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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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你,你得逞了?!?/br> 第98章 月與蘭(上) 正午明亮的日光下, 昔日熠熠生彩的琉璃瓦此時好似籠上了一層薄霧,檐上脊獸黯淡而衰頹。 上陵內(nèi)外城交界之處交戰(zhàn)越發(fā)激烈,入耳聲聲皆泣血。 張群玉獨(dú)身立在御書房殿外, 望著皇宮上方的天空, 唇角抿平。 他此刻仍在外面, 前方趕來傳達(dá)消息的人便也直接在門外向他疾聲匯報。 “張大人!楚太后趁亂聯(lián)合殘部逃出內(nèi)城, 已入敵營,她既然能聯(lián)絡(luò)上殘黨,那她對我們在內(nèi)城的設(shè)置想必也有窺探!” 部下坐立難安, 憂心忡忡道:“昨夜這場暴雨難免絆人腳程……晁將軍的消息也已經(jīng)一整日沒有傳到上陵了?!?/br> 這一刻,整座皇城都全數(shù)握在他手中。 張群玉瞳眸轉(zhuǎn)動了下, 看著腳下高陛, 高臺上猙獰的盤龍紋。 他回過神, 回首望了一眼緊閉的御書房門。 張群玉這一瞬間有些想要苦笑。 ……容厭可真敢拿人心去賭。 不論他心中如何猜想,方才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認(rèn)定了,容厭已經(jīng)死去。 他深吸一口氣, 低眸看著自己袖口洗舊的白痕,緩緩閉了一下眼睛。 在別人眨眼間的功夫,他腦海中已經(jīng)過了千百般思緒,睜眼時, 他卻只是平靜地傳達(dá)命令。 守衛(wèi)全然不知面前大人心中已過的一番掙扎, 聽得新的布署守城規(guī)劃,眼眸一亮, 連連點(diǎn)頭, 隨后立刻退下。 張群玉目光平靜,依舊守在御書房門口。 一門之隔。 門內(nèi), 晚晚數(shù)著時間,松開手指之間帶有血槽的棱針。 她雙手一起緊緊握著容厭的手腕抱在懷中,聽到外面的聲音,皇城吃緊,又有楚后作亂。 她手指無意識用力收緊,忽然想起自己還攥著容厭的手腕,她驚了下,立刻小心放開。 低眸便能看到,盡管她方才已經(jīng)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可松開手后,容厭被她攥過的手腕,還是留下了一圈慘白。 這蒼冷顏色就這樣停在了他腕上。 可正常人……活著的人,哪里會是這樣。 晚晚長睫顫動了下,怔怔望著自己的手,手指間因為方才久久握持著鋒銳放血的棱針,肌膚被深深硌出痕跡。 指縫間只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那么多傷口,他卻幾乎沒有血能再流出來。 晚晚眉梢跳動了下,忽地復(fù)又捉起他手腕,用力去揉,將他腕上的顏色揉開,推地均勻一些。 就像正常人一樣,肌膚被按去血色,按壓的力道移開之后,血色還會慢慢復(fù)位到原處。 一下,兩下。 她掌心之下按著的,再怎么揉搓,都還是冰寒刺骨的溫度,一片蒼白。 晚晚手上力氣越來越小,她眼前忽地模糊起來。 方才那一下,他疼嗎? 她到底該怎么辦? 為什么只是一日一夜,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真的,從來、從來沒有想過,容厭會死。 可真到這一刻,縱然想盡辦法,竭盡全力,可面對一個根本看不出還有生息的人;一個連棱針針刺,都幾乎流不出血的人。 她用盡此生所學(xué),什么金針秘藥、生脈回厥、回陽救逆,甚至用上她這幾日才學(xué)尚未實(shí)踐過的放血瀉毒…… 當(dāng)初人人都說容厭藥石無醫(yī),可她有五成把握她便能相信自己一定能解。 而如今,她卻只能承認(rèn)…… 她走投無路,她毫無辦法。 不管不顧掏出師父留給她的救命藥,她剩下的也就只能沒有章法地竭盡所能……然后,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 多么可笑。 