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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釉碎片被沈連庭握在手里,茶片汁水沾染在他骨骼分明的手指間,緩緩流下。 季曉光嚇得抖了抖,全身冰涼。 看著那茶盞的殘骸,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他不會也要像這個杯子一樣被捏死吧。 一個勁的胡思亂想,不知怎的雙眼蓄淚,活要哭出來似的。 頭也埋得更低了。 “你,抬頭……”語氣間好像壓抑了什么,沈連庭把手里的瓷片扔到一邊,沉吟片刻說道。 但看到的就是季曉光燒紅的眼眶,還有眼里那快要溢出來的恐懼和膽怯。 沈連庭眉頭一皺,后又輕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 等到門扉關(guān)嚴的那一刻,季曉光像根扁軟的面條,直接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過了不久,飛奴開門進來看他,喊了他幾聲都不答應(yīng),又連問怎么了。 季曉光泥鰍似的縮進被窩,蒙著頭不動彈。被飛奴問煩了才隔著被子甕聲說:“我在感受一絲最后的溫暖……” 飛奴硬生生把他從被子里拔出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奇怪的說:“不發(fā)熱了啊,說什么胡話?” 再次用被子蒙住頭,活像要壽終正寢,說:“沈連庭生氣了,我估計咋們好日子到頭了?!?/br> 那可是上好的白釉,一下就捏碎了。這個時候了他還不禁感嘆一句,不愧是反派!就是厲害! 但生氣也是真生氣了,沒有把他捏碎就不錯了。 但聽到季曉光這么說,飛奴毫不猶豫的擺了擺手:“不可能啦?!?/br> 猛地拉開錦被,季曉光看他:“為什么你這么肯定?” 飛奴微怔,他眨了眨眼,然后掰著手指頭手:“六殿下對你這么好,給你好吃的,用的。你中毒的時候天天來看,就盼著你好起來呢?!?/br> 雖然知道飛奴不會騙他,但季曉光還是問道:“真的?” “真的真的!” 又盯著飛奴看了一會兒,見他目不斜視,十分坦然,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最后破罐子破摔,氣鼓鼓喊了兩句“算了算了!”再次蒙起被子縮起來當鵪鶉。 季曉光亂糟糟的想,還是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聽天由命吧。然后喊飛奴拿些桂花糕,狠狠地塞進嘴里。 就算是死,也不能當餓死鬼! 自從沈連庭那日捏爆茶盞走后,就沒在季曉光面前出現(xiàn)過。但依舊好吃好喝的供著,并沒有想象的那樣他滾回柴房。 起初他還擔心好日子到了頭,但幾日沒動靜便漸漸寬下心。 他病未痊愈,又惹了沈連庭生氣,就沒有再跟著出去修習(xí),而是躺在床榻上天天睡大覺。 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老藥師還不許他出去吹風(fēng),簡直要無聊到爆炸。 “飛奴你今晚就別走了,陪我一起睡吧,整天待在這里我沒病都要發(fā)芽了。” 正在收拾筆洗的飛奴突然停下動作,看著他一臉惶恐的搖了搖頭:“這可不行!” 季曉光盤腿坐在床榻上,問他:“怎么就不行了,你這什么表情?” 雖然飛奴是沈連庭叫來服侍他的,但他從未把飛奴當做下人看待。 季曉光做了二十幾年的現(xiàn)代人,并不講究這些。而且飛奴說到底是炮灰的故人,單憑這一點便要好好照顧他。 所以平日里吃的用的只要沈連庭不在,他都和飛奴一起,只有時讓飛奴遞個果子茶水什么的而已。 并且這些事情沈連庭是知道的,但卻由著他去了。 不過唯有一點,飛奴堅決不與他同住。 飛奴住的地方是后院收拾出來的一間小屋,季曉光偶然去看過,和他這暖閣的金碧輝煌來比,可謂是相當簡陋。 他原本想著暖閣里寬敞明亮,自己住著浪費,便提出讓飛奴搬過來住??刹还馍蜻B庭不同意,就連飛奴也嚴詞拒絕。 那驚慌的模樣活像見鬼,季曉光嚴重懷疑他被沈連庭威逼利誘了。 不光同住不行,就連陪他一晚解悶兒也不同意。 飛奴道:“不要不要,我還要回去睡覺呢。” 季曉光不想放棄:“你在這里陪我不一樣能睡覺嘛?!?/br> 飛奴把手里的宣紙放下,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我都陪了你一整日了,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饒平日里精力充沛的飛奴也要被他搞煩了,說著又用手捂腰,臉上仿佛掛了一串苦瓜。 “長夜漫漫,你讓我怎么過!”季曉光頓時感到生無可戀。 “筆墨紙硯都在這里了,您老無聊了就來幾筆,緩解空虛寂寞冷?!?/br> 季曉光撈起枕頭投去:“說誰空虛寂寞冷呢!” 飛奴靈巧一躲,站在門口對他嘿嘿直笑。 看著他要離開,季曉光又丟了個枕頭下去:“在這陪我能死??!” “非常能?。 ?/br> 聽著音量愈漸欲遠,原是飛奴出門早就跑了,留下他盯著地上兩個金絲玉藥枕干瞪眼。 兀自發(fā)了會兒愣,季曉光坐在床榻上嘆了口氣。 他想讓飛奴留下,不光是因為無聊,還有近日來揮之不去的夢魘。 中毒清醒后的幾日還好,但他最近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做噩夢了,每到午夜驚醒,全身上下濕淋淋的一片。 噩夢的內(nèi)容無他,都是原著炮灰為沈連庭擋劍的畫面,反反復(fù)復(fù),無窮無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