走,回到自己的寢殿。

    站在華美的宮室之中,敬妃腦中回放著云妃輕慢看著她笑的模樣,一想到她那副矯揉造作的狐媚模樣,她恨不得將這張臉?biāo)核椋?/br>
    籍籍無名、目光短淺、身份低賤,空有一副皮囊,居然敢故意囂張給她看?

    越想越氣不過,敬妃憤怒得直接將一旁的博古架推倒,名貴的玉器瓷器碎了一地。

    敬妃恨恨道:“狐媚,低賤!她居然敢在本宮面前張揚(yáng)挑釁?若她真的失寵了,本宮必定得毀了她那張臉,弄瞎她那雙眼睛,讓她跪下來求死不能!”

    大宮女采畫早已習(xí)慣,沒有勸解,等到敬妃冷靜下來了,她才上前,到敬妃耳邊說了些什么。

    -

    瓊?cè)A宮中,徽妃將族里傳來的信函放到燈燭的焰苗上。

    火舌舔過上面的“葉云瑟之替身”幾字,很快只剩下一片灰燼。

    徽妃看著信函化為灰燼,吹落指尖的飛灰,問了句:“云妃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該知道的人那里了吧?”

    聽雪道:“剛送去敬妃那邊,聽雨正要去告知宮里那幾個(gè)消息靈通的宮人。”

    徽妃低笑了一聲。

    “足夠了。云妃能借著‘恩寵’囂張這些時(shí)日,如今也該認(rèn)清楚她自己了?!?/br>
    -

    封妃之后,晚晚還未遷宮。

    折霜殿僻遠(yuǎn),別了敬妃之后,又單獨(dú)行了許久,才回到寢殿中。

    她出門時(shí),便察覺出宮人對她的怠慢,卻也不至于像回來時(shí)這般,見到她就悄聲議論。

    晚晚沒有理會周遭的怪異,仰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乃{(lán)天。

    宮墻將這碧藍(lán)天幕切割成方形,人在其中,便如同坐井沉牢。

    如此拘束,她心里那點(diǎn)些微的焦灼,莫名其妙忽然便如燎原野火。

    等到回到折霜殿,還沒喝完一盞茶,白術(shù)忽然哽咽著跑進(jìn)來,氣極道:“娘娘!外面那些不識好歹的,我要去撕爛她們的嘴!她們居然說娘娘是替身,是贗品……”

    替身,贗品。

    晚晚猛然抬頭,眼中閃過微微的錯(cuò)愕。

    她張了張口,話音卻哽住。

    那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也難怪,今日宮人的態(tài)度越發(fā)微妙鄙夷,原來,是在議論她這個(gè)不知好歹的贗品。

    皇宮固若金湯,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陛下都會知道,可他沒有去對這些流言加以半點(diǎn)控制,所以消息會一傳十,十傳百,等她再次出門,整個(gè)皇宮都會知道,她的所謂恩寵,都是笑話。

    晚晚用力抿了抿唇,卻開始冷靜認(rèn)真去想別的事。

    無妨的,她此時(shí)驟然跌入谷底,敬妃也應(yīng)當(dāng)抓住機(jī)會,很快就要對她動手了。

    晚晚緩過神,便見紫蘇猛地上前兩步,抓住白術(shù)的手,顫聲問道:“你說什么?”

    紫蘇忽然想到,晚晚最近總是梳葉云瑟常梳的驚鴻髻,甚至連妝容都一模一樣。

    居然……

    她張了張口,唇瓣顫抖,臉色憤而漲紅,又很快無力地蒼白起來。

    一想到出門就是鋪天蓋地稱晚晚為“贗品”,可她們根本反駁不了什么,紫蘇眼前眩暈,幾乎站不穩(wěn)身子。

    朱纓沒有說話。

    宮室內(nèi)一霎間,居然靜得半點(diǎn)聲音也無,只白術(shù)偶爾忍不住的抽噎。

    不合時(shí)宜的寂靜中,晚晚平靜低下眼眸,安靜地抿了一口茶。

    接下來一兩日,朱纓再次見識到了,什么是人倒眾人推。

    前幾日鮮花著錦的折霜殿,這幾日卻人人都可以來踩兩腳,即便只是出門領(lǐng)取些物品,都能受到阻攔聽到各種各樣的風(fēng)涼話。

    正式遷宮這日,陛下依舊沒有過來。

    晚晚頂著外面各種各樣的眼色和譏笑,站在所遷的宮室之前。

    她仰頭看了看,眼睛被炎夏的酷烈陽光刺地微微瞇起。

    上面書寫的兩個(gè)字是關(guān)雎。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的關(guān)雎。