她葉晚晚,還有容厭,他們兩個人誰信過天命? 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恍惚之間,手指下他的肌膚太冰冷,像春日里突兀的浮冰,存在地過分鮮明,就像是一個無時無刻縈繞在她感知中的提醒。 她再忍耐不住,忽然起身,往后退一步,將手收回藏在背后,離他遠(yuǎn)了些。 身為醫(yī)者,她太敏銳,她一靠近,便知他狀態(tài)…… 他的溫度,他的肌膚……無一不是提醒。 不想再碰容厭。 晚晚不想再讓自己的醫(yī)者本能時時刻刻提醒她—— 放棄吧。 她又狠狠在心底回答,不愿意! 她不愿意。 一步步一直后退到屏風(fēng)前,脊背猛地撞上座屏,后腦生疼。 晚晚意識到自己的遠(yuǎn)離,身體僵硬地停下,神情似哭似笑。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又后退呢? 他明明,最不愿意看到她遠(yuǎn)離他。 晚晚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眼睛干澀脹痛。 御書房中再濃烈的痛苦,外面的交戰(zhàn)也絲毫沒有停息的跡象。 “叛黨楚賊正在內(nèi)城朱雀門外,南城門危。” 門外緩緩傳來張群玉克制著疲憊的聲音,“隨我前去參政殿中重新布署,內(nèi)城街巷之間皆安置了外城民眾,一處城門也不容有失?!?/br> 腳步聲遠(yuǎn)去。 她聽得清楚,叛黨逆臣,楚賊。 楚行月。 晚晚心底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穿透血rou,刺刺地疼痛。 看著容厭垂在榻邊的手,肌膚蒼白如雪,鮮血將這雪白無情染臟。 晚晚捂著心口,那一點(diǎn)針刺的疼痛漸漸濃重起來。 她止不住地去想。 前世明明沒有楚行月宮變這一劫,陰差陽錯,這一世的楚行月,居然可以將容厭逼至這般窘境。 她好像終于嘗到了一絲痛苦。 為什么,好像誰的愛恨都不會放過容厭。 容厭怎么做,都會有人恨他怨他,厭他生,欲他死。 晚晚知道,他見過太多丑惡,沒見過多少真情,也包括她這一世對他從頭到尾的惡意。 她不敢想,他這樣的人,他為什么還能有真心? 還這樣將真心,捧給曾經(jīng)那個眼里對他只有厭煩的自己。 她心中忽地有了恨意。 這一點(diǎn)恨意生出,便如星火燎原,轉(zhuǎn)瞬間鋪天蓋地?zé)o法宣泄。 是啊,為什么從始至終,容厭都是最無從選擇的那個? 他選擇不了自己如何生,既定的悲慘之下,他孤傲地走到如今,不過是不愿束手就擒。而到今日,他是皇帝,手握王朝最高的權(quán)柄,明明……明明他才應(yīng)該是最勝券在握的那個人。 怎么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容厭、楚行月。 時至今日,到底誰欠誰更多? 悲怨與憤怒之間,她聽到外面太醫(yī)令與凈明悲聲哽咽。 “娘娘此刻還在里面不愿出來……可這一晚陛下毒發(fā)來勢洶洶,上次診脈,明明還是越來越好……想來是這毒本就解不了?!?/br> 外面的人在述說她的悲傷,晚晚陌生如同隔岸觀火,好像隔著一層紗。 她后知后覺,那些人口中傷心欲絕的,好像是在說她? 可她只想著,那毒,明明解得了。 她不會做沒有把握之事的。 先前那么頻繁、那么多次診脈的結(jié)果全都告訴她,容厭會好起來的。 這些時日,她那么小心著,不讓容厭接觸到任何他不能觸碰的東西,為什么短短一日…… 思緒一凝。 是啊,明明容厭的身體情況,她最為熟悉、她都知道的,為什么就在這一日,最后的這個關(guān)頭,爆發(fā)了呢? 容厭還能接觸到什么? 只有一次,那么一小會兒。 在她離開上陵的前表明心意的那一日,因為被醫(yī)書吸引,她短暫地與他分開了一會兒,上樓之后,便看到容厭對面坐著楚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