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吃了點藥?！?/br>
    皇帝喘了幾口氣，直接躺了下來，苦笑道：“不吃藥，已經(jīng)打不起精神來了。”

    “不知道……”

    “還能不能撐到開春……”

    皇帝嘆了口氣：“要是能熬過這個冬天，朕還能多教一教老四。”

    沈毅低頭道：“陛下，您的心思要是放一放，說不定早就痊愈了?！?/br>
    皇帝臉上露出笑容：“朕進藥，也是為了沈卿。”

    沈老爺愕然，只聽得皇帝繼續(xù)說道：“朕要是病怏怏的，那些人該覺得，朕現(xiàn)在是不是清醒著了。”

    “到時候，沈卿身上又要惹上一些非議?！?/br>
    皇帝陛下又咳嗽了兩聲，起身喝了一杯熱水之后，才舒緩了一些，他看著沈毅，緩緩說道：“現(xiàn)在，當著幾個宰相以及六部九卿的面，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也為沈卿洗脫了一些強立太子的嫌疑?！?/br>
    沈老爺垂手低頭：“陛下，您總是想的太多?！?/br>
    “朕這么做，也有一些自己的私心?！?/br>
    皇帝看著沈毅，開口道：“皇后膝下，還有個公主，將要成年了?！?/br>
    “許給你家那個老二罷?！?/br>
    “這樣，李沈兩家，能更親近一些。”

    這一次，沈毅沉默了許久，然后恭敬低頭。

    “臣……代犬子?！?/br>
    “拜謝陛下隆恩?！?/br>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祭典

    這事。

    沒有什么可推拒的。

    當初，沈淵離開京城北上，除了保全淮安軍的根基以外，更多的是要保全淮安軍的舊人們，讓他們得以周全。

    而沈侯府一家，不可能統(tǒng)統(tǒng)搬到北邊去，那么自然就會有一支留在朝廷里。

    而這一支，想要跟皇室處好關(guān)系，最直截了當?shù)姆ㄗ?，就是結(jié)親了。

    沈毅一共有五個孩子，如今只有三個長成，還有一子一女年紀還太小，而沈濟現(xiàn)在十五六歲。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況且，這是皇帝的嫡女，是皇后娘娘所出，而沈濟只是沈家的庶子，這個婚配已經(jīng)是皇家吃了虧了。

    現(xiàn)在皇帝肯主動提起這件事，沈老爺再推拒，就是全然不給皇帝臉面，這是傷感情的。

    見沈毅點頭，皇帝笑著說道：“那老四跟桑桑成婚之后，朕就下詔再賜婚，你家里那個老二……”

    “要抬一抬身份?！?/br>
    沈毅微微點頭到：“都聽陛下的吩咐。”

    皇帝咳嗽了一聲，急促了呼吸了幾下，這才繼續(xù)說道：“那就給他個爵位罷，連同沈淵一起賜封，兄弟倆一個封世伯，一個封終身伯?！?/br>
    皇帝這番話，說的云淡風(fēng)輕，但是沈毅知道，這幾乎是他在交代后事了。

    畢竟他想要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同沈毅打招呼，免得后面橫生枝節(jié)。

    而到了后面，君臣二人很可能已經(jīng)沒有辦法通過“交流”，來解決矛盾了。

    因此，該說開該說好的，現(xiàn)在就要說開，說好。

    “福州的葉家，這些年，替朕辦差，出了不少力氣，總是有功勞的，借著這個由頭，將你家老二的母親，也抬一抬，封做四品誥命罷。”

    陸若溪早早的就是一品誥命夫人了，而葉嬋進沈家家門的時候就是六品，現(xiàn)在也被皇帝往上抬了一抬。

    天子閉上眼睛，在腦子里一點一點思考后續(xù)的安排，過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才睜開眼睛看著沈毅，問道：“沈卿還有什么想法沒有？”

    沈毅嘆了口氣，開口道：“陛下，明日里告祭太廟，是不是您就不要去了？可以請越王爺或者是晉王爺，替您去太廟告祭列祖列宗?！?/br>
    皇帝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可以說是風(fēng)中殘燭一般，他今天接見大臣，已經(jīng)是“磕藥”了，明天如果去太廟，定然還是要繼續(xù)磕藥，恐怕到時候，身體會徹底支撐不住。

    “不成。”

    皇帝默默的說道：“朕現(xiàn)在，能做的事情已經(jīng)不多了，最后這件事，朕要盡力做好?！?/br>
    “做好這件事，皇位順遞就會名正言順，就會合情合理，北齊的前車之鑒……”