    可關(guān)雎宮中住著的,不是君子寤寐求之的窈窕淑女,而只是一個(gè)……模樣相似的,贗品。

    仿佛是一種諷刺。

    “我見過葉家大姑娘的,小小年紀(jì),姿容傾城,待誰都溫和親切?!?/br>
    “我聽說過的,葉家大姑娘時(shí)常義診,最后還是在戰(zhàn)場上做女醫(yī)沒的……真是當(dāng)代巾幗。”

    “也只有葉家大姑娘這般佳人,才堪得陛下多年珍愛啊?!?/br>
    “明明是姊妹,云妃確實(shí)食之無味,但誰讓她長了一副和大姑娘相似的臉?棄之可惜罷了?!?/br>
    “難怪陛下當(dāng)初也只見了她一兩次,就算長得一模一樣,云妃也比不上大姑娘一根指頭。陛下是提不起興致再去看這贗品一眼了吧?”

    嬉鬧聲穿過宮墻,傳入關(guān)雎宮中晚晚耳中。

    白術(shù)被氣得哭個(gè)不停,朱纓皺緊了眉,她看了看晚晚。

    晚晚正支頤對著窗欞思索著什么,一雙黑眸色濃如墨,光打進(jìn)去,照不亮她眼底半分。

    朱纓心底不安,慣例去尋陛下匯報(bào)時(shí),她胸中有千百句疑問。

    流言可畏,可陛下沒有去控制,甚至……他依舊沒有踏足后宮的意思。

    長案盡頭,卷宗朱筆紅批。容厭姿態(tài)散漫地坐在香案前,往香爐里頭添香,浮動的香息靜謐安然,他玄黑衣擺逶迤于地,不緊不慢,仿佛永遠(yuǎn)都會這般高高在上勝券在握。

    朱纓口干舌燥地匯報(bào)完,沒有立刻退下,可她停頓了片刻,額上冷汗淋漓,終究沒有再敢將話再問出口。

    一日又過一日,午后清閑,朱纓出門想要找白術(shù),可尋遍了關(guān)雎宮,始終不見人影。

    直到敬妃宮中的人前來傳話,白術(shù)冒犯敬妃,被抓去了敬妃宮中。

    朱纓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瞬間炸起,快速道:“娘娘,奴婢去把白術(shù)帶回來?!?/br>
    晚晚怔愣了一下。

    她很快起身,低低笑了下,難得將些微冷意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

    敬妃終于動手了,卻不是直接針對她,而是從她身邊開始下手。

    她不喜歡上陵,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要處置的是她,卻非要從她身邊的人開始磋磨,或許對她還有幾分顧忌,可對白術(shù)、紫蘇,這些人從來沒有半分顧慮,想殺便殺。

    晚晚問朱纓,“你要怎么做?”

    朱纓語氣有條不紊道:“先去尋陛下請示……”

    晚晚直接打斷,“若敬妃要?dú)仔g(shù),等你趕回來,全都晚了?!?/br>
    朱纓一噎,可是,在宮闈之中,沒有陛下點(diǎn)頭,她不能出手的。

    晚晚道:“我自己去,你只需要……”

    她看著門框之外的云天,一字字說出口,眼眸中的銳色也隨之隱隱明晰起來。

    朱纓聽到晚晚的話,震驚地睜大眼睛。

    “否則,我和白術(shù)都會死?!?/br>
    怎么可能會到生死這種境地?

    朱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晚晚最后只留下這樣一句,便快步出門,叫上車輦,直接趕往敬妃宮中,朱纓和紫蘇連忙緊緊跟在后面。

    等到了敬妃宮門處,晚晚沒有理會攔路的宮人,沿著人最多、宮人行色最為緊張的地方強(qiáng)行闖進(jìn)去。

    配殿中,敬妃看著被扣住的白術(shù),撥了撥茶盞蓋子,熱汽蒸騰間,她笑了一下。

    “放她進(jìn)?!?/br>
    還以為云妃是用什么手段嬴了陛下的青眼,沒想到,居然只是因?yàn)楹退沼H阿姐相似的臉。

    還以為她有幾分狐媚本事,沒想到原來那么可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