    “咱們都是瞧在眼里的?！?/br>
    當初北齊的永平帝駕崩，太子之位遲遲不決，最后弄得宮闈驚變，也是在這燕京城里，起了刀兵。

    而正是這件事，成為了沈毅北伐的契機，以此為突破口，最后將缺口越撕越大，國破家亡。

    沈毅嘆了口氣，知道勸不動皇帝了，只能嘆息道：“明天，臣一早就去太廟，安排事宜。”

    “嗯。”

    皇帝聲音平靜：“老四聰明是聰明的，但是畢竟沒有什么經(jīng)驗，沈卿以后要多教教他。”

    沈老爺苦笑道：“陛下，沒有人能教授天子，一味指指點點，會讓天子不高興的?！?/br>
    皇帝笑著說道：“你現(xiàn)在這個太子太師，到了新朝，就會成為太師，指點他也是應(yīng)當?shù)摹！?/br>
    “朕也會好好交代他，凡事多問一問你。”

    沈毅沒有辦法再多說什么，只能默默低頭行禮。

    “陛下好生休息，臣先行告退了?！?/br>
    “去罷，去罷?！?/br>
    洪德帝坐了起來，看向沈毅，開口笑道：“二十多年情分，朕沒有辜負沈卿?！?/br>
    沈毅默默低頭：“臣也不會辜負陛下?！?/br>
    ……

    次日一早，太廟正殿。

    向來喜歡睡懶覺的沈老爺，難得起了個大早。

    他甚至是跟負責(zé)祭禮的沈恒，一起到達的太廟。

    沈恒到了太廟之后，開始與禮部的官員一起著手準備今天的儀式，而沈毅則是找到了角落里的陸晟，開口道：“陸帥，今天是相當要緊的一天，這宮里宮外，都是內(nèi)衛(wèi)還有宮人在，需要陸帥與高公公還有蕭公公他們，打起一萬分小心。”

    陸晟恭敬低頭，抱拳行禮道：“沈公您放心，今天出任何差錯，卑職以死謝罪?！?/br>
    沈毅先是點了點頭，然后看了看陸晟，問道：“陸帥去見過四殿下了沒有？”

    陸晟一愣，搖頭道：“還沒有?！?/br>
    “沒有就好，不然……”

    “陛下要傷心的。”

    陸晟默默低頭，隨即輕聲道：“新朝，卑職不準備再執(zhí)掌內(nèi)衛(wèi)了，自然也不會再去見誰?！?/br>
    “卑職，已經(jīng)做好了隨陛下而去的準備?！?/br>
    沈毅搖頭道：“陸帥，真要是新朝，你至少還要在朝廷里幫個三五年忙才行?！?/br>
    “至于生死……”

    沈毅輕聲道：“陸帥辛苦三十年，不會沒個下場，大可以放心?！?/br>
    如今的陸晟，已是六十歲的高齡了。

    他三十歲就開始執(zhí)掌內(nèi)衛(wèi)，是大陳實打?qū)嵉摹扒閳笾酢薄?/br>
    要知道，邸報司今年都已經(jīng)成立二十多年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新組織。

    可即便是現(xiàn)在這個被沈毅投入了大量資源的邸報司，與內(nèi)衛(wèi)相比，也依舊是略遜一籌的。

    這一點上，足見陸晟這個人的業(yè)務(wù)能力。

    安排好了陸晟的事情之后，朝臣們已經(jīng)陸續(xù)到場。

    沈老爺默默站在太廟門口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聲音將他驚醒：“子恒……”

    沈毅回頭，只見晉王李穆與越王李譽二人，一前一后，朝著他走來。

    晉王爺看著沈毅，神色復(fù)雜：“子恒，陛下他……”

    越王李譽猶豫了一下，也上前向沈毅見禮，然后開口道：“沈侯爺，我身為宗室，這些話本來我不該問，但是現(xiàn)在，我也忍不住要問侯爺一句?！?/br>
    “我大兄他……”

    越王爺也是雙手微顫：“到底怎么樣了？”

    沈毅默默說道：“我不能說。”

    他拱手還禮，低頭道：“二位王爺，今日咱們都在這里觀禮，二位王爺還有其他宗室宗親們，都要替陛下，替朝廷做好這個見證?！?/br>
    “以免將來有心人，顛倒是非?！?/br>
    兩位王爺對視了一眼，都拱手還禮。

    “子恒（沈侯）放心，我們都在這里看著?！?/br>
    沈毅默默點頭，嘆了口氣：“那好，別的事情，我就不說了?！?/br>
    “一會吉時到了之后，王爺們自然能見到陛下?！?/br>
    說完這句話，沈毅就沒有再怎么說話了。

    沒過多久，時間就接近了正午。

    皇四子李鑒，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他掃視了一眼眾人，然后第一個來到了沈毅等人面前，對著三人低頭行禮。